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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眼观

    一整日,我都心不在焉,脑海中不断想着鸿语姑娘的事。

    我瞧着鸿语姑娘看账本时微蹙的神情,瞧着鸿语姑娘与陆掌柜不时的相视一笑,瞧着鸿语姑娘面色淡然,从不顾过路之人的神色。

    我试图将面前这道身影与一位饱读诗书的千金小姐联系在一起,没有成功;我试图将一个不顾众人目光毅然追求所爱的女子与眼前这道身影联系在一起,亦是没有成功。

    鸿语姑娘心中是什么心情呢?我还没有看出来。

    “阿语,辛苦了一整日,累了吧?”

    晚间,因着酒壶未盛满酒,我留了下来,抬眼便见陆掌柜拿着丝帕细细擦着鸿语姑娘额头的微汗,叫我不由低下了头,利索了起来。

    “那批酒已酿好存在了地窖,等过个一两月,应该就能开卖了。我没酿过酒,也不知道好喝不好喝?”

    “阿语酿的酒,自然是最好的。绿蚁馆幸亏有阿语,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绿蚁馆是我们两个人的。陆郎,相信我,绿蚁馆会慢慢好起来的。”

    “我一直相信阿语。只是我没本事,苦了……”

    “不是说好不提这些话了吗?听八方说,你那日外出带回来的那本文集,是从饭钱里省出来的。你呀,一本集子而已,哪里值得你这般呢?”

    “想着阿语会喜欢,我便买了来……”

    微弱的烛火之下,我瞧着那两道可爱身影,并不觉得有失妥帖。

    我只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评论这场爱恋的对错,悄然便出了前堂。

    沉思之间,我不由忆起了午时在地窖撞见的一幕场景。

    当时鸿语姑娘划破了手,锦枝捂着满眼的心疼,“小姐,您忍着点。”

    鸿语姑娘拍了拍锦枝,“都说了,不要再叫我小姐。”

    “小姐,”锦枝当场就流了泪,“我真后悔当日……”

    “锦枝,我现在觉得很幸福。”……

    也正是在那一刻,我明白了为何锦枝的名字不同其他人。

    思绪回转,我不由看了眼头顶。他们真的做错了什么吗?

    夜寂无言,星子闪烁。

    我想起了莲衣姑娘。如果莲衣姑娘能遇到个真心之人,那该有多好啊?

    叹了口气,我向着房门而去。

    绿蚁馆,真的能像鸿语姑娘所说的好起来吗?

    ……

    清晨的曙光渐起,远远地,响起铮铮过路的马蹄声。

    “十文,将这块招牌挂出去。”

    我接过鸿语姑娘递来的一块木牌,看着上面“半价出售”四字,不由愣了愣神。

    原来那字是鸿语姑娘写的。也对,鸿语姑娘瞧着本就不想出身贫苦之人。

    门外并无什么人,许是还沉睡在美梦中。我换下了那“歇业三天”的牌子,便进门默默等待着。

    这酒都半价出售了,应该会来些人吧?

    我带着一丝期待默默守着。

    鸿语姑娘仍旧在帐台处瞧着账本,陆掌柜在一旁装盛着酒,九钱眼巴巴地望着门口,锦枝不时续上一杯茶水。

    就连在厨房做事的一斤他们,也不时遛弯儿来瞧一眼。

    我看得出来,他们都与我一样,在期待着同一件事。

    可我们等了许久,除了外面不真切的阵阵嘈杂,什么也没有。

    绿蚁馆,整洁无暇,座椅经过重新布置,于古朴中多了份雅致,精巧的酒壶规规矩矩地摆着,酒香弥漫,比初时浓郁诱人得多。

    都这般了,还是没有人来吗?除了那一丁点非议,我想不出别的理由。

    “一斤,开饭吧。”

    安静之中,鸿语姑娘淡然一语,让众人有了反应。

    “好嘞,姑娘。”一斤领了吩咐,去厨房取了早已做好的饭菜。

    我们围坐一桌,鸿语姑娘与陆掌柜在另一桌。

    这几日改吃土豆丝,多了道肉羹。

    这一次,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默默吃着米饭,恍然对面前的青菜已提不起兴趣了一般。

    独有锦枝皱眉,每吃一口,就要向对面一桌看一眼,恍然不觉饿一般。

    “哟,都吃着呢!”

    半响后,一青衣男子走进。身型瘦削,棱角分明,布衣下墨发飞散,还有块补丁。

    我不由放了筷,同九钱他们一样。

    鸿语姑娘率先反应过来,起身询问,“游官人到此是?”

    来人朗声一笑,随即看了看四处,“这里是酒馆,当然是来买酒喝啊。转了几处,也就陆兄这儿的酒便宜了。给我拿一坛春醪酒吧。”

    闻言,坐得靠近的九钱忙起身去取酒。

    “久闻游官人大名,久仰。”

    瞧着陆掌柜施了一礼,来人随手罢了把手,“久仰久仰,陆兄慢用,我就不叨扰了。”

    说着,他提过酒,从袖中摸出五个铜板放在帐台,便飒然出了酒馆。

    众人再次沉默,我却生出了一丝疑惑。

    以我在百花楼学到的经验来说,那人布衣布鞋,瞧着并不富裕,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又叫人觉得哪里不一样。

    游官人,是什么人呢?那是他的名字吗?

    我并未细想这个问题,只感谢他的到来,让新开张的绿蚁馆卖出了第一坛酒,只盼着这会是一个好的开始。

    我没想到的是,我心中所祈祷的会这么快到来。

    在那午饭的一个时辰后,本来安静的酒馆来了位蹑手蹑脚的小姑娘。

    身姿亭亭,未施脂粉,丝巾掩面,目光左右打转,似乎怕被什么人瞧见。布衣之下,一双明目光彩灼灼。

    那时,我只觉背后被人拍了一下,“喂,你们店里的老板娘什么时候不在这儿?”

    闻声看去,我便见到了这个掩着口鼻的姑娘。

    我不由看了看帐台。此刻已过了午饭时候,酒馆各处被晒得发烫,鸿语姑娘刚去了厨房,陆掌柜在后院做事,就连本该在这儿的九钱都没了踪影。

    来人见我没反应,莫名瞧了我一眼,“还真是个哑巴?算了,我再去找个人问问。”

    说着,未等我反应,那姑娘就已向着穿堂而去。

    我本想去拦着她,那可不是客人可以去的地方。可我又担心此处无人看着。

    焦虑了不过半刻,我又看见那姑娘急匆匆地出来,快步出了酒馆。

    不久,鸿语姑娘就回到了帐台,面无表情。

    那姑娘是什么人?应该是来此买酒的吧?

    我不敢抬头看鸿语姑娘,也不敢告诉她我刚刚因为自己的失误让酒馆错失了一笔生意。

    一下午,我都战战兢兢,心中埋怨着自己的反应,甚至有些气恼自己说不了话。

    可鸿语姑娘面色如常,回来的九钱仍旧无所事事,似乎并不知情。

    日近黄昏,门外的车马声经过了一整日的炙烤,更显嘶哑。日光渐长,仍有一丝余温留在酒馆的座椅上。

    “小二!你这儿的酒怎么卖?”

    距晚饭不过半刻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道高声粗语。

    只见三个袒胸露乳的壮汉走进,一面扇着风,一面用腰间的抹布擦了擦自己额头的汗水。

    九钱似有了生气一般,“几位客官里面请,我们酒馆这几日的酒水全部半价出售。店里的春醪酒五文一壶,还有……”

    “行了!给我们来两壶酒,另加几个小菜!上快点儿!”

    几人似是不耐烦一般,未等听完,就已开了口,并在门口的靠窗坐下。

    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有客人在绿蚁馆中吃饭喝酒。

    我瞬时意识到了什么,就连一旁的鸿语姑娘都抬起了头。然而我正想去帮忙,便被九钱抢了先。

    “好嘞!三位客官稍等!”

    那声音之大,散落风中飘去,恍然要叫整个街坊都要听到似的。

    九钱喜笑颜开着率先给他们上了酒,那是我从未见过的笑容。

    很快,那桌客人觥筹交错,闲谈喝酒,不忘扇着风。

    紧接着,一股汗臭味若有若现地混在飘香的酒馆中,有些难闻。

    我瞧了眼帐台处的鸿语姑娘,她眉梢上扬,似乎有些高兴,并未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