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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拒绝

    随后,我又渐渐得知了一些往事。

    他们说,陆掌柜早年因着才名,是被举荐过做过官的。

    他们说,陆掌柜的文章曾在宴都传唱,被读书人争相拜读、效仿。

    他们还说,当时鸿语姑娘的才名并没有陆掌柜的高,这二人的结合是任何人都没有料到的。

    我默默听着,更多的,则是关于自己的。

    不知为何,九钱喊我的名字喊得越发勤了,二两也是一样。

    “客官……客官……客官……”

    “十文……十文……十文……”

    我的脑海中不断充斥着这高声话语。这声音我总觉比后面的话还要高些。

    这道道吩咐之中,我刚端来了酒,又要去送另一桌酒菜;我刚擦完了桌子,又要赶着收拾碗筷。

    一整日下来,我开始觉得腰酸背痛。可看着其余人亦是同样劳苦,我也不敢多表现什么。

    很快,在梦里,我开始听到了一阵阵高声。那声音高亢,恍然要飞入云霄去。

    “十文……十文……十文……”

    “客官……客官……客官……”

    我于这变化中生出了一丝莫名不安感。我恍然忆起了那段在百花楼中被唤作香荻的日子,仍旧是不住的使唤,仍旧是指令不可违。

    酒馆中一日复一日的忙碌,一日复一日的平静,我莫名有些难受。

    可我开不了口。

    ……

    “十文!加一壶酒!”

    当耳畔传来熟悉一语,我猛然惊醒,这才发觉发声的不是九钱和二两,而是一桌客人。

    我怎么站着站着就睡着了呢?

    来不及思考这个问题,我就已取了酒,端着托盘向那桌而去。

    过道间,四五客人围坐一起。我不用抬眼,也可以感受到一路相随的目光。

    其中不乏瘫坐的客人,大腿一伸,便占了大半过道。

    我低着头,小心着脚下,也小心着手中的酒。

    似是觉察到我的到来,有人收回了腿,仍旧一脸戏谑。

    这戏谑的目光比刀子还毒,无形无声,却能逼人后退三里。

    我小心走着,眼前着就要达到,只见脚下突生一只腿来,瞬时叫我错了步伐,直直摔了下去。

    顷刻间,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噗通”一声,只觉身上的骨头磕着地板,一片阵痛。

    “哈哈哈……你们瞧……”

    瞬时,四座哗然,那戏谑的目光终化成戏谑之语,绵延不绝响彻在酒馆之中,如同百花楼中不断的丝竹之声。

    我吃痛地站起身,揉了揉膝盖,看着手中完好的酒,心中松了口气。

    还好!

    还好我眼疾手快抱住了那壶酒,我又看了眼身后那个戏弄我的男子,平复了番情绪,这才将酒送上桌去。

    “哈哈哈……”

    离去之时,又是一阵哗然。

    此刻,鸿语姑娘并不在帐台,九钱和二两似乎都不明白方才发生了何事,错愕看了我一眼,便又招呼起来。

    我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磨破了皮,生疼得紧。

    可这还不是叫我难受的。那耳畔不住的嬉笑之声,才是真正伤人的利刃。

    我背着擦着桌子,心头平生出了一丝委屈。

    察觉到眼眶欲湿,我用力擦了擦。若是我此刻落泪,那才会真的叫他们笑掉大牙呢。

    或许正是这样,他们一下午没有再叫我。

    我只觉今日分外难熬。

    日近黄昏,夕阳铺下一地的金光,照在空荡的酒馆中。不久,饭香四溢,气氛轻松下来,七八人围坐一处,再次打起了精神。

    “咦,一斤呢?他怎么还没来?”

    一语言罢,另一语升起,“哦,他在厨房收拾呢,说是一会儿就过来,叫我们先吃。”

    九钱刚动了筷子,转眼便停了手,“咦,姑娘来了,快坐下一起吃。”

    鸿语姑娘点了点头,便去了一旁装第二日需要的酒,“你们吃着,我还不饿。锦枝,你也去吃吧。”

    锦枝眼中犹豫了几分,还是坐了过来。

    “我们吃。”

    话语间,众人已端起碗筷,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劳累了一整日,此刻才是最安逸的时候。

    不过半刻,一盘土豆丝就没了大半,九钱边吃着,边看了看一旁,“八方,你怎么不吃啊?”

    闻言,我看了眼手中大半碗米饭,不知该如何吃完。

    “那个,姑娘,”八方眼中犹豫,又看向了一旁,“我想跟您商量个事儿。”

    鸿语姑娘继续着手中动作,头也为抬,“嗯,你说吧。”

    八方放下了碗筷,“眼下绿蚁馆中的客人越来越多了,我想着,十文终究是女子,又说不了话,姑娘您看能不能让我顶替十文,安排十文去后院做事?”

    话音刚落,空气骤然凝结。

    众人都默契般停了筷,惊讶地看着。

    我心中亦是一惊。难怪今日八方换了座位,原来他是要为我说话呢。

    我摔跤的一幕,他定然是撞见了。八方的好心相帮是我没有想到的。

    似是觉察到什么,鸿语姑娘停了手,看了看我们,“这件事……还是算了吧,酒馆刚刚有点起色,而且每个人的工作都是固定好的,随意更换也不好。”

    “可是……叫十文去接替我洗酒器也不是不可以啊。”八方似想说什么,终是未开口。

    鸿语姑娘面色平静,似是思索了一番,“洗酒器可不是简单的,还负责要搬运酒坛,十文定然是搬不动的,到时再吩咐他人也麻烦。我瞧着,十文在前堂就做得挺好,从未出过岔子。你们先吃,我去酒窖看看。”

    “姑娘……”

    又一道声音传来,鸿语姑娘转过身,看了眼楼上,“好啦,有什么明日再说。你们劳累了一天,吃完就早些回房休息。”

    看着鸿语姑娘离去的身影,我心中难受了几分。

    鸿语姑娘为什么要拒绝呢?若是因着不知情,可远在后院的八方都知道了,鸿语姑娘真的还不知道吗?

    “你说你,无故说这些话做什么?十文辛苦,我们就不辛苦吗?也不见你为我多言几句?十文既然来了这里,那就得她受着。”

    九钱愤然一语,瞬时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八方瞧了九钱一眼,愤然便拿起碗筷离去。

    此刻,我看了眼手中的米饭,已然食欲全无。

    鸿语姑娘说职务不好调换,可近两日那位陆掌柜就只洗了半日的酒器,便去了二楼。

    我又想起了鸿语姑娘临走时的眼神。果然,鸿语姑娘是只关心陆掌柜的。

    至于别的什么人,她并没有理由多加关心或照拂。

    九钱说的并没有错,我也没有权利要求鸿语姑娘什么,可还是觉得难过。

    悲伤之中,一道脚步声叫我收回了思绪,只见一斤笑盈盈地端着什么上来。

    “你可算来了,菜都要吃没了,”九钱见到来人,面上一笑,随即注意到什么,“咦,还有新菜?好啊,这个时候才拿出来,你想吃独食?”

    一斤瞬时便打退了九钱伸来的手,“去!这蛋羹是专给十文的,你们谁也别想。”

    说着,他便放在了我的面前,笑道:“十文昨日帮我洗了碗,这是感谢十文的。”

    闻言,我心中一顿,因为我并没有做过这件事。

    看着一斤如常吃喝的神情,我刚死寂的心又有了几分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