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戏本
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有与主子同乘一辆马车的荣幸。
听风驾着马车缓缓穿过热闹的街市，我在马车上，看着一旁满眼随意的人，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这不合礼仪的举动叫我生出了一丝警惕和疑惑，然而他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马车停好后便大步下了去。
当我忐忑地走下去时，发现他站在一茶楼前，正对着马车，似在等我下来。那眼中耐心的模样，叫我心中一悸。
“听风，你就在下面守着。”
吩咐完毕，他就已踏入门去，我只得忙跟着。
“哟！林世子好几日未来了，今儿打算听哪出戏啊？”
小二忙迎着来人上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往日的都听腻了，来一出新戏吧。若演得好，爷自有赏。”
说着，他向后看了我一眼。那小二也跟着瞧了我一眼，似明白什么般，忙让开了道，“好嘞！”
二楼雅间，酒水新添，瓜果摆了一桌。围栏之下，一个戏台子落入眼帘，隐隐有人影晃动。
他屏退了侍从，坐在前方抿了口茶，瞧了眼下方，又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你站那么远哪儿能看得到？你过来坐这儿。”
瞧着那人一侧的椅子，我只走近了几步。
可他仍不肯放过我，目光直直盯着，“这出戏瞧着怎么也要一上午，你就站得住么？”
我站得住，在绿蚁馆，站上一整日都没问题。
“没关系的，这儿别无他人，你就坐吧。我啊，看戏就喜欢有人在旁陪着。”
你喜欢是你的事，我可不习惯。
话到口边，瞧着那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色，我深吸了口气，缓缓落座，目光盯着下方，却是拘谨着身子。
这一下，他转了目光，叫我松了口气，只想着怎么将椅子挪后些。
台下，几名身着戏服的人转来转去，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不时引来四座一阵叫好之声。
并非是我看戏不专心，只是我坐在那人旁边，总觉得他的目光不在台下，而在我身上。
可我又不敢抬头。
过了半刻，余光之中，那人端起了茶，随后不久，便有一杯茶向我手边推进，连带着，还有一碟碟瓜子、糕点之类。
我错愕抬头一顾，只见他从容收回了手，面上一笑，“吃啊，看我做什么？看戏不吃点东西怎么行，这么一桌？”
说着，他便喂给自己一颗松子。
一时，我只觉无语得很，可又着实做不出那般越矩的事，只默默看向了台上。
可看了半个时辰，我总觉得那道目光仍停在我身上，哪怕他并未坐向我这一边。
他来此不看戏，看我做什么？
我心中疑惑，终是再次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刹那，我与他的目光正对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神色，“这戏好看么？”
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主子，竟在询问我？
这一次，他自顾继续开了口，“你不用这般看着我，绿蚁馆那边我一早就吩咐永叔送了酒去，你自不用担心。瞧你浑身瘦得没二两肉，想必在绿蚁馆过得不怎么样。你放心，日后有本公子在，不会饿着你的。”
绿蚁馆的生活虽清苦了些，可也没饿着我啊。他这话说得无理。
说着，他又自顾抿了口茶，“要说绿蚁馆啊，在宴都可谓处在风口浪尖上，满大街的人都在看热闹。所幸，你如今跟了我。”
他这话说得越发没影，我再次瞧了他一眼。只见他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桌上，“这茶你真不喝一口吗，都坐这么会儿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不由端起轻抿了一口，又紧张得若无其事般看着戏。
待到一场落幕，他仍坐在旁边不时闹出些动静，我心中只觉尴尬万分。
台上，人影渐散，唱曲也落下尾音。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走吧，这戏也快结束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这才留意他说的是“我们”，回过神来，他又站在门口，似在等我，“发什么愣呢？”
这语中并无责怪之意，叫我愈发疑惑。难得那些富家公子待下人都如此亲善的么？
“爷，您要走了吗？”
“嗯，这出戏不错，这银子是赏银。看戏的钱先记着。”
看着他潇洒地扔出一块碎银给小二，我再次心中感叹。这富贵之人还能这般任性赊账的？
不久，他将听风打发了回去，便带我在一酒楼门前停步。
正值饭点，酒楼中人声鼎沸，饭菜飘香，好不热闹。
他抬脚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那眉间神气叫人不由侧目，我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哟！这不是林世子嘛。”小二似见到熟人般走来，眼中一惊。
“嗯，给本公子备一桌酒席。”
小二面露纠结，迟迟未动，“世子爷，您都赊了小店半月的账了，您看能不能先……”
“怎么？怕本公子给不起银子？”
他怒气一语，盯着那小二发抖。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小二将我拦了下来，“姑娘，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紧接着，我便察觉到了靠门口的几道打量的目光。
“瞧，那人面上有一块疤，真丑啊。”
“是啊，这般模样还敢出来……”
“要银子就去广南侯府要去！你再多嘴，爷就砸了你这儿的招牌！”
顿时，耳畔传来高声一语。
只见他一副怒气，眉宇紧蹙，顺道还向后看了门口一眼，“还有你们，谁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爷剜了谁的眼！”
一时，四座噤声。我被那副凛然气势吓得走不动道，奈何目光汇聚，终叫我跟了上去。
二楼靠窗处，小二恭恭敬敬地上了酒水，又恭然退去，“世子爷，您要的饭菜马上就好了。”
我站在一侧，看着那副阴晴不定的神色，见他沉着脸，似在压抑着什么，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惧意。
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暴躁易怒的男子。方才他那一副欲要动手打人的举动，着实叫我害怕。
安静之中，不远处的几道碎语渐次传来。
“神气什么呀？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整日胡作非为，风流浪荡，这些年都快把广南侯府的名声都丢光了，闯了祸事还是靠侯爷给他擦屁股呢。”
“可不是，听说他十四岁带兵打仗，众人都以为他会是个少年将军，结果呢？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就他一个逃回来了。想起我那战死沙场的表弟，我都恨不得踹他一脚。”
“嘘，你们小声点，人家好歹也是广南侯府的世子。”
“世子？还不是沾他母亲晋宁郡主的光？五年前郡主过世，皇上念及汝南王府后继无人，不仅没追究他打了败仗，还给了他世子之位。我瞧着，那广南侯府林二公子才是品行忠厚，他一个只知花天酒地、动辄打人的纨绔也配？”
“唉，若是那贤良淑德的晋宁郡主还在世，定然不会……”
“砰！”
碎语之中，一道高声尤为瞩目。我回过神来，只见他一手倒下杯酒，一饮而尽。
那眼神之中，愤怒与忧伤交织，晦暗不明，叫我看不清。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二恭敬端来一桌饭菜摆上，又恭敬退去。
他抬眼便看向了我，面色如常，“过来。”
我被这一声使唤震住，不由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下。”
这声音冷清，我听不出几分喜怒，还是乖乖地坐到一旁。
他又饮下一杯酒，倏然嘴角一笑，“方才吓着你了吧？”
这声音轻柔，叫我吓得忙摇了摇头。
“听了他们说的，可后悔跟了我了？”
这一问下，我再次直摇了摇头，手心已有汗水。
他只笑着摇了摇头，眸光暗了几分，沉言一语，“吃饭吧。”
听风驾着马车缓缓穿过热闹的街市，我在马车上，看着一旁满眼随意的人，心中莫名有些紧张。
这不合礼仪的举动叫我生出了一丝警惕和疑惑，然而他似乎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马车停好后便大步下了去。
当我忐忑地走下去时，发现他站在一茶楼前，正对着马车，似在等我下来。那眼中耐心的模样，叫我心中一悸。
“听风，你就在下面守着。”
吩咐完毕，他就已踏入门去，我只得忙跟着。
“哟！林世子好几日未来了，今儿打算听哪出戏啊？”
小二忙迎着来人上楼，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
“往日的都听腻了，来一出新戏吧。若演得好，爷自有赏。”
说着，他向后看了我一眼。那小二也跟着瞧了我一眼，似明白什么般，忙让开了道，“好嘞！”
二楼雅间，酒水新添，瓜果摆了一桌。围栏之下，一个戏台子落入眼帘，隐隐有人影晃动。
他屏退了侍从，坐在前方抿了口茶，瞧了眼下方，又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你站那么远哪儿能看得到？你过来坐这儿。”
瞧着那人一侧的椅子，我只走近了几步。
可他仍不肯放过我，目光直直盯着，“这出戏瞧着怎么也要一上午，你就站得住么？”
我站得住，在绿蚁馆，站上一整日都没问题。
“没关系的，这儿别无他人，你就坐吧。我啊，看戏就喜欢有人在旁陪着。”
你喜欢是你的事，我可不习惯。
话到口边，瞧着那人一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神色，我深吸了口气，缓缓落座，目光盯着下方，却是拘谨着身子。
这一下，他转了目光，叫我松了口气，只想着怎么将椅子挪后些。
台下，几名身着戏服的人转来转去，咿咿呀呀唱个不停，不时引来四座一阵叫好之声。
并非是我看戏不专心，只是我坐在那人旁边，总觉得他的目光不在台下，而在我身上。
可我又不敢抬头。
过了半刻，余光之中，那人端起了茶，随后不久，便有一杯茶向我手边推进，连带着，还有一碟碟瓜子、糕点之类。
我错愕抬头一顾，只见他从容收回了手，面上一笑，“吃啊，看我做什么？看戏不吃点东西怎么行，这么一桌？”
说着，他便喂给自己一颗松子。
一时，我只觉无语得很，可又着实做不出那般越矩的事，只默默看向了台上。
可看了半个时辰，我总觉得那道目光仍停在我身上，哪怕他并未坐向我这一边。
他来此不看戏，看我做什么？
我心中疑惑，终是再次抬起了头看了他一眼。
那一刹那，我与他的目光正对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恢复了神色，“这戏好看么？”
他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他一个主子，竟在询问我？
这一次，他自顾继续开了口，“你不用这般看着我，绿蚁馆那边我一早就吩咐永叔送了酒去，你自不用担心。瞧你浑身瘦得没二两肉，想必在绿蚁馆过得不怎么样。你放心，日后有本公子在，不会饿着你的。”
绿蚁馆的生活虽清苦了些，可也没饿着我啊。他这话说得无理。
说着，他又自顾抿了口茶，“要说绿蚁馆啊，在宴都可谓处在风口浪尖上，满大街的人都在看热闹。所幸，你如今跟了我。”
他这话说得越发没影，我再次瞧了他一眼。只见他咳嗽了一声，指了指桌上，“这茶你真不喝一口吗，都坐这么会儿了？”
被他这么一问，我还真觉得有些口渴，不由端起轻抿了一口，又紧张得若无其事般看着戏。
待到一场落幕，他仍坐在旁边不时闹出些动静，我心中只觉尴尬万分。
台上，人影渐散，唱曲也落下尾音。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走吧，这戏也快结束了。我们去吃点东西。”
我这才留意他说的是“我们”，回过神来，他又站在门口，似在等我，“发什么愣呢？”
这语中并无责怪之意，叫我愈发疑惑。难得那些富家公子待下人都如此亲善的么？
“爷，您要走了吗？”
“嗯，这出戏不错，这银子是赏银。看戏的钱先记着。”
看着他潇洒地扔出一块碎银给小二，我再次心中感叹。这富贵之人还能这般任性赊账的？
不久，他将听风打发了回去，便带我在一酒楼门前停步。
正值饭点，酒楼中人声鼎沸，饭菜飘香，好不热闹。
他抬脚就大摇大摆走了进去，那眉间神气叫人不由侧目，我下意识地与他保持着距离。
“哟！这不是林世子嘛。”小二似见到熟人般走来，眼中一惊。
“嗯，给本公子备一桌酒席。”
小二面露纠结，迟迟未动，“世子爷，您都赊了小店半月的账了，您看能不能先……”
“怎么？怕本公子给不起银子？”
他怒气一语，盯着那小二发抖。而就在这时，另一个小二将我拦了下来，“姑娘，这儿不是你来的地方。”
紧接着，我便察觉到了靠门口的几道打量的目光。
“瞧，那人面上有一块疤，真丑啊。”
“是啊，这般模样还敢出来……”
“要银子就去广南侯府要去！你再多嘴，爷就砸了你这儿的招牌！”
顿时，耳畔传来高声一语。
只见他一副怒气，眉宇紧蹙，顺道还向后看了门口一眼，“还有你们，谁再敢在背后乱嚼舌根子，爷剜了谁的眼！”
一时，四座噤声。我被那副凛然气势吓得走不动道，奈何目光汇聚，终叫我跟了上去。
二楼靠窗处，小二恭恭敬敬地上了酒水，又恭然退去，“世子爷，您要的饭菜马上就好了。”
我站在一侧，看着那副阴晴不定的神色，见他沉着脸，似在压抑着什么，心中不由生出了些惧意。
我还从未见过这般暴躁易怒的男子。方才他那一副欲要动手打人的举动，着实叫我害怕。
安静之中，不远处的几道碎语渐次传来。
“神气什么呀？不过是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整日胡作非为，风流浪荡，这些年都快把广南侯府的名声都丢光了，闯了祸事还是靠侯爷给他擦屁股呢。”
“可不是，听说他十四岁带兵打仗，众人都以为他会是个少年将军，结果呢？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就他一个逃回来了。想起我那战死沙场的表弟，我都恨不得踹他一脚。”
“嘘，你们小声点，人家好歹也是广南侯府的世子。”
“世子？还不是沾他母亲晋宁郡主的光？五年前郡主过世，皇上念及汝南王府后继无人，不仅没追究他打了败仗，还给了他世子之位。我瞧着，那广南侯府林二公子才是品行忠厚，他一个只知花天酒地、动辄打人的纨绔也配？”
“唉，若是那贤良淑德的晋宁郡主还在世，定然不会……”
“砰！”
碎语之中，一道高声尤为瞩目。我回过神来，只见他一手倒下杯酒，一饮而尽。
那眼神之中，愤怒与忧伤交织，晦暗不明，叫我看不清。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小二恭敬端来一桌饭菜摆上，又恭敬退去。
他抬眼便看向了我，面色如常，“过来。”
我被这一声使唤震住，不由乖乖地走了过去。
“坐下。”
这声音冷清，我听不出几分喜怒，还是乖乖地坐到一旁。
他又饮下一杯酒，倏然嘴角一笑，“方才吓着你了吧？”
这声音轻柔，叫我吓得忙摇了摇头。
“听了他们说的，可后悔跟了我了？”
这一问下，我再次直摇了摇头，手心已有汗水。
他只笑着摇了摇头，眸光暗了几分，沉言一语，“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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