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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金雀

    这顿饭,吃得极其安静而压抑。

    他不多言,我也不敢发出半点动静。

    我想着那些碎语,心中满是疑惑,又满是惧意。不论身份,与这样一个人相处,总让人有几分紧张。

    下午,他又带我去了茶楼看戏。

    同上午一样,他闲得没事将许多糕点塞给我。

    这一次,我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可无论如何,他为何要对我如此特别呢?我不过是一个婢女而已。

    难道他认出我来了?

    出茶楼的路上,我的心一直在纠结这个问题,以至当我被人拦住时,都没注意。

    那把熟悉的折扇映入眼帘,叫我瞬时回了神,只见街市安宁,日光渐沉,他正一副疑惑地看着我。

    见状,我忙向他行了一礼。

    他眉头舒展开来,指了指一旁,“我问你话呢,这花你喜不喜欢?”

    随眼看去,我这才注意到路旁小摊上,有老妪贩卖着姹紫嫣红的花。朵朵清丽,煞是好看。

    老妇人见状,和笑着起身,“姑娘看看喜欢什么花?”

    他要给我买花?、

    一时,那丝疑惑更甚,叫我忙向旁摇了摇头,又是恭敬一礼。

    我不过一个丫鬟,受不得他的花。

    “都跟你说了,本公子最烦那些繁文缛节了,你无需对我行礼的。”

    听着这怒气一语,我将头压得更低了些。

    尊卑之别,我还是懂的。无论世人对他如何评说,他都不是与我同等的人。

    那双云锦靴在我面前站了片刻,便转身向一侧而去。

    街道上,他走得有些快,恍然在生什么气似的。我只得大步跟着。

    “公子回来了!”

    永叔恭敬地将他请了进去,他“嗯”了一声,又留意到什么,“永叔,这是什么?”

    永叔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衣物,“哦,这是公子昨日换下来的衣裳,老奴洗好后才发现内袖处断了线,正准备出去找人缝上呢。”

    瞥眼看去,那青纹锦衣的衣袖处,确实有一道不大的口子。

    他拿起那衣裳瞧了一眼,瞬时将目光转向了我,朝我走近了几步,“这衣裳……不知十文可会针线?”

    此刻的他距我不过咫尺,那眼中神色戏谑。瞧着那件熟悉的衣裳,我不由低下了头。

    继而,他朗声一笑,直接将那衣裳塞到了我手上,“那就劳烦十文为我补补吧。”

    从那莫名的眼神中,我恍然明白,他定然是知道什么的。

    “也好,十文姑娘既会针线,也省得我出门了。”似是觉察到了气氛尴尬,永叔忙开了口,“公子回来可用了晚饭?我这就去准备。”

    “嗯,做两个小菜送来就行了。”

    那人大步而去,永叔则笑着走了上前,“姑娘跟了公子一整日,也累了,不妨先回房休息。晚饭我一会儿让听风给姑娘送来。”

    永叔和善一语,便向着厨房而去,留下我一人不知所措……

    一连三日,都是如此。

    他带我逛街市,逛酒楼,看戏品茶,听曲逛铺子,恍然要带我见识一番整个宴都的繁华。

    有他在的地方,总少不了避嫌的身影和指点的目光。他浑然不觉,每日都一早出门,黄昏时候回到落霜苑。

    他在外人眼中似是个可怕的人,可我却总觉得他待我没了那丝恶意,反而有些异常。

    比如他总会询问我些问题,似在征求我的意见;比如他似乎总想着给我买些什么,哪怕我一再拒绝;比如他时不时打量着我,目光中透彻人心。

    而我,担着一个丫鬟的身份,似乎并无多少要操劳的。

    每日,听风会为他备好所需,永叔会备好饭菜,庭院总是干净整洁,端茶递水的活儿并不多,站着的时间也很少。

    悠闲之中,我开始想念起了鸿语姑娘和绿蚁馆的生活。

    我不知道这几日绿蚁馆的生意如何了,走在街上,也只听闻了些关于我无故不在酒馆的碎语。

    更多的时候,则是一丝警惕。

    那人无缘无故地对我示好,让我心中万分疑惑。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个身份尊贵的人,是我过往从未得遇的遥不可及的人。

    第四日,我照旧去了正院,未曾想房间中久久未有动静传来。

    他还没起么?往日这时候都起了啊。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推门瞧瞧之时,永叔走了来,“哦,十文姑娘,公子今日一早就带着听风出门了,说是受邀去打马球。公子说去的都是一群男子,带着姑娘多有不便,便自己出门了。姑娘且便,我去将庭院扫扫。”

    看着永叔拿着一把扫帚,我一把便接了过来。三日白吃白喝,着实有些过意不去。

    “这……姑娘要扫地?”

    我点了点头。这是一个丫鬟该做的事。

    永叔犹豫片刻,点了点头,“那好吧,姑娘若有事就去后院找我。”

    待人走后,我默默扫着石阶上的落叶。

    日光照着,树荫碎影,斑驳一地,时光悠悠而过。

    这院子平整,也并无多少落叶,扫起来并不吃力。待一切完毕,已到饭点。

    永叔给我送饭时,见那人还没有回来,只说了句“公子许是不会回来吃午饭了”,便又去忙自己的事了。

    用完了饭,别无他事。

    我正想着要不要把那件衣袍再洗一遍时,听风阔步走入了院中。

    他手里提着个鸟笼,面上很是高兴的样子,见着我便向我而来,“十文,这是公子上午赢来的,说是叫我带回来给你解闷儿。公子还说,今日还有些事,就不回来吃午饭了。”

    鸟笼中,一只羽毛华丽的金丝雀活蹦乱跳的,满是生气,不时还发出几声婉啼。

    我疑惑地看着那笼中的鸟儿。这金贵的鸟儿他何故要给我呢?

    “你不知道,公子今日打马球一连赢了五人,可神气了。”

    听风面上一派喜悦,将鸟笼放在了我身边,“这金丝雀可是公子好不容易赢回来的,你可要好生养着。不说了,我还要去接公子回来呢。”

    不过片刻,听风已无身影。

    我这才提起那笼子,打量着那只雀跃的金丝雀。

    清脆声中,我只觉这小家伙绒绒的可爱得紧,便将笼子寻了处挂上,又添了吃食和水。

    一下午,别无他事。我坐在走廊上,吹着微风。寂静之中,那只鸟儿扰得我毫无倦意,叽叽喳喳地吸引着我的注意。

    看得久了,只觉这笼中鸟也怪可怜的,它应是向往那蓝天才这般闹腾吧,我莫名有一种想要将它放飞的冲动。

    可我不敢。

    闲坐了半个时辰,只觉耳畔尽是那串婉啼了。

    风声过耳,伴随着一声啼叫,当我再次睁开眼时,霎时险些吓得摔倒。

    只见一副俊美的面庞距我不过咫尺,目光莫名地瞧着。他今日身穿一件紫金衣袍,墨发高束,目光灼灿,显得分外精神。

    也就在我失神后退的一刻,他站起了身,面色从容,“这雀儿你可喜欢?”

    我起身恭敬一礼,随之看了眼那半空中的鸟笼。谈不上喜欢。

    “这雀儿本来有一对的,”他面上一笑,似见我无反应,又转过了身,“罢了,随我吃饭去,晚饭我都没吃呢,想着同你一起。”

    说着,他便大步而去。

    桌案旁,我为他摆上了一桌美食。

    再看去时,他已换了身常服。我正想着离去,他突然开了口,“都说好了坐下一起,十文?你看你,又这般拘谨了,我可是哪里做得不好?你这般拒人于千里之外叫我如何是好?”

    这话中温柔,叫我心头一震。

    来不及反应,耳畔又是一道问语,“你中午吃了什么?我吃的是糖醋鱼、红烧排骨、笋丝炒肉、麻婆豆腐,不知怎么,吃着也没味儿。十文,我为了那只雀儿费了好些力,你就坐下陪我吃一顿饭好不好?”

    这话音磁性而悦耳,如同那金丝雀的啼鸣,加上那恳求般的目光,叫我瞬时落了座。

    当然,这是被吓着的。我向来未听过这般温言软语,恍然在撩拨人心。

    “这就对嘛,快吃。你瞧你还是这般瘦,本公子养了这两日也不见效果,真是叫人心寒呐……”

    碎语传来,我忙端起了碗筷,匆匆吃着米饭,只想早些离开。

    不想埋头吃饭之际,碗中突然多了块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