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 顽心
晴空如水，碧水无云，在盛夏炙热的阳光里，一树一树疯狂生长。浓荫下，往来歇着脚，窃窃私语。
“诶，听说了吗？广南侯府的世子爷发布告示说要对当年战死沙场的家眷每月补贴二两银子呢。”
“真的假的？世子爷怎会突然如此？”
“这谁知道？不过村东头的李老汉昨日就领到了银子，在酒楼吃了一大桌酒席呢。”
“每月有了那笔银子，岂不是吃穿不愁？竟还有这般好的事？”
“好事？这可是死儿子赔来的。人家出身侯府家财无数，随手一施恩便引得你们高歌了？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就是！这位爷这些年是怎么个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要知道认错当年就该这么做了，何故等到这时？”
“可世子爷近两年似乎变了很多，或许人家真的诚心悔过呢？”
“哼！听闻侯爷对他愈发器重，他无非是想要顺利继承侯位，先给自己挽回点名声。我张五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谁要去拿那笔钱，那就真是卖了自己的亲儿了……”
闲言一阵接着一阵，比树上的知了还要吵闹，几乎每次去前堂就能听上一段儿。
我的心中风平浪静。
每户每月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此举确实叫我有些意外，不过正如闲言所说的那样，刻骨仇恨岂是这一点恩惠就可抹除的？总不该所有人的心都可被金钱收买吧？
更何况，他的名声，在宴都城一直都不怎么好。谁会相信一个浪子会突然回头呢？
这其中难免让人多想，掺杂阴谋与揣度。我甚至有感觉，他就算是拿着银子挨家挨户地送，也送不出手。
这是一局可预见的输局。
想通了这些，我不想过多关注，只安然地顾着自己的事。
天冬写的字愈发能入眼了，一本三字经已能背到一半，不过仍是贪玩的性子，仿佛永远也长不大。
没有那人打扰的日子，我安然守着天冬……
“诶，听说了吗？城西的张老汉因为家里急缺钱，就去广南侯府领了那二两银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张老汉家中遭了贼，受了重伤呢。”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中震惊了一番，同时，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罪过。
“你放心，张老汉一家无事，遇贼时被人及时发现，受的伤也不重。”
倏忽间，耳畔传来一道清响。
十日未见，我看着面前略有消瘦的人影，心中一阵恍惚。
未及多想，我便走开了。
他则跟了上来。见他一副不舍模样，我不由瞪了他一眼。
“你可没说这期间不准我来……多日不见，我着实想你了。”
这哪是浪子回头，分明是登徒子。
我心中感叹，一眼便看到了桌脚的木剑，随即拿起递给了天冬。
天冬会意地拦上前，谁知他那点皮毛功夫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翻转不过半刻，那人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屋。
“那好，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屋外，传来沉言一语，便再无声响。
当天冬在外敲门，我才恍然回神……
“诶，听说了吗？林世子昨日去了一户农户家中，给他家修屋檐呢。”
“听说前日世子爷还给城东头的一个老婆子送了好些日常用品。”
“我瞧着，世子爷是真的在帮忙做事呢。那老婆子是个眼瞎的，家里脏乱不堪，世子爷二话没说就亲手打扫了干净。”
“世子爷这接二连三的，莫非真的转了性子？”
“这富人做的事，你们可长点心眼吧，免得日后被人利用。”
“我看呐，人家念着当年的事，才给了我们补贴，比朝廷给的都多呢。想当年，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将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责任全都推到他头上未免有些牵强。过去那么多年了，人家现在真心认错，你们又从中挑刺，真是……”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不淡定了。
尽管还只是一点苗头，这三言两语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口水里，我还是觉察到一丝异样。
是以，当我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我没有理会他……
随后，我刻意留意了那些闲言，发现他近来做了很多。
他们说，那人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帮人请大夫治病，就是帮人修屋顶，简直是让人惊讶，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说，那人没有缘由，也不求回报，简直是突然间醒悟了一般。
他们说了很多，我不愿多听。
当我再次被人拦着的时候，是在一个凉爽的雨后。
听风一副焦急地站在我的面前，“十文姑娘，公子一连劳累了三日，昨日淋了些雨后便发了烧，昏迷中直唤姑娘的名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姑娘随我去瞧瞧。”
这一席话让我心中一顿。随即，我便继续熬着药。
这似乎和我没有关系。
“十文姑娘，我知道你会开口说话了。”
听风上前几步，“姑娘当真如此绝情？不说往日，公子这些日因着姑娘的一句话忙里忙外，姑娘心中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容吗？”
看着面前人不放，我淡然回道：“是，听风，你回去吧。”
“我承认往日是公子的不对，可如今公子已经悔改，拼命挽留，是真把姑娘放在手心捧着，姑娘就真的……”
“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谁也没有逼迫他这么做。而且，我就是想看他笑话。听风，你还不明白吗？”
“十文，你好似变了。你以前……”
“那是以前。”
我心中一痛。我以前，大抵会心软、更不会这般戏弄人心吧？
这一次，我不会心软了。这颗心坚如顽石，任谁也无法打动……
随后两日，风平浪静，听风未再出现，也没有那人的消息传来。
而就在第三日，在一月期满的前夕，宴都城中再次被一消息引爆。在街市，在茶楼，在巷角，几乎路过的行人都会听到几句闲言。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句话出自一位颇有名望的三朝太傅口中。据说他学识渊博、为人亲善，辞官多年仍在朝堂内外受人敬仰。
据说，当日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在道间撞上了广南侯府的世子，知他发着烧还要去城郊一户人家帮忙，便留下了这句感慨。
一时，宴都城中热议纷纷。一位帝师的分量远比他人高得多，让人也开始思索这话中的道理。
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人总会犯错，犯错总要给悔改的机会；过去已然不复，现在才是正途。
是以，他们在三言两语中，渐渐点了头。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不已。
他还真的做到了？我是该猜想他使了什么手段呢，还是推究于他过于好运？
思绪不过半刻，我便留意到了门口的一道身影。
他面上爽朗一笑，似乎透露着高兴。
看到他，我心中慌乱，忙抬脚离去。
“十文姑娘，你可以告诉我最后一个要求了。”
下一刻，他紧随而来。怎么办？这人似乎甩不掉了。
“诶，听说了吗？广南侯府的世子爷发布告示说要对当年战死沙场的家眷每月补贴二两银子呢。”
“真的假的？世子爷怎会突然如此？”
“这谁知道？不过村东头的李老汉昨日就领到了银子，在酒楼吃了一大桌酒席呢。”
“每月有了那笔银子，岂不是吃穿不愁？竟还有这般好的事？”
“好事？这可是死儿子赔来的。人家出身侯府家财无数，随手一施恩便引得你们高歌了？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就是！这位爷这些年是怎么个德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要知道认错当年就该这么做了，何故等到这时？”
“可世子爷近两年似乎变了很多，或许人家真的诚心悔过呢？”
“哼！听闻侯爷对他愈发器重，他无非是想要顺利继承侯位，先给自己挽回点名声。我张五今儿就把话放在这儿了，谁要去拿那笔钱，那就真是卖了自己的亲儿了……”
闲言一阵接着一阵，比树上的知了还要吵闹，几乎每次去前堂就能听上一段儿。
我的心中风平浪静。
每户每月二两银子，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此举确实叫我有些意外，不过正如闲言所说的那样，刻骨仇恨岂是这一点恩惠就可抹除的？总不该所有人的心都可被金钱收买吧？
更何况，他的名声，在宴都城一直都不怎么好。谁会相信一个浪子会突然回头呢？
这其中难免让人多想，掺杂阴谋与揣度。我甚至有感觉，他就算是拿着银子挨家挨户地送，也送不出手。
这是一局可预见的输局。
想通了这些，我不想过多关注，只安然地顾着自己的事。
天冬写的字愈发能入眼了，一本三字经已能背到一半，不过仍是贪玩的性子，仿佛永远也长不大。
没有那人打扰的日子，我安然守着天冬……
“诶，听说了吗？城西的张老汉因为家里急缺钱，就去广南侯府领了那二两银子。结果你们猜怎么着？那张老汉家中遭了贼，受了重伤呢。”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中震惊了一番，同时，也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罪过。
“你放心，张老汉一家无事，遇贼时被人及时发现，受的伤也不重。”
倏忽间，耳畔传来一道清响。
十日未见，我看着面前略有消瘦的人影，心中一阵恍惚。
未及多想，我便走开了。
他则跟了上来。见他一副不舍模样，我不由瞪了他一眼。
“你可没说这期间不准我来……多日不见，我着实想你了。”
这哪是浪子回头，分明是登徒子。
我心中感叹，一眼便看到了桌脚的木剑，随即拿起递给了天冬。
天冬会意地拦上前，谁知他那点皮毛功夫根本不是那人的对手，翻转不过半刻，那人便再次出现在我面前。
我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径直进了屋。
“那好，你先好好休息，我改日再来。”
屋外，传来沉言一语，便再无声响。
当天冬在外敲门，我才恍然回神……
“诶，听说了吗？林世子昨日去了一户农户家中，给他家修屋檐呢。”
“听说前日世子爷还给城东头的一个老婆子送了好些日常用品。”
“我瞧着，世子爷是真的在帮忙做事呢。那老婆子是个眼瞎的，家里脏乱不堪，世子爷二话没说就亲手打扫了干净。”
“世子爷这接二连三的，莫非真的转了性子？”
“这富人做的事，你们可长点心眼吧，免得日后被人利用。”
“我看呐，人家念着当年的事，才给了我们补贴，比朝廷给的都多呢。想当年，他也不过才十四岁，将五万大军全军覆没的责任全都推到他头上未免有些牵强。过去那么多年了，人家现在真心认错，你们又从中挑刺，真是……”
当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不淡定了。
尽管还只是一点苗头，这三言两语很快就淹没在众人的口水里，我还是觉察到一丝异样。
是以，当我再次见到那人的时候，我没有理会他……
随后，我刻意留意了那些闲言，发现他近来做了很多。
他们说，那人每日早出晚归，不是帮人请大夫治病，就是帮人修屋顶，简直是让人惊讶，让人摸不着头脑。
他们说，那人没有缘由，也不求回报，简直是突然间醒悟了一般。
他们说了很多，我不愿多听。
当我再次被人拦着的时候，是在一个凉爽的雨后。
听风一副焦急地站在我的面前，“十文姑娘，公子一连劳累了三日，昨日淋了些雨后便发了烧，昏迷中直唤姑娘的名字。我实在没有办法了，还请姑娘随我去瞧瞧。”
这一席话让我心中一顿。随即，我便继续熬着药。
这似乎和我没有关系。
“十文姑娘，我知道你会开口说话了。”
听风上前几步，“姑娘当真如此绝情？不说往日，公子这些日因着姑娘的一句话忙里忙外，姑娘心中难道就一点也不动容吗？”
看着面前人不放，我淡然回道：“是，听风，你回去吧。”
“我承认往日是公子的不对，可如今公子已经悔改，拼命挽留，是真把姑娘放在手心捧着，姑娘就真的……”
“只是他一厢情愿而已，谁也没有逼迫他这么做。而且，我就是想看他笑话。听风，你还不明白吗？”
“十文，你好似变了。你以前……”
“那是以前。”
我心中一痛。我以前，大抵会心软、更不会这般戏弄人心吧？
这一次，我不会心软了。这颗心坚如顽石，任谁也无法打动……
随后两日，风平浪静，听风未再出现，也没有那人的消息传来。
而就在第三日，在一月期满的前夕，宴都城中再次被一消息引爆。在街市，在茶楼，在巷角，几乎路过的行人都会听到几句闲言。
“浪子回头金不换。”
这句话出自一位颇有名望的三朝太傅口中。据说他学识渊博、为人亲善，辞官多年仍在朝堂内外受人敬仰。
据说，当日这位年近古稀的老先生在道间撞上了广南侯府的世子，知他发着烧还要去城郊一户人家帮忙，便留下了这句感慨。
一时，宴都城中热议纷纷。一位帝师的分量远比他人高得多，让人也开始思索这话中的道理。
浪子回头金不换。是人总会犯错，犯错总要给悔改的机会；过去已然不复，现在才是正途。
是以，他们在三言两语中，渐渐点了头。
我看着这一幕，心中惊讶不已。
他还真的做到了？我是该猜想他使了什么手段呢，还是推究于他过于好运？
思绪不过半刻，我便留意到了门口的一道身影。
他面上爽朗一笑，似乎透露着高兴。
看到他，我心中慌乱，忙抬脚离去。
“十文姑娘，你可以告诉我最后一个要求了。”
下一刻，他紧随而来。怎么办？这人似乎甩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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