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白鹭
一天天的时光流逝，夏星和王然的话题也不再局限于上课的内容，随着交流的深入，夏星发现王然读的书是真的多，虽然夏星已经感叹过多次了，但这次的新发现在于，她发现王然读的正道的书多，奇奇怪怪的书也多。
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可以正气凛然地探讨学术问题，也可以颇有默契地谈一些小众的猎奇话题。往往下了课一堆人一起走，夏星面露坏笑地冒出一个词语，王然总是会面部表情一滞，惊讶地看着夏星，一脸“这你都知道”的表情然后面露赞叹。夏星也会得意地抬高下巴看着王然诡笑。两人之间时不时地便会产生这样一股奇怪的“你知我知”的情感对流。
一天上午刚上完聂导的课，夏星的眉头依旧皱着。王然正在收拾课本，余光看到夏星没什么精神地走过来。
“你脑筋也真是死啊，聂导是文学大牛，你还逆着他的话说干嘛？”
“也不是逆着，就只是想搞明白而已。”夏星埋着头。
“那问题一言两语能说清楚吗？你太着急了。”王然看着夏星说着。
在课上，聂导说完一篇文章，提到了一句“文学是一种探讨哲学的方式。”那天上课夏星坐在王然的旁边，王然明显感觉到夏星突然抬头看向了聂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把头放下，用笔头支着下巴。文章分析完，聂导抬了抬眼镜问到：“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聂导，为什么说文学是一种探讨哲学的方式呢？既然要探讨哲学，就探讨哲学本身不就好了吗？这也是最快的方式，为什么要通过文学呢？”夏星问到。
“哲学是各类学科的集大成，可以说每类学科的探索都会涉及到哲学。你所说的探讨哲学本身，也是可以的，但是文学也是一种方式。”
“探讨问题本身应该是最高效的方式，为什么要通过文学去探讨哲学，花费一些不必要的思考呢？”夏星继续追问到。
“你的思维方式是我不喜欢的，过于追求高效和结果。哲学是基于各类科学的进步在发展，它是需要绝对的耐心和探索的，既然是探索那就不会是一条简单的直线，也许需要各个学问到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见到一点点光。”聂导低沉地说着，语气里带有一种不容置否的严厉。
夏星沉默。不一会儿赵珠儿的提问解救了一度过于低沉严肃的气氛，但夏星还依旧沉浸在自己想不通的那个问题里，整堂课上都安静异常。
下课后王然和夏星并排走着，夏星明显没什么精神，王然也是沉默。王然从来都不太会安慰人，能做到的最大努力的安慰，也许就是沉默的陪伴了吧。
过了一会儿便看夏星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不可能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
王然感觉到，夏星在一些点上会特别地钻牛角尖，遇到没想明白的她总是要折腾到想明白为止，总有一股莫名的极度渴望的力量在推动着她。
“老王，我像你一样爱读书就好了，我觉得我就不会有痛苦了，我就什么都能想明白了。”夏星淡淡地说着。
王然感到一股庞大的寂寥感从夏星的身体中突然散发出来，又被夏星用理智一下绑住收了回去。
“多看书是一方面，会思考也是一方面。你拥有后者，但是我也许没有。”王然顿了顿，又说到：“而且无论拥有多大智慧的人，他也必然要经历痛苦，痛苦也是获得智慧的捷径。”王然没有安慰，平静地陈述出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走吧。吃饭。把身体喂饱也是第一要义。”夏星笑着说到。
之后的一周，遇到了翻译课的分组发表。夏星、王然、春天、徐瑞分到了一组。发表的课题是对宫本武藏的《五轮书》进行分章节介绍，以及心得体会。夏星的组抽签选到了最后一个发表。
在发表当天，前两组的发表都准备了详尽的PPT，每组的介绍PPT都至少有十多页，每一页都排布了大量的原文和相匹配的图片。大宝在第一组，拿着打印出来的十多页PPT，朗读之余已没有闲心再看向台下的观众，内容完整又细致。赵珠儿分到了第二组，充分发挥了挑起内卷战争的本领，PPT一打开便是看不到底的预览滚动条，页数直逼30页，她拿着小厚的材料，在讲台上左右踱步，颇有教导主任的风范，日语虽然结结巴巴，但被踱步的气势所完美补救，发表的内容浩浩荡荡，如果没有老师无情地打断结束，赵珠儿就有本事以0.5X倍速讲到地老天荒。
等到了第三组，夏星走上讲台把PPT打开，只有三页，第一页是题目，第二页是框架，第三页是“Thankyou”，从同组三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明显都没有看过夏星准备的发表材料。其实以“极简模式”发表是没有问题的，但偏偏夏星这一组是最后一组，通过前面两个内卷组的对比，多多少少有显得夏星准备不充足的嫌疑。徐瑞和春天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而对于王然来说，虽说也觉得夏星坚持自我原味有点过了头，但也在意料之中。
夏星拿着写好了讲解思路的一页纸，便在讲台上用标准流利的日语侃侃而谈起来。中间夏星用了一次中文，是为了讲明白宫本武藏在书中所写的一个逆向思维，夏星先用日语努力地讲解了一遍，怕大家没听懂，便又用中文解释了一遍。讲完后夏星笑着说到，这是她不读《五轮书》就永远不会想到的一种思考路径。王然看着夏星的笑容，那是真的快乐，瞬间的、彻底的、无垢的快乐，获得知识的快乐，王然懂得这种快乐。坐在台下的同学听着夏星的讲解，有的频频点头，有的不明所以，翻译老师听得明显皱起了眉头。整个发表夏星都没有换PPT，因为PPT也没有内容可换，那一页仅仅是一个路标，只有耐心跟着她的思路走，才能明白她准备的内容的趣味。王然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就像在森林里闻到了仙露琼浆的味道。
夏星发表完，说了一句谢谢聆听，便鞠躬下台了。台下依旧是礼貌性的鼓掌。王然也一起鼓掌着，等夏星走到自己旁边时，王然把手伸了出去，抬头说道“讲得不错。”夏星恢复平静的脸上又燃起了笑容，和王然轻轻地击了一个掌。
每一组老师都会评分，最终小组的总成绩会以30%的百分比记入到期末成绩中去。夏星坐下后便向徐瑞和春天苦笑着道歉道：“可能我的分会垫底了，你们之后的发表要加油哦……”
“哈哈没事儿，交给我们。”春天笑着，老样子摸着夏星的头说道：“我们星酱按照自己的风格去做就是了，我觉得很棒！你的presentation，更像presentation。”夏星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春天，觉得今年的冬天异常温暖。坐在春天旁边的徐瑞已经开始着急地看她负责的那部分内容了。
“同学们讲的都不错啊。”一阵窸窸窣窣后，翻译老师站上讲台总结说到：“那以下是各组第一位发表的同学的分数，高分不骄傲，低分不气馁，好吧？第一组4.5分，第二组4.5分，第三组4.1分……”
夏星一下把头埋下去，“果然！”小声地不服气地说到。
“这是你自找的。”王然头也没偏地看着讲台，幸灾乐祸地说着。
“哼！”夏星头也不抬，倔强地发着脾气。
王然看着讲台，翻译老师还在上面讲着《五轮书》的内容，但王然并没有听进去，老师讲的内容从她的左耳进、右耳出，她的眼中还在放映着刚刚夏星在讲台上笑着侃侃而谈的样子，不自觉地嘴角微抬。
她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那是一条河和一座桥。王然在回自己老家时，总会经过一座桥，那条河并不宽，桥也并不大，甚至是在手机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存在。但童年时期的小王然总觉得这条河好宽，这座桥好大，在天朗气清的时候会有白鹭飞过，它们轻松地扇动着翅膀，乘着风便从高空中滑了过去，从桥的这边滑去了那边。那时候的小王然总会开心地扯着妈妈的裙角说到：“妈妈你快看！又是大白鸟！”
“那不是大白鸟，那叫白鹭。”王然便会听到来自头顶母亲的声音。
如果被问到自由是什么，王然也许会用这段记忆去诠释它。她刚刚莫名地回想起了那段记忆，孩童时期对自然中所存在的自由的第一次感知。
也许人也是可以如白鹭一般自由的，王然这么想到。
身旁的夏星依旧埋着头，春天还在摸着她的脑袋。
之后的发表，如复仇一般，春天发动了追逼40页PPT的极内卷功力，再配之以王然的多维度知识点高强度输出，徐瑞保持住居中水平，夏星一组最终以最高分获得了小组第一。
两人可以说是臭味相投，可以正气凛然地探讨学术问题，也可以颇有默契地谈一些小众的猎奇话题。往往下了课一堆人一起走，夏星面露坏笑地冒出一个词语，王然总是会面部表情一滞，惊讶地看着夏星，一脸“这你都知道”的表情然后面露赞叹。夏星也会得意地抬高下巴看着王然诡笑。两人之间时不时地便会产生这样一股奇怪的“你知我知”的情感对流。
一天上午刚上完聂导的课，夏星的眉头依旧皱着。王然正在收拾课本，余光看到夏星没什么精神地走过来。
“你脑筋也真是死啊，聂导是文学大牛，你还逆着他的话说干嘛？”
“也不是逆着，就只是想搞明白而已。”夏星埋着头。
“那问题一言两语能说清楚吗？你太着急了。”王然看着夏星说着。
在课上，聂导说完一篇文章，提到了一句“文学是一种探讨哲学的方式。”那天上课夏星坐在王然的旁边，王然明显感觉到夏星突然抬头看向了聂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把头放下，用笔头支着下巴。文章分析完，聂导抬了抬眼镜问到：“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聂导，为什么说文学是一种探讨哲学的方式呢？既然要探讨哲学，就探讨哲学本身不就好了吗？这也是最快的方式，为什么要通过文学呢？”夏星问到。
“哲学是各类学科的集大成，可以说每类学科的探索都会涉及到哲学。你所说的探讨哲学本身，也是可以的，但是文学也是一种方式。”
“探讨问题本身应该是最高效的方式，为什么要通过文学去探讨哲学，花费一些不必要的思考呢？”夏星继续追问到。
“你的思维方式是我不喜欢的，过于追求高效和结果。哲学是基于各类科学的进步在发展，它是需要绝对的耐心和探索的，既然是探索那就不会是一条简单的直线，也许需要各个学问到处碰壁，碰得头破血流才能见到一点点光。”聂导低沉地说着，语气里带有一种不容置否的严厉。
夏星沉默。不一会儿赵珠儿的提问解救了一度过于低沉严肃的气氛，但夏星还依旧沉浸在自己想不通的那个问题里，整堂课上都安静异常。
下课后王然和夏星并排走着，夏星明显没什么精神，王然也是沉默。王然从来都不太会安慰人，能做到的最大努力的安慰，也许就是沉默的陪伴了吧。
过了一会儿便看夏星摇了摇头说“算了算了，不想了。这不可能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
王然感觉到，夏星在一些点上会特别地钻牛角尖，遇到没想明白的她总是要折腾到想明白为止，总有一股莫名的极度渴望的力量在推动着她。
“老王，我像你一样爱读书就好了，我觉得我就不会有痛苦了，我就什么都能想明白了。”夏星淡淡地说着。
王然感到一股庞大的寂寥感从夏星的身体中突然散发出来，又被夏星用理智一下绑住收了回去。
“多看书是一方面，会思考也是一方面。你拥有后者，但是我也许没有。”王然顿了顿，又说到：“而且无论拥有多大智慧的人，他也必然要经历痛苦，痛苦也是获得智慧的捷径。”王然没有安慰，平静地陈述出她此时此刻的想法。
“走吧。吃饭。把身体喂饱也是第一要义。”夏星笑着说到。
之后的一周，遇到了翻译课的分组发表。夏星、王然、春天、徐瑞分到了一组。发表的课题是对宫本武藏的《五轮书》进行分章节介绍，以及心得体会。夏星的组抽签选到了最后一个发表。
在发表当天，前两组的发表都准备了详尽的PPT，每组的介绍PPT都至少有十多页，每一页都排布了大量的原文和相匹配的图片。大宝在第一组，拿着打印出来的十多页PPT，朗读之余已没有闲心再看向台下的观众，内容完整又细致。赵珠儿分到了第二组，充分发挥了挑起内卷战争的本领，PPT一打开便是看不到底的预览滚动条，页数直逼30页，她拿着小厚的材料，在讲台上左右踱步，颇有教导主任的风范，日语虽然结结巴巴，但被踱步的气势所完美补救，发表的内容浩浩荡荡，如果没有老师无情地打断结束，赵珠儿就有本事以0.5X倍速讲到地老天荒。
等到了第三组，夏星走上讲台把PPT打开，只有三页，第一页是题目，第二页是框架，第三页是“Thankyou”，从同组三人的表情可以看出，她们明显都没有看过夏星准备的发表材料。其实以“极简模式”发表是没有问题的，但偏偏夏星这一组是最后一组，通过前面两个内卷组的对比，多多少少有显得夏星准备不充足的嫌疑。徐瑞和春天的意外之情溢于言表，而对于王然来说，虽说也觉得夏星坚持自我原味有点过了头，但也在意料之中。
夏星拿着写好了讲解思路的一页纸，便在讲台上用标准流利的日语侃侃而谈起来。中间夏星用了一次中文，是为了讲明白宫本武藏在书中所写的一个逆向思维，夏星先用日语努力地讲解了一遍，怕大家没听懂，便又用中文解释了一遍。讲完后夏星笑着说到，这是她不读《五轮书》就永远不会想到的一种思考路径。王然看着夏星的笑容，那是真的快乐，瞬间的、彻底的、无垢的快乐，获得知识的快乐，王然懂得这种快乐。坐在台下的同学听着夏星的讲解，有的频频点头，有的不明所以，翻译老师听得明显皱起了眉头。整个发表夏星都没有换PPT，因为PPT也没有内容可换，那一页仅仅是一个路标，只有耐心跟着她的思路走，才能明白她准备的内容的趣味。王然心甘情愿地跟着走了，就像在森林里闻到了仙露琼浆的味道。
夏星发表完，说了一句谢谢聆听，便鞠躬下台了。台下依旧是礼貌性的鼓掌。王然也一起鼓掌着，等夏星走到自己旁边时，王然把手伸了出去，抬头说道“讲得不错。”夏星恢复平静的脸上又燃起了笑容，和王然轻轻地击了一个掌。
每一组老师都会评分，最终小组的总成绩会以30%的百分比记入到期末成绩中去。夏星坐下后便向徐瑞和春天苦笑着道歉道：“可能我的分会垫底了，你们之后的发表要加油哦……”
“哈哈没事儿，交给我们。”春天笑着，老样子摸着夏星的头说道：“我们星酱按照自己的风格去做就是了，我觉得很棒！你的presentation，更像presentation。”夏星看着比自己矮一头的春天，觉得今年的冬天异常温暖。坐在春天旁边的徐瑞已经开始着急地看她负责的那部分内容了。
“同学们讲的都不错啊。”一阵窸窸窣窣后，翻译老师站上讲台总结说到：“那以下是各组第一位发表的同学的分数，高分不骄傲，低分不气馁，好吧？第一组4.5分，第二组4.5分，第三组4.1分……”
夏星一下把头埋下去，“果然！”小声地不服气地说到。
“这是你自找的。”王然头也没偏地看着讲台，幸灾乐祸地说着。
“哼！”夏星头也不抬，倔强地发着脾气。
王然看着讲台，翻译老师还在上面讲着《五轮书》的内容，但王然并没有听进去，老师讲的内容从她的左耳进、右耳出，她的眼中还在放映着刚刚夏星在讲台上笑着侃侃而谈的样子，不自觉地嘴角微抬。
她脑中浮现出了一个画面，那是一条河和一座桥。王然在回自己老家时，总会经过一座桥，那条河并不宽，桥也并不大，甚至是在手机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的存在。但童年时期的小王然总觉得这条河好宽，这座桥好大，在天朗气清的时候会有白鹭飞过，它们轻松地扇动着翅膀，乘着风便从高空中滑了过去，从桥的这边滑去了那边。那时候的小王然总会开心地扯着妈妈的裙角说到：“妈妈你快看！又是大白鸟！”
“那不是大白鸟，那叫白鹭。”王然便会听到来自头顶母亲的声音。
如果被问到自由是什么，王然也许会用这段记忆去诠释它。她刚刚莫名地回想起了那段记忆，孩童时期对自然中所存在的自由的第一次感知。
也许人也是可以如白鹭一般自由的，王然这么想到。
身旁的夏星依旧埋着头，春天还在摸着她的脑袋。
之后的发表，如复仇一般，春天发动了追逼40页PPT的极内卷功力，再配之以王然的多维度知识点高强度输出，徐瑞保持住居中水平，夏星一组最终以最高分获得了小组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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