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梨云满地不见月

    静逸的禅房里，茶香袅袅、氤氲缭绕，般若大师突然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讳莫如深的样子，嘴角扬起一丝弧度：“茶香能醉客，心静可通禅。去吧，远方有音，若结的是善缘呢？清儿~”

    神游物外的苏清云转过身，看着自小亲近的伯父，此刻身处山间的禅室里，没有身份之争、没有高低贵贱，只有家人。他看着神色宁和平静的伯父，这个百姓眼里的一代传奇大师对他从来宠溺，这样说话的语态倒是头一次了，他突然释怀，望着禅房外的一树梧桐笑了：“是了伯父，侄儿着相了，答案有什么要紧，既与她都肩负着家国，小我早已与国同体，何不如共筑良缘？”般若大师苏慕时欣慰地点头，复又闭上眼睛，与此同时一只墨色的信鸽从禅房左侧的漏窗飞进来，它毛羽油光水滑、眼珠亮晶晶的，在看到苏清云后立即加快速度围着他转一圈摇头晃脑停了下来，还用脑袋轻轻碰碰他的脸庞。

    “小家伙越发没规矩了~”苏清云用竹枝似的手抚摸它的羽毛，像是安抚，信鸽随即安静下来，乖巧的站立在苏清云的肩膀上。苏清云从信鸽的小爪子上取下一个淡青色的小小竹筒，打开麒麟封口，随即看到竹叶底云纹边的信笺。般若大师掀开眼帘，默默看着苏清云。

    “像流沙之中，未覆灭的枯泉，像惊涛之下，被凝视的深渊，世上有幻境万千，足够令众生沦陷，偏偏与我缘悭一面天涯执炬尽头，请在故地重游，于风雪中回眸，极不舍的挽留。原来所向披靡之后，还能如少年般温柔，别辜负，人间花与酒。别辜负，人间花与酒。”

    苏清云一边默念，一边想着民间对于辜月溪的评说：倾城之姿，得之比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国公主，若只重容貌和才艺，格局就小了。读书能识人，若文章有文心有风骨，那此人必然不是凡俗之辈。

    角落里手拿佛珠的般若大师明了的闭上眼睛，开始入定参禅。

    苏清云走出禅房，右手一抬招出一个全身包裹在黑色深衣里的暗卫，他有着相似苏邕的容颜，但是又多了苏沐的刚毅：“务必保证皇伯父的安危，否则你这个皇家暗卫的领头人也无须再回皇城。”“属下遵命，定以王爷安危为重。”苏清云点头，转过身对着禅房的方向作揖，随即带着四个侍卫下山去了。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行走，蝉鸣鸟叫，心旷神怡。路过一座凉亭，看到几名穿着夏裳的少女各自拿着一把团扇嬉笑打闹，金钗之年、如花似玉。其中一位身着鹅黄色牡丹留仙裙、头顶梳着小螺髻的少女手里赏玩的扇面是苏清云幼时所作。苏清云看到那幅扇面，面无表情的经过，一惯的清冷模样，于他而言，昨日之事不可追，过往再美也且看眼前、期许未来。

    少女不知苏清云的身份，她专注地欣赏着自己最喜欢的一幅扇面，直到耳边传来其他闺秀的窃窃私语：“那位公子是谁？气质出尘、容颜高华，不知比之清平王会如何？”另一位穿着黛青襦裙的少女一边扇着扇子一边用遗憾的口吻说道：“皇家中人岂是我们可以评说的？倒是可惜了，清平王再好也将定亲”最初欣赏扇面的女子抬起娥眉臻首、巧笑嫣然，好一张如明月般的脸庞。她对着询问她的身着软银轻罗百合裙的闺秀说：“未曾相识已终生，幸也不幸。”

    苏清云放慢了脚步，苏国境内自从传出他即将定亲的消息，百姓们自发种植起梨树，以欢迎未来他们的王妃，只因她有极大可能成为将来的皇后。梨树在苏国境内生长得并没有辜国好，但是仍然大量挺立着。苏清云就闻着淡淡的香味，在满山的林木间想着与辜月溪的未来以及两国的走向，忽而有微微的感叹，他低语：

    “梨云满地不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