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广陵

    柳荫路曲，流莺比邻。脱巾独步，时闻鸟声。苏敦胤行走在清晨的通幽小径，手抓一竿青竹，抬手招来随侍于一旁的云城梨云阁掌柜，询问道：“辜国公主现下在何处？”

    “回禀主子，凉州。替身留守在辜国玉雨城皇宫，筹备辜王出殡事宜。”掌柜躬身作答，严谨的样子与平日里的八面玲珑、谈笑风生何止相差了几万里。

    “调派几人暗中保护她。如遇危险之时再露面。”静默几分，苏敦胤抬头望着初升的太阳，日出的盛大即使在这个宁静的院落也感受得到。他突然希望在那个遥远的边陲小城里，那个背负着家国、与自己捆绑在一起的女子也能够有闲暇的心情去赏一场日出，去看“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情景。总归是受自己的影响，才遭受目前的无妄之灾啊。

    无心感叹已发生的事情。远处，传来一阵风过的声音，王璋运行轻功、脚踏青竹赶了出来：“等等我，等等我，哎，你这家伙要去哪里，适才听到了吗？”这样洒脱不羁的动作，落落大方的举止倒让王璋凭白多了一分谢氏子弟没有的英姿飒爽。

    苏敦胤没有回头，自顾走着，闻着清晨植物特有的清怡香气往书房的方向行进。他知道桌案上还有积压如山的公文待处理，他知道有一些重要的朝政之事待决策，他再一次感叹皇祖父真真是越发地惫懒了，“返老还童”就是皇祖父在他面前的真实写照了，然而这也是在皇室之中让他仅剩的为数不多令他珍惜的祖孙情分了。

    踏进书房的门槛，看到挂在墙上的《早春图》，他至今还未参透这幅绢画上面的悬机，虽然他已知晓此画事关“广陵”，但是更多的就没有了。广陵，那是现下的扬州，一座从古至今便富庶的风雅城池。在挂画前停留一瞬，苏敦胤对紧跟进来的王璋说：“聊完了闲话，准备着，申时出发，从水路，去扬州。”

    “无趣，就知道政事，累死了，我可一晚上没歇呢~真该让天下人看看他们推崇备至的清云公子是什么样的真实面目~”王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掀起袍角，一边嘟囔着一边自顾坐在黄花梨木雕花靠椅上闭目养神，似乎这样就能稍微减轻因昨夜未歇息产生的倦意。

    漏窗外，夏蝉鸣叫着，梨云阁里的伙计也开始打扫卫生。苏邕端着早膳来到书房，将食物一一摆放在“清气长存”牌匾下的金丝楠木圆桌上。另拿了脸帕和汗巾、皂荚等物，侍女这时端来山泉水，苏邕便先给自家主子盥漱，让侍女伺候着王璋。

    待一切事毕，苏敦胤将一封淡黄色云纹底色、印着麒麟图案的信件交给苏邕：“加急传给皇祖父，让他准备一份国礼作为奠仪，送至辜国玉雨城，辜王准备出殡。”“诺。”苏邕立即前往安排。每一次，在执行任务的时候，他都格外的认真，一改往常的漫不经心与散漫放荡的姿态。这也是令王璋赞赏的地方。以致于他时常感叹，为什么自己这位好友身边总会有那么多“活宝”。不得不承认，苏敦胤很会调教人，一人千面，放到哪里都是万中无一。且不知是否因为在苏敦胤身边待的时间太长，不知不觉间这些下属就感染了他的一丝“仙气”，还是他们见山望水多了气质里就有了清风月明的味道。

    “广陵，淮左名都，竹西佳处。古代九州之一，位于淮河以南、长江以北，商业昌盛，人杰地灵。”王璋打开眼帘复又闭上，说着心不在焉的话，似乎困级。

    苏敦胤好笑地看着自己的好友，放下紫檀刻青竹人物毛笔，起身来到王璋面前，淡淡地说：“语疏影姑娘已出发在船上候着了~~”话正好说完，适才还在打瞌睡的男子已轻功飘出木门外，“我去沐浴更衣，船上等你~~”

    昔年古人西辞黄鹤楼，只为烟花三月下扬州。而今几人告别云城，已是盛夏，风景不与四时同，只有广陵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