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溪云曲

    也许是江南的晚风太温柔，也许是这个郎艳独绝的男子对世事洞察明晰，苏敦胤嘴角扬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他笃定地说：“就等着抓他的错处呢~且等着，引蛇出洞。”

    “狐狸~”王璋招来谢平，低声交代了他几句，便回头自信满满地用银箸夹起一个红烧狮子头，“局已拉开，等着我送你大礼~”。苏敦胤乐得轻松，“拭目以待~”

    “二位公子，奴家都饿了~”随着苏邕将门推开，一位少女风姿灼灼地走进来，她抱着一把七弦古琴，琴面上刻着“梧桐”二字，她眉目如画，亮闪闪的眼睛此刻直视着桌案上的吃食。

    “疏影姑娘，来来来，我叫店里的伙计给你上了碗冰镇绿豆汤，在这样炎热的盛夏最适合不过了，请~“王璋一看到语疏影，眼睛就挪不开，一个箭步走过来把少女怀里的古琴接过来放好，“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前朝端木大师的古琴果然名不虚传。”语疏影一边啃着一条盐水鸭腿，一边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王璋说：“那是自然。清云公子赠与之物岂会泛泛？不过这等传世宝物，在苏国的国库里也不少”此时风姿绰约的少女哪里还有之前的端方贤淑模样？

    “咳咳~”苏敦胤一个眼风扫过来，两人都闭上了嘴巴。“慎言，天外有天、人上有人，小心隔墙有耳~”王璋不置可否，他自幼师从名师指导、集整个家族之力培养的接班人，自然武功不会太弱。王璋看着精致的菜肴，尝了一口扬州炒饭，随即用只有三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询问道：“语姑娘适才到御史府去了？”“不知张凌松如何得知我的行踪，我正打算到广陵的梨云阁打探消息，行走至重元桥之时被一名长史拦住，说御史想听曲子。我想着终归要去观察那座府第的情况，便顺势而为过去了。”苏敦胤拿起茶盏，看着茶叶在茶汤里沉沉浮浮：“可有发现新的消息？”语疏影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吩咐外面的店小二端来一盆清水净手，随后点起“沉水香”，用手指了指梧桐古琴，几人便默契的知晓，她是打算用场景模拟的方法还原当时的情境了。然而不方便发出古琴曲的声音，担心吸引来别的事物，便作罢。没有人比他们几人更清楚，如果弹奏那把传世之琴，它的琴音会凝聚很多东西，诸如天上的飞鸟、地面的爬虫还有远乡近邻的奔赴。当远古的琴音响起，梧桐古琴发出幽幽浑厚的声音，就如同古寺的暮鼓晨钟，深深敲击在人们的心里，也落在几人的心上。瑞兽雕刻竹纹的香薰炉子里，沉水香已散发出它好闻的气味，语疏影端坐靠椅上，用两种音色在自由转换着，民间的口技被她发挥到了极致，配合着她过目不忘的天赋，连一旁的苏邕每次看到都感叹万分。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于十四岁别的闺秀还在闺阁里绣花的年纪便已经有了一身的本领，独特的存在着，任谁也不敢轻易小瞧了去。

    夜色正朦胧，于一清风把酒相送。王璋喝了一杯自带的桃花酿，看着窗外的明月，此时语疏影的情景模拟大戏已进入尾声。突然间，她停了下来，闷笑不止，用咳嗽提醒着苏敦胤和王璋：“重点来了~”语疏影一副打趣看好戏的表情，勾起了王璋的探秘之心，他将杯盏放下，用修长的手指撑着下巴，“说吧，有什么趣事。”“哈哈哈，张凌松让我编排一首曲子，唱词他早已让御史府里的门客准备好，现下估计都在扬州城里传开了~”恰在此时，楼下的河道上，一艘乌篷船经过，有“哗哗”的水声响起，同时伴随着的还有船娘的江南小调，她用吴侬软语清唱着：

    “一上高城万里愁，蒹葭杨柳似汀洲。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鸟下绿芜秦苑夕，蝉鸣黄叶汉宫秋。

    行人莫问当年事，故国东来渭水流。”

    余韵悠长，江南特有的调调随着风穿过这个寻常的夜晚，慢慢传进了千家万户。

    “春意晚”厢房里，王璋用扇子遮住自己的嘴角，看着表面平静心里不知作何感想的苏敦胤闷笑不已，“才子佳人的故事经世不衰。溪云~溪云~辜月溪、苏清云~”他忽的恢复了一丝正经，边思索边打开临河的窗户，“当这一首溪云曲传遍天下之时，张凌松他们想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