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孤城
白玉京渡步在校园的情人路上，路灯照着他的身影孤零零的，显得多少有点凄凉了。
酒足饭饱后白玉京又去了柳树下咨询了一番问题，但好像柳前辈不在家，没有任何回应，便一个人一边闲逛一边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情人路，再往前走便是那个小湖泊了。
情人路其实不叫情人路，只是情侣喜欢在这散步而得名，小湖泊也不是小湖泊，是学校在大草坪上挖出的一个大坑，本来是准备打造成人工湖泊的，但又因太小废弃了，本来干涸的长满一人多高杂草的大坑因为连天的大雨注满了水，在夜里漆黑一片，连月光也渗不进去分毫。
白玉京突然停下脚步，想起了那位柳前辈的话，现在风水不好？是水里有着什么东西吗？也是跟修行界有关的吗？我远远看一眼总是没问题的吧，大不了拔腿就跑！
人嘛，总会凭着好奇心抱着一丝侥幸去窥探本不该窥探的事物，信奉着看一看不会出事的教条。
白玉京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距离湖泊稍远的石头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只有乌漆麻黑的一片湖水，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外界的视线。
白玉京愈加集中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地颤动，自己的眼瞳闪过一缕金光，水下的情况突然明晰起来。
涌动着的黑雾似乎无边无际，吞噬着所有的光芒，在黑雾的最深处，一团红黑色的小圆球正如心脏一般跳动着，像是孕育着生命的虫茧。
似是感受到了白玉京的目光，圆球停止了跳动，一种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白玉京顿感不妙，好像打扰到人家的快乐睡觉时光了，对方正酝酿着起床气。
想着马上撒丫子跑路，在白玉京动作之前，黑球中心突兀的睁了开来，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京，带着贪婪的气息，像是找到了猎物的猎食者。
“卧槽！”白玉京大喊出声的同时从石头上跌落，更加靠近湖泊，见状血红眼睛的下方张开了一张嘴，诡异的微笑着，黑色的雾气翻涌而上，向着白玉京裹挟而去，要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他。
白玉京从地上跳起，黑雾已经快到脚边，双脚玩命倒退着，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但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的身体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跑，嘴里还含着两三颗青草。
“打扰了！您继续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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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开来，路灯逐次熄灭，少年身形摇晃地奔驰在黑色的原野，身后渐近的黑雾中不知名的野兽游弋着，展露出猩红的利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黑雾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白雾侵袭着这座夜色的校园，只能借着月光的指引大致看清周遭的环境。
在白玉京的视野中，远处的教学楼开始隐去了身形，但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有些怪异的熟悉。
“谁？不管了，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仅仅瞬间，白玉京作好了决策，脚下速度不减反增，从人影的左侧掠了过去，但在斜眼瞥清那个人影时，身体却出现了极度的不协调，停下的左脚绊住了前行的右脚，又是一个踉跄，带出一个经典的连环跟头。
“学弟，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杂技的。”人影递出的右手伸向白玉京，白玉京愣愣地望着沐子樱，他不明白为什么学姐会在这里，在这个夜晚，这个地方。
白玉京幻想过自己是小说漫画的主角，但他也深深知道都是不可能的事，老早就认命了，这一刻的巧合又让他有了不认命的念头。
同时内心深处还伴生着另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迫近的雾气可没有留给白玉京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的时间。
“学姐，快跑啊！有妖怪！”从地上慌忙爬起的白玉京拽住沐子樱的右手便开始跑了起来。
原来女生的手真的这么柔软，不过沐子樱手上有些细微伤口的摩擦感，是陈年的旧伤，没有刻意保养过，白玉京有点心疼。
“我们去哪啊？发生什么事了吗？”沐子樱疑惑着问出了问题，仿佛对于周遭的白雾一无所知。
白玉京心里不禁着急，学院的建筑即将彻底被白雾吞没，再找不到方向说不定就要和学姐上演《遗落战境》，被看不见的外星人团团戏耍。
该死该死该死！这鬼东西一定也是个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等等？！怪力乱神！
“学姐，我们去大柳树那！”白玉京决定赌一把，奔着大柳树方向便冲了过去。
沐子樱没有回话，只是任由白玉京牵着自己跑在纯白的天地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时回头望了一下雾气，悄然散去了左手的灵力。
白雾愈渐厚重，洁白的雾气下却是掩不住的杀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天空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很快打湿了路面，如一场晚间悲剧的开幕。
水洼里的倒影一闪而逝，追逐着少年少女的身形而去，一左一右的节奏闪现，是在雨里起舞华尔兹的恶魔。
在白雾彻底封锁的最后一刻，白玉京冲进了一栋教学楼里，再回首，天地间只剩一片白。
“到地方了？可以先分开我吗？”沐子樱的话语传来，打断了白玉京的思绪，羞的白玉京急忙撒开了手。
“对不起学姐，刚刚实在是情况紧急！”
“那现在呢？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吗？”
“还不行，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去柳树那里！”
“好吧，希望到时候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教学楼的玻璃地面上便出现一串串湿漉漉的印痕，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欢快跳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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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我好心告诫你！你却把那东西引过来了！”站在柳树上树灵大声斥责着，顾不得装什么狗屁前辈风度。
“你不是带着个小姑娘去那鬼地方花前月下了吧？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不成！”
“前辈你听我解释啊！我发誓我就远远瞅了一眼，谁知道他起床气可大了！追个不停！这是我学姐，只是路上遇见的。”
见沐子樱呆滞的望着树灵，没有任何言语，白玉京只当学姐一时接受不了脑袋宕机了，连忙在一旁解释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东西之前受伤了，消停了一段时间，今天刚巧醒来想补补身子，你倒是好巧不巧，服务周到得直接给人外卖送上门。”
树灵细细思考着，突然皱了皱眉头，小巧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这雾向这边收拢了，那家伙就在台阶上站着，等着雾气慢慢侵蚀过来。”
树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向脚下的土地，点点幽光向四周扩散，形成半圆的屏障，一时间与白雾僵持起来。
白玉京看着教学楼处的台阶，除了地面逐渐厚重的水痕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沐子樱手指无声无息在身后虚划了几下，有细小物件四散而去，随后伪装出了一份疑惑胆怯的样子。
“臭小子，你是什么修为？”
“知微境？”
“具体呢，知微中期？”树灵再一次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最近才这样的！”
完犊子了！那个真人看重的人居然这么菜，树灵眼神一黯，随即便做出了决断，逐步将前方的屏障缩小。
“前辈，你这是？”白玉京连呼糟糕，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树灵会把他们交出去。
“滚蛋，少把我想得像你们人一样心脏，我好歹也受到你们学校的愿力供奉数百年，庇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不过我也只是才化形的树灵罢了，境界只是知微中期上下。”
“哪有在敌人面前交底的啊前辈？！”
“...你说的有点道理啊！但对面那个阴煞，都快接近出尘境了，我们两个，哦不，三个人多半要交代了，说不说没区别了。”
白玉京回头看了一眼沐子樱，雨正顺着她的贴着面颊的发丝滑落；又看了看树灵，如临大敌的模样。
“前辈，如果啊，只是如果，我把自己交给他呢？”
“想什么呢，看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就知道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再说了我还没死呢！看见树上的红绸没，这好歹是劳资的地盘！”树灵直说的豪气冲天。
“那前辈，我们拼一拼有机会吗？”白玉京被这气氛感染，顿时间信心倍增。
谁知树灵又瞬间坠了心气“你以为拼多多呢？我们一加一说不定是负数。”
树灵似乎也觉得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没交战就举白旗投降了一样，便补了一句。
“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他还不是出尘境，我来主攻，在这里我能发挥知微境小圆满的实力，你就自己找机会吧，要不跑要不打。”
“那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拼一拼宝马变摩托，不对，是摩托变宝马！”
树灵直接无语，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的那点微薄家当。
白玉京不是很懂同一境界的差距，但也知道情势的急迫，便没有再说话，按着《万里尘》的功法开始调动灵气。
灵气逐渐充盈全身，白玉京的眼中金芒再次浮现，本来空无一人的台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正站在水痕上看着自己。
绿色的屏障最终收缩在以柳树为中心一米开外的地方构筑着坚实的防御壁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玉京觉得自己的眼神大概从没有这么聚精会神过。
其实可以选逃跑的啊白玉京，为什么不直接逃跑呢？跑不掉吗？万一呢？心头传来恶魔的诱惑声。
滚你娘的，我要是选了逃跑，抛弃这里的人，不就把什么都扔了。深夜里思索过的道理，刻在心里的圣贤话语，那些生活的美好片段，就都没了。自己还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吗？还有资格无愧于心的生活吗？
唉，再说了也多半跑不掉，得亏本亏到姥姥家啊！刹那的天人交战，白玉京直接让恶魔滚了蛋。
也罢，实力不够，拿命来凑！
真真是，朝闻道，而夕死，
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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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不疾不徐的走近，步伐比肩堕落的天使，失去了羽翼却仍不乏优雅。
树灵和白玉京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在光圈前站定，似是略微思考了一下，脸的位置裂开了白玉京熟悉的笑容，开心的怪鸣。
黑影伸出双手，巴拉着光圈，在白玉京的眼中，光圈就像吹涨的口香糖一样，突然向内凹进来一双手臂，触目惊心。
“啊！”女生的尖叫传出，沐子樱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白玉京刚想分神看一眼，却感觉到被邪恶的目光锁定，动弹不得。
树灵额头青筋暴起，大概是愤怒于黑影毫不尊重此地的主人，肆无忌惮的像个闯空门的盗匪。
黑影不以为意，裂开的嘴巴以身体为中心划分，从头到下半身再次撕裂开来，不能再称作身体的躯干趴在了光圈上，像是一圈漆黑的章鱼口腔，一口一口吸食着光圈的灵气。
白玉京一身的鸡皮疙瘩起个不停，感觉像是见到了古神或旧日支配者之类生物的一小部分，精神值掉个不停。
“小子，我要解除屏障了，不然只会白白便宜了他。”树灵顿了顿，“话说，你平时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吗？”
前辈啊，谁好好的没事会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啊！我现在写还来的及吗？
写给父母？好像除了感谢也没什么能说的，徒增伤悲罢了，还是让警察叔叔们晚点通知吧。
写给朋友？想了几个名字，好像没有好到了那个份上的朋友。
写给自己？那感情好，你小子真是个老倒霉蛋了，就给你说了多半是祸事，偏不听！
白玉京只是再次回了头，看着已经吓得跪坐在地上的学姐，大声喊了一句：“学姐，对不起，也许不该拉你过来的，有机会你跑吧。”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还不忘把妹，一会儿黄泉路上不能慢慢聊？树灵翻了翻白眼，倒也没真把这煞风景的话说出来。
但随即叹了口气，可惜那位真人已经离开了，不然何至于此。
圈外，那张大嘴已经裂开到极致，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是个人型，只剩了一张漆黑的尖齿大嘴。
圈内，树灵周身荧光渐亮，气势不减反增，缕缕红绸愿力汇聚，柳条也开始无风摇曳。
白玉京凝然聚神，摄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力扩散周身。
沐子樱双手环抱，只是低头注视着水坑里的倒影。
“啵。”一声低不可闻的声响，屏障像气泡一样炸裂开来，灵气一瞬间紊乱起来。
那张大嘴踉跄一步，似乎没有想到美食的突然消失，样子十分滑稽。
树灵可没有时间欣赏，猝尔出手，带着身后的无数柳条疯狂向着大嘴方向延展，每一条柳枝都坚硬如铁。
地面也处处一线天式的裂开，树根从大嘴身下窜出束缚住了黑影，整棵柳树活了过来。
顷刻的变化，杀机叠出，死局已成。
白玉京惊呆了，这架势还需要自己找机会？不是躺着就赢了。
就在数不尽的柳条刺入黑影的瞬间，那张大嘴直接炸了开来，像一株黑色的花朵，花瓣翻涌着、旋转着，柳条缓缓陷了进去，像是贪婪的黑洞，汲取着周身的一切。
树灵脸色骤然间苍白，后退的同时一挥手，切断陷进去的柳条与树根，一口绿血从空中喷溅而出，混进了雨中，慢慢黯淡无光。
白玉京正侧身查看树灵的情况，突然后背一凉，顺势向前倾身，一道黑影擦着后脑勺而过，几缕发丝落下。
一条刀锋般的黑色手臂缓缓收了回去，黑影再次凝如实质，戏谑的笑着。
死亡与恐惧瞬间笼罩了白玉京，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太过天真了，心里的勇气消散得不剩些许，身体些微地颤抖，许是因为冰冷的雨水，更多的还是与死亡的擦肩而过。
原来那么多自我安慰的话在直面死亡面前时是如此苍白无力。
数十条枝柳条瞬间击打到黑影位置，黑色雾气再次出现，将自己包裹起来。
柳条像击打在了富有弹性的圆球上被弹开去，再一次无功而返。
树灵颇为恼怒，对方的手段极具针对性，打野架也比自己老道太多，武林宗师打入门弟子是吧。
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急于杀戮，慢慢戏耍猎物，真是让人作呕，关键特么的自己还拿他毫无办法。
场上的情况就这么僵持着，柳条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着，对手也就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壳里，慢慢消耗着自己的体力，这样不行。
几分钟后，树灵停下了攻击，人形黑影又再度显现出来，默默歪头观察着，直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笑脸变成了哭脸。
在这场雨里，除了雨声，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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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的房檐下雨水一滴滴的坠落，白玉京愣愣地再次站了身，整个人看起来比落汤鸡还不如。
这场战斗从刚刚开始自己就没有办法插上手。
黑影用尖锐的爪子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像禽鸟一样发出嘶哑的鸣叫，蓦然睁开泛白的眼眸，在三个猎物间不停审视着，似乎觉得时间不早了准备收官回家继续睡大觉。
看了一小会儿，目光定格在了沐子樱柔弱的身躯上。
少女柔弱的坐在雨中，双臂抱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低垂着脑袋，水渍顺着贴在脸颊的发丝滑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绝望的味道使得黑影兴奋了起来，身形颤抖着，再也不能忍受，开始向着沐子樱迈步，周边原本停止的白雾也再度侵袭过来。
树灵没有了任何动作，白玉京想动，却被脚下的树根禁锢。
“前辈你！用我换不行吗！”
在看不见星星的夜晚，浓雾缓缓漫步在这座校园，修缀着绝望与恐惧，野兽已然张开嗜血的獠牙，开始一场盛大的晚宴，而少女是注定的祭品。
在黑影与树灵擦肩的刹那，树灵霞光暴涨，整棵柳树愿力裹挟，化作了一只绿莹莹的木簪，带着漫天柳叶，向着黑影脑门直冲而去。
黑影周身雾气涌动，向着脑袋聚集，相互抵消，没一会反向将木簪包裹了起来，禁锢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黑影周身的雾气稀薄一半有余，身形也被柳叶打的歪斜几分。
机会！
解除了禁锢的白玉京一跃而起，右手双指并拢，白色灵力聚合，无匹的剑气萦绕，对着黑影的后脑勺倾力出生。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就在快要触碰的瞬间，黑影的后脑勺徒然出现了那抹熟悉的嘲笑。
一只漆黑的手臂击打在白玉京胸前，如一辆超速行驶的钢铁汽车，碰撞处传出胸骨骨折的声音。
我淦你娘的！后脑勺还能长眼睛！
血色的花朵在空中逐次绽放，白玉京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打着滚，眼前一黑疼的直接昏了过去。
酒足饭饱后白玉京又去了柳树下咨询了一番问题，但好像柳前辈不在家，没有任何回应，便一个人一边闲逛一边思索着现在的情况，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情人路，再往前走便是那个小湖泊了。
情人路其实不叫情人路，只是情侣喜欢在这散步而得名，小湖泊也不是小湖泊，是学校在大草坪上挖出的一个大坑，本来是准备打造成人工湖泊的，但又因太小废弃了，本来干涸的长满一人多高杂草的大坑因为连天的大雨注满了水，在夜里漆黑一片，连月光也渗不进去分毫。
白玉京突然停下脚步，想起了那位柳前辈的话，现在风水不好？是水里有着什么东西吗？也是跟修行界有关的吗？我远远看一眼总是没问题的吧，大不了拔腿就跑！
人嘛，总会凭着好奇心抱着一丝侥幸去窥探本不该窥探的事物，信奉着看一看不会出事的教条。
白玉京小心翼翼地移动到距离湖泊稍远的石头上，全神贯注地盯着水面，只有乌漆麻黑的一片湖水，似乎水下有什么东西在阻隔着外界的视线。
白玉京愈加集中注意力，不知不觉间周围的空气发生了一丝不易觉察地颤动，自己的眼瞳闪过一缕金光，水下的情况突然明晰起来。
涌动着的黑雾似乎无边无际，吞噬着所有的光芒，在黑雾的最深处，一团红黑色的小圆球正如心脏一般跳动着，像是孕育着生命的虫茧。
似是感受到了白玉京的目光，圆球停止了跳动，一种不祥的气息弥漫开来，白玉京顿感不妙，好像打扰到人家的快乐睡觉时光了，对方正酝酿着起床气。
想着马上撒丫子跑路，在白玉京动作之前，黑球中心突兀的睁了开来，一只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白玉京，带着贪婪的气息，像是找到了猎物的猎食者。
“卧槽！”白玉京大喊出声的同时从石头上跌落，更加靠近湖泊，见状血红眼睛的下方张开了一张嘴，诡异的微笑着，黑色的雾气翻涌而上，向着白玉京裹挟而去，要用一个大大的拥抱欢迎他。
白玉京从地上跳起，黑雾已经快到脚边，双脚玩命倒退着，又一屁股跌坐在地，但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的身体直接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便跑，嘴里还含着两三颗青草。
“打扰了！您继续睡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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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弥漫开来，路灯逐次熄灭，少年身形摇晃地奔驰在黑色的原野，身后渐近的黑雾中不知名的野兽游弋着，展露出猩红的利齿。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身后的黑雾消散了去，取而代之的是白雾侵袭着这座夜色的校园，只能借着月光的指引大致看清周遭的环境。
在白玉京的视野中，远处的教学楼开始隐去了身形，但前方似乎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有些怪异的熟悉。
“谁？不管了，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仅仅瞬间，白玉京作好了决策，脚下速度不减反增，从人影的左侧掠了过去，但在斜眼瞥清那个人影时，身体却出现了极度的不协调，停下的左脚绊住了前行的右脚，又是一个踉跄，带出一个经典的连环跟头。
“学弟，我倒是不知道你还会杂技的。”人影递出的右手伸向白玉京，白玉京愣愣地望着沐子樱，他不明白为什么学姐会在这里，在这个夜晚，这个地方。
白玉京幻想过自己是小说漫画的主角，但他也深深知道都是不可能的事，老早就认命了，这一刻的巧合又让他有了不认命的念头。
同时内心深处还伴生着另一个可怕的想法，不过迫近的雾气可没有留给白玉京抽丝剥茧找到真相的时间。
“学姐，快跑啊！有妖怪！”从地上慌忙爬起的白玉京拽住沐子樱的右手便开始跑了起来。
原来女生的手真的这么柔软，不过沐子樱手上有些细微伤口的摩擦感，是陈年的旧伤，没有刻意保养过，白玉京有点心疼。
“我们去哪啊？发生什么事了吗？”沐子樱疑惑着问出了问题，仿佛对于周遭的白雾一无所知。
白玉京心里不禁着急，学院的建筑即将彻底被白雾吞没，再找不到方向说不定就要和学姐上演《遗落战境》，被看不见的外星人团团戏耍。
该死该死该死！这鬼东西一定也是个怪力乱神的玩意儿！
等等？！怪力乱神！
“学姐，我们去大柳树那！”白玉京决定赌一把，奔着大柳树方向便冲了过去。
沐子樱没有回话，只是任由白玉京牵着自己跑在纯白的天地里，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不时回头望了一下雾气，悄然散去了左手的灵力。
白雾愈渐厚重，洁白的雾气下却是掩不住的杀机，弥漫着淡淡的血腥气息，天空又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很快打湿了路面，如一场晚间悲剧的开幕。
水洼里的倒影一闪而逝，追逐着少年少女的身形而去，一左一右的节奏闪现，是在雨里起舞华尔兹的恶魔。
在白雾彻底封锁的最后一刻，白玉京冲进了一栋教学楼里，再回首，天地间只剩一片白。
“到地方了？可以先分开我吗？”沐子樱的话语传来，打断了白玉京的思绪，羞的白玉京急忙撒开了手。
“对不起学姐，刚刚实在是情况紧急！”
“那现在呢？可以好好解释一下吗？”
“还不行，这里还不安全，我们得去柳树那里！”
“好吧，希望到时候能有个合理的解释。”
两人前脚刚离开没多久，后脚教学楼的玻璃地面上便出现一串串湿漉漉的印痕，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人在欢快跳脱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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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小子，我好心告诫你！你却把那东西引过来了！”站在柳树上树灵大声斥责着，顾不得装什么狗屁前辈风度。
“你不是带着个小姑娘去那鬼地方花前月下了吧？老寿星吃砒霜，找死不成！”
“前辈你听我解释啊！我发誓我就远远瞅了一眼，谁知道他起床气可大了！追个不停！这是我学姐，只是路上遇见的。”
见沐子樱呆滞的望着树灵，没有任何言语，白玉京只当学姐一时接受不了脑袋宕机了，连忙在一旁解释起来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东西之前受伤了，消停了一段时间，今天刚巧醒来想补补身子，你倒是好巧不巧，服务周到得直接给人外卖送上门。”
树灵细细思考着，突然皱了皱眉头，小巧的五官挤在了一起。
“这雾向这边收拢了，那家伙就在台阶上站着，等着雾气慢慢侵蚀过来。”
树灵一边说着一边将手按向脚下的土地，点点幽光向四周扩散，形成半圆的屏障，一时间与白雾僵持起来。
白玉京看着教学楼处的台阶，除了地面逐渐厚重的水痕外什么也没有看见。
沐子樱手指无声无息在身后虚划了几下，有细小物件四散而去，随后伪装出了一份疑惑胆怯的样子。
“臭小子，你是什么修为？”
“知微境？”
“具体呢，知微中期？”树灵再一次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是最近才这样的！”
完犊子了！那个真人看重的人居然这么菜，树灵眼神一黯，随即便做出了决断，逐步将前方的屏障缩小。
“前辈，你这是？”白玉京连呼糟糕，想到了最坏的可能性，树灵会把他们交出去。
“滚蛋，少把我想得像你们人一样心脏，我好歹也受到你们学校的愿力供奉数百年，庇护你们是我的责任。”
“不过我也只是才化形的树灵罢了，境界只是知微中期上下。”
“哪有在敌人面前交底的啊前辈？！”
“...你说的有点道理啊！但对面那个阴煞，都快接近出尘境了，我们两个，哦不，三个人多半要交代了，说不说没区别了。”
白玉京回头看了一眼沐子樱，雨正顺着她的贴着面颊的发丝滑落；又看了看树灵，如临大敌的模样。
“前辈，如果啊，只是如果，我把自己交给他呢？”
“想什么呢，看他那副饿死鬼投胎的样子就知道你还不够他塞牙缝的，再说了我还没死呢！看见树上的红绸没，这好歹是劳资的地盘！”树灵直说的豪气冲天。
“那前辈，我们拼一拼有机会吗？”白玉京被这气氛感染，顿时间信心倍增。
谁知树灵又瞬间坠了心气“你以为拼多多呢？我们一加一说不定是负数。”
树灵似乎也觉得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没交战就举白旗投降了一样，便补了一句。
“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毕竟他还不是出尘境，我来主攻，在这里我能发挥知微境小圆满的实力，你就自己找机会吧，要不跑要不打。”
“那干了，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拼一拼宝马变摩托，不对，是摩托变宝马！”
树灵直接无语，心里开始盘算起来自己的那点微薄家当。
白玉京不是很懂同一境界的差距，但也知道情势的急迫，便没有再说话，按着《万里尘》的功法开始调动灵气。
灵气逐渐充盈全身，白玉京的眼中金芒再次浮现，本来空无一人的台阶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影，正站在水痕上看着自己。
绿色的屏障最终收缩在以柳树为中心一米开外的地方构筑着坚实的防御壁垒。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白玉京觉得自己的眼神大概从没有这么聚精会神过。
其实可以选逃跑的啊白玉京，为什么不直接逃跑呢？跑不掉吗？万一呢？心头传来恶魔的诱惑声。
滚你娘的，我要是选了逃跑，抛弃这里的人，不就把什么都扔了。深夜里思索过的道理，刻在心里的圣贤话语，那些生活的美好片段，就都没了。自己还能面对自己的内心吗？还有资格无愧于心的生活吗？
唉，再说了也多半跑不掉，得亏本亏到姥姥家啊！刹那的天人交战，白玉京直接让恶魔滚了蛋。
也罢，实力不够，拿命来凑！
真真是，朝闻道，而夕死，
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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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不疾不徐的走近，步伐比肩堕落的天使，失去了羽翼却仍不乏优雅。
树灵和白玉京都紧紧地盯着他的动作，直到他在光圈前站定，似是略微思考了一下，脸的位置裂开了白玉京熟悉的笑容，开心的怪鸣。
黑影伸出双手，巴拉着光圈，在白玉京的眼中，光圈就像吹涨的口香糖一样，突然向内凹进来一双手臂，触目惊心。
“啊！”女生的尖叫传出，沐子樱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
白玉京刚想分神看一眼，却感觉到被邪恶的目光锁定，动弹不得。
树灵额头青筋暴起，大概是愤怒于黑影毫不尊重此地的主人，肆无忌惮的像个闯空门的盗匪。
黑影不以为意，裂开的嘴巴以身体为中心划分，从头到下半身再次撕裂开来，不能再称作身体的躯干趴在了光圈上，像是一圈漆黑的章鱼口腔，一口一口吸食着光圈的灵气。
白玉京一身的鸡皮疙瘩起个不停，感觉像是见到了古神或旧日支配者之类生物的一小部分，精神值掉个不停。
“小子，我要解除屏障了，不然只会白白便宜了他。”树灵顿了顿，“话说，你平时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吗？”
前辈啊，谁好好的没事会有准备遗嘱的习惯啊！我现在写还来的及吗？
写给父母？好像除了感谢也没什么能说的，徒增伤悲罢了，还是让警察叔叔们晚点通知吧。
写给朋友？想了几个名字，好像没有好到了那个份上的朋友。
写给自己？那感情好，你小子真是个老倒霉蛋了，就给你说了多半是祸事，偏不听！
白玉京只是再次回了头，看着已经吓得跪坐在地上的学姐，大声喊了一句：“学姐，对不起，也许不该拉你过来的，有机会你跑吧。”
臭小子，都什么时候还不忘把妹，一会儿黄泉路上不能慢慢聊？树灵翻了翻白眼，倒也没真把这煞风景的话说出来。
但随即叹了口气，可惜那位真人已经离开了，不然何至于此。
圈外，那张大嘴已经裂开到极致，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是个人型，只剩了一张漆黑的尖齿大嘴。
圈内，树灵周身荧光渐亮，气势不减反增，缕缕红绸愿力汇聚，柳条也开始无风摇曳。
白玉京凝然聚神，摄入体内的灵气转化为灵力扩散周身。
沐子樱双手环抱，只是低头注视着水坑里的倒影。
“啵。”一声低不可闻的声响，屏障像气泡一样炸裂开来，灵气一瞬间紊乱起来。
那张大嘴踉跄一步，似乎没有想到美食的突然消失，样子十分滑稽。
树灵可没有时间欣赏，猝尔出手，带着身后的无数柳条疯狂向着大嘴方向延展，每一条柳枝都坚硬如铁。
地面也处处一线天式的裂开，树根从大嘴身下窜出束缚住了黑影，整棵柳树活了过来。
顷刻的变化，杀机叠出，死局已成。
白玉京惊呆了，这架势还需要自己找机会？不是躺着就赢了。
就在数不尽的柳条刺入黑影的瞬间，那张大嘴直接炸了开来，像一株黑色的花朵，花瓣翻涌着、旋转着，柳条缓缓陷了进去，像是贪婪的黑洞，汲取着周身的一切。
树灵脸色骤然间苍白，后退的同时一挥手，切断陷进去的柳条与树根，一口绿血从空中喷溅而出，混进了雨中，慢慢黯淡无光。
白玉京正侧身查看树灵的情况，突然后背一凉，顺势向前倾身，一道黑影擦着后脑勺而过，几缕发丝落下。
一条刀锋般的黑色手臂缓缓收了回去，黑影再次凝如实质，戏谑的笑着。
死亡与恐惧瞬间笼罩了白玉京，发现自己之前还是太过天真了，心里的勇气消散得不剩些许，身体些微地颤抖，许是因为冰冷的雨水，更多的还是与死亡的擦肩而过。
原来那么多自我安慰的话在直面死亡面前时是如此苍白无力。
数十条枝柳条瞬间击打到黑影位置，黑色雾气再次出现，将自己包裹起来。
柳条像击打在了富有弹性的圆球上被弹开去，再一次无功而返。
树灵颇为恼怒，对方的手段极具针对性，打野架也比自己老道太多，武林宗师打入门弟子是吧。
明明胜券在握，却不急于杀戮，慢慢戏耍猎物，真是让人作呕，关键特么的自己还拿他毫无办法。
场上的情况就这么僵持着，柳条一次又一次的攻击着，对手也就像个王八一样缩在壳里，慢慢消耗着自己的体力，这样不行。
几分钟后，树灵停下了攻击，人形黑影又再度显现出来，默默歪头观察着，直到脑袋转了一百八十度，笑脸变成了哭脸。
在这场雨里，除了雨声，一时间又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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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学楼的房檐下雨水一滴滴的坠落，白玉京愣愣地再次站了身，整个人看起来比落汤鸡还不如。
这场战斗从刚刚开始自己就没有办法插上手。
黑影用尖锐的爪子挠了挠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了，像禽鸟一样发出嘶哑的鸣叫，蓦然睁开泛白的眼眸，在三个猎物间不停审视着，似乎觉得时间不早了准备收官回家继续睡大觉。
看了一小会儿，目光定格在了沐子樱柔弱的身躯上。
少女柔弱的坐在雨中，双臂抱着身子不住的颤抖着，低垂着脑袋，水渍顺着贴在脸颊的发丝滑落，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雨水。
绝望的味道使得黑影兴奋了起来，身形颤抖着，再也不能忍受，开始向着沐子樱迈步，周边原本停止的白雾也再度侵袭过来。
树灵没有了任何动作，白玉京想动，却被脚下的树根禁锢。
“前辈你！用我换不行吗！”
在看不见星星的夜晚，浓雾缓缓漫步在这座校园，修缀着绝望与恐惧，野兽已然张开嗜血的獠牙，开始一场盛大的晚宴，而少女是注定的祭品。
在黑影与树灵擦肩的刹那，树灵霞光暴涨，整棵柳树愿力裹挟，化作了一只绿莹莹的木簪，带着漫天柳叶，向着黑影脑门直冲而去。
黑影周身雾气涌动，向着脑袋聚集，相互抵消，没一会反向将木簪包裹了起来，禁锢在了空中。
与此同时，黑影周身的雾气稀薄一半有余，身形也被柳叶打的歪斜几分。
机会！
解除了禁锢的白玉京一跃而起，右手双指并拢，白色灵力聚合，无匹的剑气萦绕，对着黑影的后脑勺倾力出生。
五厘米！
三厘米！
一厘米！
就在快要触碰的瞬间，黑影的后脑勺徒然出现了那抹熟悉的嘲笑。
一只漆黑的手臂击打在白玉京胸前，如一辆超速行驶的钢铁汽车，碰撞处传出胸骨骨折的声音。
我淦你娘的！后脑勺还能长眼睛！
血色的花朵在空中逐次绽放，白玉京倒飞了出去，在地上打着滚，眼前一黑疼的直接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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