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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目击者

    答应了那个混蛋律师要帮忙,我当场就有些后悔,却并没有反悔。除了对常悦那个女人的怜悯之外,我还对她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会在自己的生死存亡之际找萍水相逢的人帮忙?

    按照约定时间,我在一个假日去往那个律师的事务所。出了门,上了地铁,然后我就掉进了深海。

    无法挣扎,但是我也无需呼吸。仿佛就是一条本来存活在水中的鱼一样,即便我被丢进了海洋,却极其适应。

    已经放弃了挣扎的我开始思考这到底是怎么一种情况。可就在这时,我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车厢里,依旧呆呆地站在那里,拿着手机看。原来,那不过是我站在车厢里头睡着了,只是做了一个掉到海中的梦。

    不对……

    若是说我是做了一个梦,那我首先要入睡。我当时的姿势一如往常在平稳地铁里的那样——仅仅是站着,连扶手都不会去碰。以这样的一个姿势,我势必不可能睡着。

    手机依然稳稳地拿在手上,但已经黑了屏。若它还没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它在我睡着的时候必定要掉落。别说我在海里呆了几分钟之久,即便是睡着了一瞬间,也必定有感觉。

    如果说做梦的时间比现实的时间快好几倍。那做了一瞬间的梦,感觉像是过了几分钟也有可能。想到这里,我连忙抬头看看站牌指示灯,却猛然发现这时距离我掉进大海之前已经过了三站之多,同时也已经坐过了站。

    我停止了思考,连忙跑到车门处等待下车。纵使坐过了站,至少证明了我刚才在海中的时间与现实的时间相差无几。那也就是说,我并不是在做梦。

    这是个离奇的感受,但毕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并且周遭的人也似乎并没有察觉我有任何异样。自觉并没有必要将这大脑偶尔的短路放在心上,我便继续去尽承诺过的义务。

    那个姓陈的混蛋律师是个戴眼镜的中年人,一脸狡黠。这家伙肯定是个精明的家伙,可这样的家伙却呆在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所。

    这律所的装饰都很陈旧,陈色的办公桌和铁皮柜子,让我仿佛是穿越到了几十年前。也许是因为是假日,整个律所里只有他和在前台坐着的一个白发大叔。

    按照白发大叔的指示,我走进了办公室。一进入他那有着一张老式红木办公桌的办公室,他就高兴地前来和我握手,浑身散发着市侩气。与其说他像是个律师,还不如说他像是个生意人。这家伙的名片上面写着“陈光”,大概不会是别人的名字。

    没准是被他那假装的亲切感染到了,我也笑着对他说:“对不起,陈律师。我坐过了站,迟到了。”

    “哦哦,没关系。”陈光说着,便开始给我介绍常悦那案子的相关情况。

    女房东的证词:

    这对夫妇刚来的时候,我就觉得那个女的冷冰冰的,肯定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丈夫还好,斯文和善。若不是看他丈夫是个正经人,我肯定不会租给他们的。谁知道,他们常常拖欠租金,不到次月底都不会付的。贫贱夫妻百事哀,早知道这样就该早点赶他们走好了。

    邻居的证词:

    他们呀,每天不是大吵就是小吵,能有一天安宁算是不错了。不过你别说,他们要是有一天在家里安安静静的,反而让人寒心。谁知道是不是其中一个把另外一个给弄死了?太可怕了,这种担心要到第二天再听到他们吵架才能消除。出事前我就听到他们又吵过一次,好像是说那女的怀不上娃,然后没过多久就听到了楼下的响声。

    报案人的证词:

    那天我是下班回家,路过那里。我看到男人面朝天地从那个阳台掉到了巷子里头了。过了一会儿,那个女的从阳台冒出脑袋往下看。由于太害怕,我没有上前查看,但是我还是报了警。

    治安管理员的证词:

    我到了现场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在围观,都在用手机拍照。我驱散人群,等待警察的到来。可是,从我到现场那时起,就没有见到这男的老婆。她一直躲在楼上,等到警察来了才将她带了下来。她大概很恨她的老公吧。

    法医报告的简述:

    死者死于脑颅损伤和颈椎折断,两者程度严重,均为致命伤。除此之外,伴有肩胛骨复合性骨折,符合高坠特征。其断裂程度也符合从死者家中(五楼,楼房一共六层)坠下的推断。

    从死者躺卧的姿势推断,死者很可能是仰面从阳台跌落。死者体内检出微量酒精,推断事发时死者应处于清醒状态。从死者的指甲上检出了其妻子常悦的皮肤组织,与常悦左手手臂上的抓痕吻合。

    死者的小腿上有擦伤的痕迹,而阳台围栏上也有死者的皮肤组织,估计死者事发当时应该是坐在了较宽的围栏上。

    事发现场没有打斗痕迹,除了一快递箱表面有快递员的指纹外,现场没有第三者指纹、组织或足迹。死者遗体附近有破碎的啤酒瓶,酒瓶上有死者的指纹。另外,妻子常悦身上有八处新伤,五处旧伤。

    了解完了案件情况后,我便觉得这些人的陈述与我对常悦的印象并不相符。这些人大概是因为某些偏见影响了他们的判断,甚至使他们的记忆出现偏差。但是,死者仰面坠楼这个情况却让我马上就认为这肯定是他杀的案子。

    整个坠楼的过程也不难想象:死者当时坐在比较宽的围栏上喝酒,但并没有喝醉,所以应该是能坐稳的。可是,当时只要有人用力一推,那家伙就会飞出阳台。而因为条件反射,小腿想要卡住围栏,擦伤因此而出现。

    陈光笑着对我说:“看,是不是很不利?”

    “常悦自己的证词呢?”我问。

    “她说他们当晚的确吵过架,那丈夫还打了她。她回到房间涂药,然后就听到了坠楼的响声。那家伙就这样摔死了。关于她手上的抓痕,说是被丈夫打的时候弄伤的。她还说自己的老公总是喜欢坐在围栏上,说是在老家时也经常这样,从来没有出过问题。不过,检方似乎更加相信是两人发生争执,女的将男的推下楼时,男人本能地抓住女人手臂而抓伤的。因为从死者最后的姿势来看,男人应该是仰面掉出阳台,倒头摔到地上的。”

    “嗨,那直接认罪得了!不过……就不能是被人摆弄过尸体吗?”我问。

    “第一个目击者和第二个目击者目击相隔的时间很短。你在那边住的,也应该知道,那边人来人往,根本就不会有时间对尸体做些什么。法医不是说了吗?从他骨折的情况可以推断出来。”

    “嗯……”我想了一下,觉得自己也不是什么名侦探,还不如让眼前的这个家伙告诉我该干些什么,便问:“我该从什么地方去找证据?”

    “现在没有人能看到事发的整个过程。最好是能找到目击者,看到死者是自己掉下楼的。那个报案人是在地上看到的,被阳台遮挡了视线,肯定无法看清全貌。按照角度,你家的那栋楼和死者家后面的一栋楼的五到六楼应该能看到。”

    “警察也没找到这一号人?或许根本没有?”我怀疑地问。

    “只有相信她无辜的人才会相信有这个人的存在。”陈光微微地笑着说。

    在离开律所之前,陈光给我简单介绍了一下常悦的情况。原来,常悦是个孤儿院的弃婴,常悦这个名字还是后来收养她的父母给取的。在她两岁的时候,本该不孕的养父母生出了一个男孩子。

    在她七岁的时候,养父母带着亲儿子去旅行时不幸发生了意外,永远不能回家了。而她因被留在了姥姥家而逃过一劫。

    出了这种事情,常悦只能回到孤儿院,从此在孤儿院长大成人。没有人再愿意收养这样不吉利的人了。

    成年的常悦离开孤儿院,独自在本市生存着,很快就结识了死去的丈夫,也顺理成章地结了婚。

    “大概是想找个依靠吧。这孤独的人结起婚来连眼都不眨。”陈光毫不犹豫地为常悦的悲剧盖棺定论。

    没和陈光多说,我领了命就直奔自己所居的那片区域。我想,如果真有一个人看到全部事发的经过,那大概会出来好好地显一回威风。不过,这世上固然还有一些不喜欢出风头的冷血之辈。

    在问那些不认识的邻居之前,我选择先问一下那些比较脸熟的人——环卫工大婶。

    大婶大概被不少人问过,看到我脸熟便对我说:“发生那个事情的时候啊,我已经下班了,正在工具房里头收拾扫把。啥都不知道。或许……那个老丙会知道些什么。”

    老丙,这个人我是知道的,总是在附近游荡。住在附近的人大概没有一个人不认识他,大有成为明星网红的潜力。房东在我住下的第二天就提醒我不要去惹那个老头。那人好像还住在常悦家背后的那栋房子里!

    老丙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情,此类事迹罄竹难书。如果可以的话,我实在不想去找那种鬼鬼祟祟,像是下水道老鼠般的角色。可是,他每天那样来回徘徊,又住到了关键的地方,没准真能看到些什么。要是那样的话,我的任务很快就能结束了。

    这时的我还想不到,我去找他这件事会对他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

    为了找人,我便街头巷尾地找,希望能碰见那个家伙。从陈光那回来的时候已经不早,我四处晃荡了一下就已经接近黄昏时分。天色渐渐沉了下来,街上的招牌和霓虹登上的薄暮的舞台。我在寻找老鼠,逐渐发觉自己的行为渐渐也趋向他。

    平时常见的东西到了需要用的时候却不知所踪。即便我去他家找过了,却也是没人应门。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躲着人,但如若是这样,那他就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了。

    闲逛了一下午的我坐在路边的一块石阶上,拿出了一根香烟。这么一个好好的假日,就这样被我自己浪费掉了。明天开始要上班,一个礼拜都很难再抽空去干这档事儿。与其心不在焉地胡乱工作,还不如请两天年假。

    次日一早,我便习惯性地从失眠中早起。我找了一个早上还是没能找到那家伙。去敲了一下住在目击位置的邻居的门,却也全部上班去了。到了中午,我便打算回家休息一下。

    刚进了门,我突然就再次掉进了深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