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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春风得意

    己是初冬。

    今年,洛阳的初冬也是特别的冷。

    白天,路上就己少有行人,一些普通的住户都已关上门窗,躲到屋里生火取暖了,依稀有一两家店铺不甘心的开着门窗,希望能增收几钱银子。

    对于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普通的人们来说,是不愿放弃任何希望的,他们不管这种希望是多么渺茫,因为,再渺茫的希望也是希望。

    夜晚。寒风更是凛冽。

    所有的店铺都己关门打烊,那些白天就冷的关了门的住户早已连灯都熄了。

    在这样寒冷的冬天,炕上的被窝的确是个好去处。

    在洛阳城郊有一个小酒馆,更是早早就关了门。

    这个酒馆的老板是孤老头,自己就是个酒鬼,每天挣几钱银子他好象一点也不在意,够自己喝酒就成。这个孤老头住在这里也有些年头了,人们只知到他叫张老六,是个酒鬼,开个小酒馆也不为攒多少钱,只要自己有得喝。

    张老六有个习惯,就是白天总是滴酒不沾,因为,他知道,如果白天喝多了,可就没办法挣银子了,总是不挣银子,自己的酒瘾又怎么解决呢?所以,每到晚上,张老六总是过足了酒瘾,至于有没有余钱,张老六从不计较,六十几岁的人了,又无妻子儿女,过一天是一天,要余钱做什么用呢?

    今天真他妈的冷。

    张老六开始诅咒这个鬼天气,刚入冬就成这个样子,比往年冷多了,他最怕这样的天气。

    若是在城里,若是张老六的酒馆能有点规模,人们或许会聚拢来喝酒御寒,摆摆龙门阵什么的,可是,在这荒郊僻壤的,这么小的一个酒馆有谁会来?

    整整一个白天,张老六没见着一个铜板,更别说指望晚上了。

    张老六一边唉声叹气的诅咒这个天气,一边早早的就插上了门。

    张老六过酒瘾的时间又到了。

    杜康,女儿红,竹叶青这些上好的名酒常在张老六的梦里出现。

    可是,在张老六的酒馆里也拿不出一坛什么上好的酒,上好的酒都是那些有钱的大爷喝的,好在那些有钱的大爷也不会来这里,所以张老六一年也见不着几个有钱人来他的小酒馆喝酒,他这里的酒也多是普通的酒,至于他自己,喝得可就真是不折不扣的劣酒了。

    张老六每天要喝那么多的劣酒干嘛呢?酒瘾真就那么大?还是,他有什么不可开解的烦心事?

    一个卖酒的糟老头,只知道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又能有什么烦心事?

    一个人活在世上,若是只为了吃喝,没有理想追求,就算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这样的人,生有何欢?死有何惧?

    张老六从柜台下面取出来那坛属于他的劣酒,放到柜台上,取出一小盘酱牛肉,又拿出一个酒碗,给自己斟了满满的一大碗,象这样的碗他每晚要喝三大碗,差半碗也不行。

    张老六看着酒的眼睛有些发直,象是个被关了多年的色鬼见着了绝色美女,就在他要享受这个对于他来说的特等美味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居然有人敲门?在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鬼地方?张老六怀疑自己听错了。有谁在这种时候来照顾他的生意呢?

    一点也没错,是敲门声,会是谁呢?

    张老六有些懊恼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大口,不管来人是谁,他也要喝完这一碗,憋了一天了。

    张老六真的憋坏了,他一口气就喝光了一大碗。

    敲门声还是那么不急不徐。

    张老六放下酒碗撕了一块酱牛肉塞进嘴里,嘟嘟囔囔地向门边走去,对于这个时间突如其来的生意,他非但不高兴,而且,一肚子的火。

    一个多年的老酒鬼憋了一整天的酒瘾,到了晚上,酒菜都上了桌,可以开怀畅饮时的那种感觉就好象一个憋坏了的色鬼看到了一个脱光的美女一样,就在将要行其好事的当口被搅和了,你说,谁会高兴?谁不恼火?

    可是,当张老六打开门见到来人的一刹那,他心里所有的不快顷刻烟消云散,脸上甚至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门外,凛冽寒风中站着一个灰衣蒙面人。

    张老六有些激动,赶忙把这个人让进屋里。

    灰衣蒙面人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出头的瘦高个,腰悬长剑步履轻捷,江湖上要是有谁认得这个人并见到他也许会和张老六见到这个灰衣蒙面人一样激动。

    张老六清楚的记得大约一个月前,这个蒙面人带着一个绝色美女在他的小酒馆请一个汉子喝酒,让张老六对这个灰衣蒙面人印象深刻的并不是那天的那个绝色美女或是那个后来带走美女的汉子。到了张老六这样的年纪,大多人对绝色美女已有心无力了,别说能记住多久,即便有人在这个年纪仍混迹于花丛之中,那也是暴殄天物,至于后来带走那个绝色美女的汉子,张老六或许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张老六至今难忘的是这个灰衣蒙面人的阔绰。

    那天,那个灰衣蒙面人带了个美女来这请一个人喝酒,还低声嘀咕了半天,临走时居然把那个美女留给了那汉子,这些,张老六也不觉得奇怪,活了这把岁数,张老六见过的听过的比这奇怪的事情多了去了,他们说什么张老六好象一个字也没听见,他也不想听见,客人们若是不在意你听到他们的谈话就不会避着你小声嘀咕,何况那时对方还蒙面,蒙面自然隐秘。

    刻意去偷听别人隐秘的谈话显然没趣,没趣的事,一般老人是不会做的。

    张老六只记得那天蒙面人走时给他扔下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他当时嗫嚅着说找不开,要求对方付散碎银子,可蒙面人却说不用找了,随即扬长而去,“不用找了”好象是张老六这辈子听到的最好听的一句话。

    五百两银子,就是拿来买张老六的这间小酒馆,张老六也一定乐坏了。

    今天晚上这个灰衣蒙面人与一月前那天的灰衣蒙面人是同一个人,张老六坚信自己没有认错。

    张老六在瘦高个进屋后赶忙过去插好门,紧接着又麻溜的将两人引到一张桌子旁。

    灰衣蒙面人对张老六的举动好象很满意,眼里有些笑意:”去,拿你这里最好的酒菜,银子是不会少的。”

    瘦高个默不做声的走到一边坐下来,灰衣蒙面人也坐到了瘦高个对面。

    张老六转身准备,他一点也不担心银子。

    灰衣蒙面人上次付给张老六的银子不知道吃他这间酒馆里所谓最好的酒菜要吃多少顿,就是这次一个子也不给,张老六也绝无话说,何况,张老六知道,这样的大爷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在他这样的小酒馆里吃白食的。

    这回又发财了,张老六一转过身时就忍不住笑了。

    张老六用他自认为最快的速度给灰衣蒙面人和那个瘦高个上了酒菜,当然,酒已温过,菜,自然也是他认为是他酒馆里面最好的菜。

    酒好象不赖,飘出的酒香与张老六自已喝的劣酒明显不同,菜却依然是酱牛肉,其实,在他这样简陋的酒馆里能有酱牛肉已是挺奢侈的了。

    酱牛肉也的确是张老六这个酒馆里最好的菜了。

    灰衣蒙面人和那个瘦高个也并没在意酒菜的好坏,瘦高个只是冷冷的瞄了张老六一眼。

    张老六赶紧识趣的退到酒馆的柜台后面,慢慢坐下来,继续他的劣酒和酱牛肉。

    那个瘦高个说话的声音一直很低,张老六一个字也听不见,倒是灰衣蒙面人顾忌少点,偶尔激动时会有一两句声调稍高点。

    尽管这样,张老六还是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这都无关紧要,一个开酒馆的糟老头要知道酒客们的谈话内容干什么?只要他们离开时能付上足够的酒资才是最重要的。

    张老六时不时的向灰衣蒙面人和那个瘦高个的桌上瞄上一眼,那也是他的习惯,他总要为客人们续酒续菜的,总不能等客人吃光后自已到柜台取吧?

    想到续酒续菜,张老六想起了一个月前那个灰衣蒙面人他们在他酒馆里喝酒时的情景,那天,都是由那个绝色美女来柜台取酒菜的,可这次,那个美女没来,所以,张老六总能很及时的为他们续上酒菜,这点,张老六对自已也很满意。

    一个时辰,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张老六记得已经温过三壶酒,酱牛肉则还是那一盘,这个不能记错,是要银子的,张老六还记得那个蒙面人\b只喝了一杯酒,就是刚开始他给他们上酒菜时随手斟的那一杯,接下来的时间里那个灰衣蒙面人一点酒也没喝,也没吃菜,张老六对自己猫在柜台上喝酒时还能观察到这些感到很开心,他觉得自己还没老,或许,还能卖几年的酒。

    时间慢慢流逝,张老六一点也不着急,他常想起上次这个灰衣蒙面人给他的五百两银票,得够他喝多少日子的酒啊。

    当灰衣蒙面人和那个瘦高个从酒桌旁站起身时差不多两个时辰了,张老六也觉得自已快要醉了,以至于他打着酒嗝把他们送出了门插好门销时才猛然想起银子还没收。

    张老六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似有些懊恼,但他又很快想起了一个月前灰衣蒙面人的那五百两银票,心里顿时释然,五百两,这样的酒菜要吃多少顿?

    人,总不能每次都这么贪心吧?

    做人得有原则,不能总要别人付出,自已也要有回报的,张老六时常这样对自己说。

    张老六还是发现了一张银票,这次,是一张一百两银票,是他过去收拾桌子时发现的,于是,他的眼睛又亮了。

    灰衣蒙面人和那个瘦高个出了酒馆的门漫步了好一阵。

    瘦高个似乎对灰衣蒙面人不太满意,他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一个月了,还要多长时间?”

    灰衣蒙面人似乎也很不耐:“我己按他的规矩,银子和美女一样也不少。”

    瘦高个看了灰衣蒙面人一眼:”你那美女真的很美,美的要人命。”

    灰衣蒙面人一笑,也不搭话。

    瘦高个也不说话,转身箭一般飞掠而去。

    灰衣蒙面人看着瘦高个远去的背影一阵冷笑,也很得意。

    天又亮了。

    今天比昨天更冷。

    北方的冬天就是这样,一天比一天冷,冷得叫人心烦。

    龙啸天今天的心情特别好,一早起来,他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神马镖局昨天派人送来了一张帖子,请飞龙镖局派人协助送一趟镖到京城。

    本来,象这样的事是常有的,一年下来,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多少次为这样的事求助于飞龙镖局。

    龙啸天高兴的是神马镖局终于向他低头了。

    神马镖局是长江以南的一个大镖局,总镖头马行空听说还不到三十岁,自威武镖局灭亡后神马镖局迅速崛起。

    几年来,神马镖局声势猛涨,直追飞龙镖局,江南江北与飞龙镖局形成遥向呼应之势。

    当然,江南江北镖局也不知道有多少家,只是江北的多是依附飞龙镖局,江南的以前也有不少在飞龙镖局翼下讨口饭吃,近两年全都就近投靠神马镖局了,这也就罢了,可气的是,神马镖局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好象也没怎么把飞龙镖局放在眼里,龙啸天对此很不满意,可一时间也毫无办法。

    就在昨天,神马镖局求上了龙啸天,说有趟贵重的镖要送往京城,请求过江北以后飞龙镖局能协助护送。

    龙啸天想也没想就答应了这件事。

    无论哪家镖局请求协助护镖,龙啸天都很少拒绝,因为那不但有银子赚,更重要的是能壮大飞龙镖局的声势,只是近两年,这样的事情太多了,飞龙镖局确实也疲于应付了,所以有些协助护镖的请求也就被婉拒了,谁知道这样做非但没使飞龙镖局的名声受损飞而更加显赫。

    龙啸天不仅答应了神马镖局的护镖请求而且一两银子也不收。

    银子对于此时的龙啸天来说不是最重要的,有什么比神马镖局求上他这件事还重要呢?

    天刚蒙蒙亮,龙啸天就派紫金双环甫林带人赶赴江边接应了,因为,神马镖局的帖子上说的很清楚,他们的镖队已在做出发前的准备,如果飞龙镖局答应协助护镖就请派人一早赶赴江边,两天后在江北地面会合,帖子上甚至详细标注了会合的地点。

    若是换在平常,龙啸天只需派几个武功不错的武师就足以应对了,因为,对方需要的是说法,是飞龙镖局的镖旗,说明飞龙镖局也参与护镖了,这就足够了。

    值得庆幸的是,凡是飞龙镖局参与护送的镖也从未失手。

    今天不同,今天是神马镖局的马行空求来了,龙啸天觉得自已也不能随便应付了,那样,也太小家子气了,做大事要有做大事的样子,所以,他派了紫金双环王甫林。

    王甫林的心智武功龙啸天是深知的,他是跟自己一起随飞龙镖局前总镖头龙飞创立飞龙镖局的人物,自然非同一般,江湖上能够战胜紫金双环的人也没多少人,何况还有飞龙镖局的旗号?

    龙啸天很满意自已这样的安排,他觉得这样做不但可保万无一失,同时也给了马行空足够的面子。

    马行空,果然是乳臭未干毫无心机的初生牛犊,就连求人也这么直接,一点商量的口吻都没有,就凭一点功夫就想横行江湖?

    想到这里,龙啸天就忍不住要笑。

    东方,一轮红日正冉冉升起。

    对着初升的朝阳,龙啸天伸了个懒腰,觉得心情无比舒畅,他忽然觉得朝阳是那么美,那么朝气蓬勃。

    龙啸天也相信他的事业会象这个冬天的朝阳一样充满生机,虽然,太多人会觉得寒意正浓,但这丝毫不能阻挡太阳缓慢的升起以及它越来越灿烂夺目的光芒。

    龙啸天感到无比开心,甚至可以说是无比激动。

    空气很冷,却又那么清新,沁人心脾,就连一地枯叶也仿佛有一种说不出的美,路上偶尔过往的一些早起的行色匆匆的路人与龙啸天擦肩而过时,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去跟人家打招呼。

    龙啸天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他开始后悔没把妻子儿女一起接进洛阳城,这样的喜悦应该有人分享的。

    与妻子儿女分开多年了,以前与龙飞一起创立飞龙镖局并努力做大,忙的焦头烂额,后来,自已又接手飞龙镖局,更是心神俱疲,虽然,每年年终能回去探望一次,可这对正值壮年的龙啸天来说,还是太压抑了。

    如今,一切都已安定下来并按自已的期望发展,连护镖这样的事也不要自已去做了,龙啸天觉得是时候了,是时候把妻子儿女接过来了。

    想到每年回去与娇妻的抵死缠绵,想到与儿女的天伦之乐,龙啸天心都醉了。

    快一年没见了,妻子可还是那么娇弱动人,媚艳入骨?

    一对儿女的书念得如何?武功是否又有长进?

    龙啸天决定,今年把家小接到洛阳城里过年,一家人再不分开,好好陪伴妻子,好好教育儿女。

    龙啸天常常想,二十年后,让儿女继承自己的偌大家业和在江湖上的显赫声望,该是何等尊荣?

    漫步在飞龙镖局门口的官道上,龙啸天踌躇满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