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其他小说 » 寻路人世间 » 第十六章 师兄师弟打起来了

第十六章 师兄师弟打起来了

    过完年,大家伙开始走亲访友。初二那天,展中和有胜还去了王姨家里,后面就一直歇到年初十,三人一块下地里翻地,给田犁地,开始春耕了。

    忙到正月底,展中得回县上了,又是一番舟车劳顿,好不容易进了店铺,躺在床上歇了口气。徐老和和生过完年,面色红润了不少,看来这过年期间可没少吃好东西。和生过完年倒是早早的就来了店铺,说是来替徐老看着店,其实是他家也没什么活儿要干,闲得发慌,又嫌家里人唠叨,还不如早点溜到店铺,来看他藏着的那些报刊。

    正月过后,展中和生两人依着徐老的单子,推着板车到药材公司去进药,从早忙到晚,店铺里边看病的人又多,忙忙碌碌没停下来过。和生此时已经开始给人把脉看病,徐老在一旁看着,指点一二,展中则负责抓药。

    春夏已去,秋冬来,转眼来到了1950年的秋天。这天和生又偷偷溜到街上买了份报纸回来,趁着晚上歇息了,摊开报纸一看,不由得一声惊呼。

    “展中展中,快来看,又打仗了。”和生扬着报纸和展中说。

    展中正在收拾自己的床铺,听到又打仗了,一咕噜从床上下来,接过报纸仔细翻找。

    “这呢,这呢,那么大个字都没看到。”和生手指啪啪的在报纸上点,展中把报纸端起,凑到煤油灯前仔细看。

    “***的儿子都去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了,咱们还在这儿闲坐着干啥?一起去呗。”和生用肩膀捅咕了一下展中的背。

    展中是见过战场上的枪林弹雨,你问他害怕吗?他害怕,因为他经历过,正是因为从战场上死里逃生过,越发的觉得生命的短暂以及宝贵,再也没有当初的那般热血了,他只想好好的活着,用自己的医术救治老百姓,成为一名救死扶伤的大夫。想到这儿,展中摇了摇头。

    和生看到展中摇头了,先是一愣,因为他觉得展中当初就参加过革命,此时应当很踊跃积极的参与到志愿军中去,随即转念又一想,这家伙不是怕了吧?想到这,顿时觉得展中这个人很无趣,再也没有当初徐老说他上过战场时的那种敬佩了,鼻孔冷冰冰的哼一声,说道:“嘁,我还当你是条汉子呢,原来就是一怂包。”说罢倒头蒙着被子不再理会展中。

    展中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抓着报纸的手也在哆嗦,他拉开和生的被子说:“我不上战场,我想留在家乡给老百姓治病,这也是怂包?”

    和生把被子猛的甩到一边,往展中脸上啐了口唾沫,说:“对,不上战场的都是怂包。”

    展中胸口一股无明火涌上来,脸都气红了,嘴巴哆哆嗦嗦说:“我只是想做我自己的事,非得要和你一样才是好汉吗?”

    和生斜着眼睛打量了他一下,看他的脸气的红彤彤,怎么看越觉得像怂包一个,他刚来的时候自己就瞧不太起这个乡下人,抠抠搜搜,一副没见识的样子,还是去年徐老说他上赣南革命过,和生才觉得他年纪不大,但还是见过世面,对他也客气了些。现在看他,说到一起上战场,就吓得连往后退,乡下人的穷酸没骨气的样又露了出来,胸无大志,不过又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乡民罢了,更是瞧不起他了,脸上不屑的表情就流露了出来,嘴里还不饶人说道:“乡巴佬不知道爱国,就知道躲起来只顾自己,真是个窝囊废。”

    展中一股火腾的一下冲上脑门,眼睛都被血气给冲红了,少年血气方刚,受到这等侮辱,顿时就捏紧了拳头,照着和生的脸颊挥了上去,但是挥上去的一瞬间就后悔了,自己一直以来老实巴交,从来没有跟别人有过争吵,更别说打斗了,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如此的愤怒?要是让师傅赶出去了,自己该怎么办?

    和生让展中一拳打的趴在被子上,他捂着脸坐起身来,看到展中还捏着拳头呆呆的看着他,顿时也是火冒三丈,爹妈在县里面做买卖,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走到哪儿,不都是三五好友捧着护着,这下居然让一个乡巴佬给揍了,哪能忍得下去?随即也挥起拳头,𠳐的一下捶在展中的眼眶上。

    展中吃痛,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护在头前挡住他的拳头,身体缩起来,像只虾米,看到和生还想揍自己,赶忙拿手护住,两个腿蜷缩起来,其中一条腿条件反射的踹了过去。

    和生此时正半跪在床沿上,铆足了力气,挥着拳头还想给他一拳,却冷不丁被他一脚踹过来,重心不稳,从床铺上摔到地上,屁股一阵吃痛,真是又羞又恼,腾的一下就站起身来,把展中从床铺上拖到地上,骑坐在他的身上,两个拳头像雨点般密密麻麻的砸在展中的脸上,手臂上。

    展中这下慌了,想要挣脱,但自己的小身子板,哪比上从小吃的好穿的好从来没挨过饿的人的身子骨,此时他想转一下身子,却被和生如泰山压顶似的,卡的稳稳的,自己两条腿只能胡乱扑腾,用力用膝盖去踢和生后背。

    展中躺在地上正受着和生的拳头,毫无反手之力的时候,徐老寻着声音过来,推开了耳房的木门,一手提着煤油灯,一手拎着根烧火棍。在煤油灯黄澄澄的光影下,只见和生正骑坐在展中的身上,两个拳头正往展中的头上招呼,徐老也是吓一跳,只得大喝一声:“住手!”

    和生此时正热血沸腾,愤怒已经蒙蔽了心智,全然听不到师傅的声音。徐老见和生没有停下,仍然在打,气的拿着烧火棍猛敲放在床边的木箱子。

    和生听到敲木箱子的巨响才扭头看见徐老站在门口,满脸怒气,这才放下拳头,从展中身上下来。展中也哼哼的抱着胳膊捂着脸,站起身来。

    “还有规矩吗!从来没有人敢在我店铺里打架!给我滚到天井去,给我站上一宿。”徐老一边拿着烧火棍哐哐敲木箱子,一边怒骂呵斥他俩。

    和生低沉着脸走出房门,跳下了天井,站在一个角上,展中也跟着下了天井,跟他站在对面的角上。

    徐老满脸怒气,提着煤油灯,颤颤巍巍的进了房间,哐的一下,把房门关上,过了没多久,徐老房间里的煤油灯也熄灭了。

    夜渐渐深,寒意渐起,和生看了看徐老的房间,蹑手蹑脚的从天井爬上去,凑到徐老房间前,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动静,听到徐老平缓的呼噜声,便大摇大摆到耳房里上床睡去了。

    展中把和生的动作看的清清楚楚,他现在是又困又累又痛,浑身骨头像散了架似的,心里也好委屈,挑事的是他,自己挨的打最多,现在他倒好,进房间里睡觉去了,自己一个人傻傻的站在天井里罚站。

    展中站在天井里面胡思乱想,担心害怕涌上来,明早师傅会不会把他俩给赶出去?赶出去了,自己该去哪里?唉,千不该万不该动手,忍一时又如何,被他说难道就会缺胳膊少腿吗?这下好了,还想好好学医,将来当大夫,现在先当了个打架斗殴的流氓。

    站到半夜,四下里都是寂静无比,只有蛐蛐的鸣叫。展中站的腿脚酸麻,便从天井里爬上去,扒在耳房的窗户上往里看,和生此时已熟睡,平缓的呼吸伴随着一阵一阵的呼噜。展中也不想进房和和生一块睡觉,一瘸一拐的往上厅走去,坐在太师椅上头枕着椅背也睡着了。

    这一觉展中睡的极为不踏实,一会儿是头一歪,从椅背上滑下来,把自己给惊醒。一会儿是做梦,梦见自己被赶了出去,回到村里遭人耻笑。再加上担心师傅醒来,看到自己坐在太师椅上睡觉,那自己不就是彻底完了,因此展中在太师椅上半睡半醒,坐了半宿,看到浓浓的夜色已经淡去,天微微亮起来,就赶紧强撑着睡意站起身,歪歪扭扭的走到天井边,坐在天井边沿上,蹭着下去,站在昨天的那个角上。

    展中一边站着一边打瞌睡,听到耳边淅淅索索的声音,睁开眼睛一看,和生也醒来了,站在另一个角上,并不理会展中。

    等到鸡鸣时分,徐老的房间里传出响亮的咳嗽声,不多会儿,就看到徐老打开房门,站在天井边。

    “你们昨天是怎么回事儿?”徐老背着手站在天井边问他俩。

    和生不答话,展中看和生不答话,自己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起。

    徐老见两人都不说话,就让他俩起来收拾店铺。吃过早饭后,徐老让和生去把他爸叫来。

    和生出门后,展中来到前厅药铺,准备把药铺的门板卸下,开门营业。

    徐老立马喝令道:“今日不开门了,难不成让人看到你两的衰样,笑话咱们这药铺是养地痞流氓的吗?你给我坐下等着。”

    展中吓得立马收手,惴惴不安的坐在凳子上,徐老则在后厅太师椅上坐着。

    不大一会儿,和生就领着他爸进来了,和生爸一进来,立马弓腰作揖赔笑道:“哟,徐老,有阵子没见,您这气色,可是越发红润呀。”

    徐老挥挥手示意打住,说道:“闲话也免谈了,看看和生他们俩,大半夜的还打起架来。”

    和生爸立马说:“对对对,这年轻人血气方刚的,难免有些摩擦,您别跟他们一般见识。”

    徐老冷哼一声:“和他们一般见识?哼,平日里我也只让他们在医馆待着,没让他们给我家干什么活吧。这晚上睡太早,闲的都打起架来了。”

    和生爸应道:“是是是,您说的是,县城里有谁不知道徐老您爱徒如子,哪家店铺里的徒弟不得学三年,再给师傅家里老小干三年,您这可是手把手的教,从不让徒弟们累着,从不让徒弟们干杂活。”说罢,扭头喝令和生站出来。

    和生爸指着和生的鼻子骂了起来:“你这崽子,大晚上的不睡觉,闲的打起架来了,我他娘的是让你来这学打架的吗?”

    和生一脸不服气,指着展中说:“他一拳揍我脸上,我能不还手吗?”说完指着自己乌紫肿胀的腮帮子。

    和生爸一听,立马来气了,看着展中灰头土脸的样子,脸上眼眶里全是乌黑乌黑的拳印,一身破衣裳,想来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孩子,立马走到展中面前,拧着展中的胳膊拎到徐老跟前,冲着展中说道:“你这挨千刀的,平白无故怎么来打我家和生?”

    展中心里一顿委屈,冲着和生爸说:“他骂我乡巴佬,骂我怂包,骂我窝囊废。”

    和生爸听到,揪着展中的耳朵说:“骂你两句,你就动手了,你这小子气量也真是可以啊。”

    徐老见和生爸对展中动粗,赶忙制止:“诶,说归说,别动小孩。”

    徐老说罢,又扭头问展中:“和生为何要如此骂你?”

    展中扭头看了看和生,见此时和生已是怒目圆睁,心一横,转头对徐老说道:“和生说不去参加志愿军,不去打仗,就不是爱国的,是怂包,是废物。”

    和生爸一听,气的转身给和生甩了一个巴掌,这一巴掌正好打在和生受伤的脸颊上,疼的和生滋牙咧嘴。

    和生爸冲着和生怒吼道:“你他娘的,你爹我不去打仗也是怂包,也是窝囊废了。我送你来药铺是让你好好学点东西的,不是让你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乱窜。”

    和生啐了口血唾沫,扭头说道:“老子就是要去参军,老子在这里待够了。”说罢进了耳房,拿起藏在床铺底下的报纸财物,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和生爸一看那还得了,上战场九死一生,自己儿子可不能去,赶忙和徐老道别,追了出去。

    厅里只剩下徐老和展中二人,徐老喝了口茶,对展中说道:“你也不必留这了,让我这清净些,收拾收拾东西,回家去吧。”

    展中一听,热泪涌了上来,扑通一下跪下说道:“师傅不要赶我走,我只想学医,我只想留在家乡看病救人,我已经去过战场了,我知道战场有多惨,我是怂包,我是没有什么大志,我只想当个大夫。。。。。。”

    徐老听了展中一阵哭诉,叹了口气,让展中起身,明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