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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逆流之语

    成师荫回复我了,问我在干嘛,那么晚了还不好好睡觉。

    我就说我心情不好,睡不着。

    可是我不可能跟他实话实说的,于是就骗他,说这是女生的秘密,是不能和男生说的。

    然后,沅俏兮就找我了。

    她也像成师荫那样关心我,问我怎么会在课堂上当着老师的面撕碎那些纸张,还笑得这么诡异,都把一些女生给吓到了,那些同学都在背后讨论我,说我是不是疯了。

    疯了好,疯了好啊。

    他们说我疯了,就不会把注意力放在我的堕落上,他们就不会说我学习的事,不会再说出那些会给我施加压力的话。

    我就是要让他们觉得我疯了,我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这样才不会有人给我压力,我也不必担心害怕会辜负谁的期望了。

    只要他们觉得我疯了,我就自由了。

    但是我心里还是会痛苦,面对沅俏兮,我没有什么形象包袱,就没顾及那么,压抑不住心中如潮水般澎湃情绪,一股脑的就将所有想呐喊的话都倾诉而出。

    那些苦恼,那些焦虑,那些痛苦,都在聊天框里一一吐露了出来。

    一说完,我马上就后悔了,因为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人会理解我的,我对所有人都不抱有希望。

    可是过了片刻,我的后悔又变成了惊讶。

    我惊讶,这个世界上还会有人说出不一样的话。

    在一致批评我的声音浪潮中,居然会有人站在浪尖泡沫上,像神明一样向我伸出救赎之翼。

    被人理解,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在这个聒噪的世上,能像沅俏兮那样聆听我的牢骚,并相信我说的,还不会训话我的人,真的是少之又少。

    就是在那一个夜晚,我对沅俏兮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大逆转,我和她的革命友谊就在那一个晚上开始萌芽。

    第二天一大早,我爸又带我去了那所精神科医院,看的还是那个医生,医生的第一件事还是叫我去做各种各样的检查。

    我爸是个农民,收入低微,一听说要做这么多检查时,立刻就和医生争执了起来。

    最后还是争不过,我爸无可奈何,就带我去了窗口付费,一路上还在嘀咕着,说医院就是爱乱收钱,就是靠检查费赚钱。

    那时,我爸说了一句相当经典的话,让我记忆犹新。

    他说,“那个医生肯定有提成,不然不会这么积极地让人去检查的,明明只是开药就行了的,非要整这么多事。”

    当时我并没有完全同意我爸的观点,但我并不敢说,只是安安分分地去依次做了各项检查。

    我拿着各项检查去找医生,医生看了看检查,瞄了一张就点一下头,又说一遍“这个没问题。”

    忽然,医生的神情凝重了一下,拿起一张报告单摆在我的眼前,“你看,你的头脑有些过于活跃哦。”

    我看向医生手指指到的地方,那六个核桃一样的图案都红得异常,其中一个还红得发黑。

    医生说,“这是脑电地形图,红色,就代表你的脑电波频率高,越红就代表着频率越高,现在你的六个图都是红色的,就代表你大脑的每个区域都过度活跃,尤其是掌管情感的区域,都红得发黑了。”

    听了医生的解说,我的内心忧心忡忡,但却又有一点喜悦,因为我终于有理由去证明自己病了,我不是喜欢想太多,我是病了,才会想太多的。

    医生说,我的情况不能单纯地归于心理问题了。情况有些严重,必须要靠药物去调节。

    我爸听了,身体不禁颤了一下,我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一个农民,能供我上高中就不容易了,还要在我这方面花那么多钱,真的是有些为难他啊。

    医生给我换了药,这次的药物种类比之前多了两种,医生说那是具有镇定性的药物,需要每天吃两片,直到脑电地形图没那么红了,才可以根据实际情况换药。

    不知道我爸是怎么想的,反正我就是非常相信医生,我也非常想治好自己,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自己的痛苦有多么强烈,那种彻夜睡不着觉的折磨,我已经受够了。

    我想要好的睡眠,想要好的学习状态,在拿到药物够,就满怀期待地回家了。

    第一次吃药,是在晚上,我一吃了那些药,就开始犯困,十点未到,就爬上床酣睡了起来。

    这一觉睡得相当沉,凌晨五点钟就醒了过来,神清气爽,浑身舒服,我伸了一个懒腰,就起床到村子里散步了。

    我看见了早晨的雾,和温柔的晨曦,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的舒服,我已经好久没有感觉到这么舒服过了。

    我拍了山间几张美丽的风景照,发给了成师荫,但他没有回我,他怎么可能会起得这么早呢?他又不是能早晨五点多起床学习的学霸。

    虽然明知成师荫在睡觉,但收不到他的回复,我仍然是有些失落。

    于是我又把照片发给沅俏兮,她也没有及时回复我,我知道,她也一定还在睡梦中。

    吃了药,我感觉很是舒服,可是吃药要花钱,花的还是我父亲的血汗钱,一想到这,我心里就特难受。

    依然是有一种难以说清的难受梗在心中。

    到了中午的时候,一件让我更难受的事又发生了。

    我看到沅俏兮发了动态,内容很简单,就写着“有人陪着放松,是一件幸福的事。”

    但沅俏兮在这句话下面所配的图片,却一点也不简单。

    这组照片一共有四张,每一张都是沅俏兮和成师荫的合照,虽然每张照片都是沅俏兮在前,成师荫在后,但一点也不影响这四张照片所透露出来的亲密感。

    看到那四张照片时,我的心,瞬间就凉了。

    我赶紧找成师荫对证,问他是不是和沅俏兮一起出去玩了。

    成师荫回答没有。

    然后我就生气了,把沅俏兮空间里的四张照片转发给成师荫,跟他说不要骗我。

    而成师荫也不含糊,跟我说,他只是和沅俏兮出来校门口买了点小吃而已。

    不管他们是去了哪里,反正成师荫和沅俏兮两人在一起,我心里就很是不爽。

    于是我就跟成师荫说,让他以后出去,也要带上我。

    他应许了,虽然只是简单的一个“嗯”字,但我满意了。

    或许我真的是想得太多了,沅俏兮和成师荫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只是单纯玩得好而已,但哪怕他们只是朋友关系,我心里也不愉悦,我不喜欢成师荫去搭理其他女生。

    可能是我的心胸太狭小了吧,连这点小事都爱计较。

    在我呆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沅俏兮有联系我,问我的身体情况,关心我过得好不好。

    她的关心与其他人的关心不一样,她不会指责我,甚至都不会说我的不是,就只是认真地聆听了,并且相信我说的,也接纳我的痛苦和自我折磨。

    慢慢的,我对沅俏兮的敌意就完全松懈下来了,她给我的感觉,和其他人不一样。

    再后来,我对沅俏兮完全信任了,我就告诉她我喜欢成师荫这一个秘密,还叫她不要跟成师荫说。

    沅俏兮同意了,并且跟我发起了毒誓。

    由此,我和沅俏兮的革命友谊,又近了一步。

    我真的很喜欢沅俏兮,于我而言,她那种理解和包容,是这个世界上最缺稀的东西了。

    如果所有人都像沅俏兮那样就好了,那样我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痛苦了,可惜老天爷没给我这样安排,只给我带来无数的指责和谩骂。

    特别是我那位特别关心我的叔叔,在得知我加药又加量后,又回来“开导”我了。

    他由始至终都只是觉得我想太多,所有的坏情绪和失眠,都是因为我想太多而引起的。

    我跟他说起了在医院的检查结果,可是叔叔依然固执地说,“你想得多,脑电波的频率当然高啦。”

    他说的这话,我真的不爱听,但我又不能说。

    然后他又说了句,我更加不爱听的话。

    他说,“你只要认真学习,就能脱离这些痛苦了。”

    为什么我说了那么多遍,他还是不愿意相信我理解我,我真的很烦,不想搭理他,却又只能言语闪躲,表现得很不耐烦,不能直接闹情绪闹脾气。

    聊着聊着,最后我爸和我叔叔一致认为,医生在我的药里加了安眠药,所以我吃了药之后才会犯困,才会那么容易入睡的。

    然后他们还得出了一个结论,说是我吃那些助眠的药物会有上瘾的风险,以后要是戒不掉,就得一直靠吃药来维持睡眠,同时人的身体还会对药物产生抵抗性,时间久了,就连吃药都不管用了。

    当时我年轻,也无知,不懂什么,便相信了我叔叔所说的观点。

    而除了这些,我叔叔还说,我吃药就开心,不吃药就不开心,这跟吸毒的原理是一模一样的,心情这种东西,得靠自己去调理,不能老是靠药物,不然以后上瘾了,戒不掉,就成为毒瘾君子了。

    我被这些话吓得挺怕的,但我又觉得自己的情况是真的痛苦,已经到达了病态的地步,根本就不能单纯地说是心理问题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于是我就去问沅俏兮。

    沅俏兮叫我不必太担心,安心养身体才是重中之重,至于学习,完全是可以晾到一边去的。

    我说我放不下,我高考必须要有一个好成绩,我必须要上一个好大学,不然我以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大不了就复读咯。”沅俏兮耸耸肩,摊摊手说道。

    “万一复读也没有用呢?”我对于此事一直都保持着焦虑。

    “唉,”沅俏兮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你看看人家成师荫,过得多逍遥自在,你都还没踏出社会去找工作,怎么那么早就开始害怕焦虑了起来呢?”

    “可是我村里的长辈都跟我说,如果我不好好读书,就要入厂和干其他辛苦的工作了,我不想从事那些辛苦的工作,他们都说很累很辛苦,赚的钱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