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牛七过年（一）
十六：牛七过年（一）
牛七还从没自己当家做主过过年，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以前反正跟着爸妈，什么也不用管，姐姐出嫁以后，少不了爸妈总要吩咐帮点忙做点事，什么做豆腐推个磨子啊，打年糕挥个舂子啊，蒸酒搬个蒸笼扛个缸啊，后来书读多了，写个春联啊……其他的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会，现在是自己当家做主了，这可什么都要靠自己了，倒是以前跟着父母过日子，觉得什么都烦琐，什么都多余，现在呢，突然觉得生活还是必须要有点仪式感，都过年过节了，自己也有太多的牵挂，怎么都该给自己一些念想，于是，过完小年，自己也忙碌了起来。
暂时放下心头千万遍呼喊着的爸妈姐姐刘大老师你们怎么样了的沉重，琢磨着怎么把年过热闹，喜庆一些，牛七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要说最亲的却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下人，另外还有名义上的两个弟子，但那是有名有号自己有家的外人，倒是两个下人，只有一个字的称呼，不知来自何方，父母何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她们两倒真真切切把牛七的家也当着自己的家，甚至比牛七更眷恋这个还没住几天的新家，她们把牛七当着自己唯一的依靠，当着主心骨，当着这个共同的家的天。
牛七来自于现代社会，骨子里就没有贵贱等级的概念，也从未把两个伺候自己的人当着什么下人，半年多了，相处下来，牛七内心深处也是把她们当着自己的家人。
泥！牛七家的小厮，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记得八年前水渔二老爷把自己买回来的，在水渔家长大，在那之前只记得饿，冷，总是看见死人，在水渔家也挺好，就是二老爷打人有点重，很疼，现在跟了自家大人，大人很好，从不打人，就是有点骂，教自己认字写字，自己犯糊涂了就骂，越骂越糊涂，越糊涂越骂……
尘！她知道自己今年29了，她知道大人比自己还小，如果自己小弟弟不死，应该跟自家大人差不多大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父母在河对面草冲那边两天路程外的一个山沟里，十八年没见过了，那年一个牙人给了五两银子给阿爹阿妈，要救自己的弟弟，大弟弟已经一身烂得发臭，小弟弟已经埋到了自家后山上，爹娘必须救大弟弟，那是唯一的香火了，尘记得牙人拉自己上车阿妈拉着自己嘶喊：
“阿尘啊~有个能活的地方好好活着，爹娘有命一定来赎你，没命了你要记得黄狗窝这个地方，看看爹娘的坟，看看弟弟们的墓……”
可尘三天后就被卖到了水渔家，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地方，尘不好看，却长得髋宽臀大，15岁那年，二老爷把自己塞进了三老爷家大把头蒜的房里，果不其然，三年内就生出了两个黑啾啾的男娃，可惜好景不长，蒜跟大伙一次放竹排下坨坨江，就再也没回来，三老爷告诉自己，浪大，掉竹排底下找不到了……尘也没什么特别悲伤，反正院里也经常有下人回不了，但前年，三老爷说自己一个人干活养不了三长嘴，要把两黑娃处理了，卖的时候大黑11岁，小黑10岁，不知道卖哪里去了，尘问过，哭过，三老爷后来说，再闹就把尘也卖了，果然，没多久，尘就被送到自己大人这来了，大人的眼睛也很看，尘每次看着这眼睛就能忘记那些痛苦，大人好高，比尘见过的男的都要高，大人很会说话，问了自己的事以后就说：
“尘姐，给我时间，我把你孩子找回来，还有你爹妈，只要还活着，慢慢找……”
尘觉得这是这辈子最好听的话，自己高兴几个月了，比当年那头蒜说自己好看还高兴。尘也努力学认字写字，大人真舍得，几文钱一张的纸还有笔，自己跟泥随便造，自己还行，偷偷的睡觉就着有月亮也在背在写，都能看懂大人写的那些东西了，不象那坨臭泥，会的字还没自己一半多，大人也骂，自己私下也骂，该骂！那就是个蠢货，居然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牛七没有忘记给泥还有尘置办新衣服，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才喜庆，自己当家了，可不能少了这个，三个人外衣内衣，棉袄帽子鞋，一样不落，全部来新的，也不过六七两银子，绫罗绸缎，那个算了，不实惠。
尘倒是想给大人争取整一身大人该有的派头，没同意，反而大人还给自己另加了两条大红的丝绸围巾，真好看，尘心里美滋滋。
鸡鸭鱼肉不缺，乡亲们送来的都吃不完，只是尘的厨艺实在不敢苟同。
这个世界的物产并不匮乏，没有鸡精酱油味精白糖……但桂皮辣椒花椒胡椒红砂糖却一样不缺，虽然有点贵，但过年了嘛，不吝啬这一点，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堆，看得尘一阵肉疼，倒是芝麻油茶油菜籽油却是比自己那个社会更好更香，却反而不贵，一两多银子就能让泥差点提不下，酒！牛七自己不会酿，尘也不会，泥？算了，那就是头猪，什么都不会！但大过年的，这个怎么都不能少，于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十坛好久，那种几十钱一坛的绿蚁酒没要！
三个人几天倒是过足了一把购物瘾，乡市也不过离村子几里路，主仆三人每天高高兴兴，推着小推车一趟又一趟在乡间石板路上来回，欢哥笑语的，完全不象什么主仆，倒象是一家三姐弟，倒也没引起什么非议，因为半年来大家早已经习惯了牛大人和牛大人家的与众不同。
当然牛七也没忘记教尘和泥怎么做腊肉腊鱼腊肠，这个牛七真的会，刘大姐姐喜欢吃，所以牛七跟着老妈专门学了。而且是家乡独特的做法，都是洗净切块，放入锅里，重盐，各自香料，焯水煮书，然后晾干，再点燃柴火，用米糠盖火生烟，再在上面打好架子，挂上焯好的鸡鸭鱼肉肠，上面蒙上一床破被盖住烟，一番烟熏下来，只一天就肉香扑鼻，然后再晒，再熏，再晒再熏，三次下来，新鲜出炉的腊制品是金黄透亮，香远益清！
只是尘那个心疼哦，那么贵的香料当水放，还米糠盖火，那个米糠自己跟泥在水渔家和上菜叶豆腐渣可是当饭吃的……还有那床被子，虽然是泥带过来的破被子，尘觉得拆了撕开做擦洗抹布都可以用好久，就这么一熏一层油，最后三人院子里烤火唱曲大人一把火点着烧了！尘想说点什么，但是不敢忤逆大人，就觉得大人本事可以通天，也是个活菩萨一样的好人，就是太糟蹋东西了。
牛七还从没自己当家做主过过年，也不知道有什么规矩，以前反正跟着爸妈，什么也不用管，姐姐出嫁以后，少不了爸妈总要吩咐帮点忙做点事，什么做豆腐推个磨子啊，打年糕挥个舂子啊，蒸酒搬个蒸笼扛个缸啊，后来书读多了，写个春联啊……其他的基本帮不上什么忙，他也不会，现在是自己当家做主了，这可什么都要靠自己了，倒是以前跟着父母过日子，觉得什么都烦琐，什么都多余，现在呢，突然觉得生活还是必须要有点仪式感，都过年过节了，自己也有太多的牵挂，怎么都该给自己一些念想，于是，过完小年，自己也忙碌了起来。
暂时放下心头千万遍呼喊着的爸妈姐姐刘大老师你们怎么样了的沉重，琢磨着怎么把年过热闹，喜庆一些，牛七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要说最亲的却是朝夕相处的两个下人，另外还有名义上的两个弟子，但那是有名有号自己有家的外人，倒是两个下人，只有一个字的称呼，不知来自何方，父母何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将来会怎么样，她们两倒真真切切把牛七的家也当着自己的家，甚至比牛七更眷恋这个还没住几天的新家，她们把牛七当着自己唯一的依靠，当着主心骨，当着这个共同的家的天。
牛七来自于现代社会，骨子里就没有贵贱等级的概念，也从未把两个伺候自己的人当着什么下人，半年多了，相处下来，牛七内心深处也是把她们当着自己的家人。
泥！牛七家的小厮，他不知道自己多大了，只记得八年前水渔二老爷把自己买回来的，在水渔家长大，在那之前只记得饿，冷，总是看见死人，在水渔家也挺好，就是二老爷打人有点重，很疼，现在跟了自家大人，大人很好，从不打人，就是有点骂，教自己认字写字，自己犯糊涂了就骂，越骂越糊涂，越糊涂越骂……
尘！她知道自己今年29了，她知道大人比自己还小，如果自己小弟弟不死，应该跟自家大人差不多大了，她知道自己的父母，父母在河对面草冲那边两天路程外的一个山沟里，十八年没见过了，那年一个牙人给了五两银子给阿爹阿妈，要救自己的弟弟，大弟弟已经一身烂得发臭，小弟弟已经埋到了自家后山上，爹娘必须救大弟弟，那是唯一的香火了，尘记得牙人拉自己上车阿妈拉着自己嘶喊：
“阿尘啊~有个能活的地方好好活着，爹娘有命一定来赎你，没命了你要记得黄狗窝这个地方，看看爹娘的坟，看看弟弟们的墓……”
可尘三天后就被卖到了水渔家，就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地方，尘不好看，却长得髋宽臀大，15岁那年，二老爷把自己塞进了三老爷家大把头蒜的房里，果不其然，三年内就生出了两个黑啾啾的男娃，可惜好景不长，蒜跟大伙一次放竹排下坨坨江，就再也没回来，三老爷告诉自己，浪大，掉竹排底下找不到了……尘也没什么特别悲伤，反正院里也经常有下人回不了，但前年，三老爷说自己一个人干活养不了三长嘴，要把两黑娃处理了，卖的时候大黑11岁，小黑10岁，不知道卖哪里去了，尘问过，哭过，三老爷后来说，再闹就把尘也卖了，果然，没多久，尘就被送到自己大人这来了，大人的眼睛也很看，尘每次看着这眼睛就能忘记那些痛苦，大人好高，比尘见过的男的都要高，大人很会说话，问了自己的事以后就说：
“尘姐，给我时间，我把你孩子找回来，还有你爹妈，只要还活着，慢慢找……”
尘觉得这是这辈子最好听的话，自己高兴几个月了，比当年那头蒜说自己好看还高兴。尘也努力学认字写字，大人真舍得，几文钱一张的纸还有笔，自己跟泥随便造，自己还行，偷偷的睡觉就着有月亮也在背在写，都能看懂大人写的那些东西了，不象那坨臭泥，会的字还没自己一半多，大人也骂，自己私下也骂，该骂！那就是个蠢货，居然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
牛七没有忘记给泥还有尘置办新衣服，过年了，有新衣服穿才喜庆，自己当家了，可不能少了这个，三个人外衣内衣，棉袄帽子鞋，一样不落，全部来新的，也不过六七两银子，绫罗绸缎，那个算了，不实惠。
尘倒是想给大人争取整一身大人该有的派头，没同意，反而大人还给自己另加了两条大红的丝绸围巾，真好看，尘心里美滋滋。
鸡鸭鱼肉不缺，乡亲们送来的都吃不完，只是尘的厨艺实在不敢苟同。
这个世界的物产并不匮乏，没有鸡精酱油味精白糖……但桂皮辣椒花椒胡椒红砂糖却一样不缺，虽然有点贵，但过年了嘛，不吝啬这一点，花了三两银子买了一堆，看得尘一阵肉疼，倒是芝麻油茶油菜籽油却是比自己那个社会更好更香，却反而不贵，一两多银子就能让泥差点提不下，酒！牛七自己不会酿，尘也不会，泥？算了，那就是头猪，什么都不会！但大过年的，这个怎么都不能少，于是花了五两银子，买了十坛好久，那种几十钱一坛的绿蚁酒没要！
三个人几天倒是过足了一把购物瘾，乡市也不过离村子几里路，主仆三人每天高高兴兴，推着小推车一趟又一趟在乡间石板路上来回，欢哥笑语的，完全不象什么主仆，倒象是一家三姐弟，倒也没引起什么非议，因为半年来大家早已经习惯了牛大人和牛大人家的与众不同。
当然牛七也没忘记教尘和泥怎么做腊肉腊鱼腊肠，这个牛七真的会，刘大姐姐喜欢吃，所以牛七跟着老妈专门学了。而且是家乡独特的做法，都是洗净切块，放入锅里，重盐，各自香料，焯水煮书，然后晾干，再点燃柴火，用米糠盖火生烟，再在上面打好架子，挂上焯好的鸡鸭鱼肉肠，上面蒙上一床破被盖住烟，一番烟熏下来，只一天就肉香扑鼻，然后再晒，再熏，再晒再熏，三次下来，新鲜出炉的腊制品是金黄透亮，香远益清！
只是尘那个心疼哦，那么贵的香料当水放，还米糠盖火，那个米糠自己跟泥在水渔家和上菜叶豆腐渣可是当饭吃的……还有那床被子，虽然是泥带过来的破被子，尘觉得拆了撕开做擦洗抹布都可以用好久，就这么一熏一层油，最后三人院子里烤火唱曲大人一把火点着烧了！尘想说点什么，但是不敢忤逆大人，就觉得大人本事可以通天，也是个活菩萨一样的好人，就是太糟蹋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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