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王命
在阿彻该斯特小船的衬托下，面前的海盗船简直是一个遮天蔽日的东西。这也是奥拉第一次见到风帆战舰。桅杆顶部的黑旗因无风而萎靡地垂下。高大的船舷上抛下一捆绳梯，供他们爬上去。
三人刚站到甲板上，立刻有海盗从后面围上来，要搜他们的身。站在最后的奥拉首当其冲，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肚子。随后是以太，无视她的凌厉目光，海盗的大手迫不及待伸向她的胸脯，又在半空滞住——阿彻该斯特的枪口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朋友，要我教教你怎么礼貌吗？”
“喂！放下枪！”旁边的海盗见状，也想掏出枪威胁，但还没掏出来，邵的佩刀就横到了脖子上：“对船长尊敬些。”
那海盗骂了一句，无视邵的威胁，继续拔枪，立刻被邵踹中膝盖而被迫倒地。他强忍着疼痛想再跳起来，又被阿彻该斯特一脚踏中胸膛，踩回了地上：“你们船长呢？”
“夜鸱鸮。”低悚而浑厚的声音摩擦着金属，自船长室中传出。奥拉和以太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这个声音两人很熟悉。巨大的身影弯着腰才能从已经加阔的门中走出，正是几个月前入侵西恩，掳走图灵的戈尔登.埃尔德，人称“狂王”的海盗王。
他辉煌的纯金盔甲屹立在战舰上，令人望而生畏：“让他起来。”
阿彻该斯特没有反对，他收回皮靴，俯视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霍桑。”海盗捂着腿弯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情愿地回答。阿彻该斯特伸手拨弄他脖子上箍紧的鱼骨尖刺项圈：“那么，霍桑，这是看门狗戴的，别戴在人身上。”
霍桑白了他一眼，带着手底下的人退回人群中。阿彻该斯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意盎然地说：“啊，戈尔登，现在谈谈我们的事。我的船员在哪？”
“你的船员？那是你的船员？你见过只有两个船员的船长？”
围观的海盗爆发一阵笑声，埃尔德也笑起来：“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你烂透了，阿彻该斯特。”
“烂透的人是谁呢？一个九尺半的大块头，却用偷偷摸摸的手段拐骗一个小姑娘。她晚上还看不见呢。”
戈尔登说：“把她带出来。”
几个海盗让开道路，他的手下推着一个咬着苹果的女孩走出来。她欣喜地来回转头，向着错误的方向喊：“船长，你来接我了？”
“星见！在这里。”邵向她招手，尽管女孩因为夜盲症看不见他，却可以分辨出声音的方位。她正要过去，却被身后的手下一把拦住。埃尔德对旁边发生的事置若罔闻，抱着肘说：“来谈判吧。我听说你有图灵的手稿。”
“他没有，”以太突然出声道，“只是我找到他而已，你的情报有误。”
“你？”埃尔德望见这位勇敢的少女，回忆几秒，似乎把一切都想通了：“嗯？你是上次在西恩搅局的。居然真的找到他了，你有点本事。”
他移回视线，继续对阿彻该斯特说：“夜鸱鸮，你真的是着迷了，找一个那么像叙德菈茨的女孩来自我安慰。”
像叙德菈茨？我吗？这个名字是谁？一连串的疑问向以太抛来，她忽然感到身旁海盗王的异变。他虽然仍然保持微笑，但眼里已经积蓄了汹涌的杀意。他摊开手，说：“好吧，我们都不要说废话。你要的手稿，我没有。不过，我也要去找他的那台仪器了。如果我以后得到它，我再通知你过去拿，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就是狗屁。”埃尔德指着对方：“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等找到世界树号，这女孩都要老死了。废话少说，你没有手稿，就去给我找，找到了再来领人质。”
“我凭什么给你找手稿？你也知道海盗大帝死去的地方，手稿对你而言没一丁点用。”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只要手稿。”
“好吧，我可以替你找它。不过，你先把星见还给我。”
“那你给我手稿。”
“我没有手稿。”
“没有就去找！”埃尔德咆哮。
“找之前先把星见还回来。”
一阵诡异的沉默，埃尔德笑起来：“看来我们陷入僵局了。我现在决定把你们全杀了。”
“不，不......你冷静一下。”阿彻该斯特赶忙出言劝阻：“不如我们找个折中的方法。”
“你能有什么折中的方法？你就一条破船，拆了都不够我烧火暖身子。”
“当然不是这种方法。”阿彻该斯特摘下三角帽：“我想你发起船长挑战。”
埃尔德笑得更大声了：“我没有听错吧？你算个什么船长？你的船小得像条裤子，有什么资格发起船长挑战？”
嘲笑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几个海盗笑得在地上打滚。阿彻该斯特环视一圈，将三角帽交到邵的手中，面色不改：“那么，我作为海盗王，向你发起王的挑战。”
笑声渐渐消失了，像是淹没在海水里一样。埃尔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压抑的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作为海盗王，向另一个海盗王发起挑战。”
“你这混账......疯子，在你眼里，海盗王究竟算什么？！”金色的巨人震声质问。夜鸱鸮神色复杂地挠一挠凌乱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又像是自言自语：“算什么？嗯......值小半箱金子吧。”
另一边，收到他回复的埃尔德已经气得浑身战栗。他两手一挥，围观的海盗立刻撤开，跑到船头船尾，或者二层镂空的地板，甚至桅杆的横木上都挤满了人。被称为狂王的海盗王解下披风，向身后一扬，比船帆还要大的布料轻飘飘落地。他摩拳擦掌，金甲铿锵作响：
“收拾你，我都不需要用刀用枪。”
“听着，埃尔德，”阿彻该斯特无所谓地说，“可能在这些人眼里，你是个战无不胜、值得追随的船长，但在我这里，你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夜鸱鸮迎面大步走去，抽出腰间的弯刀，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攻过来了。埃尔德冲锋的时候，整条船都在颠簸，以太等人必须要抓住缆绳才能稳住脚步。夜鸱鸮一刀斩下，在狂王的头盔上劈出一串火星，而他本人也在下一瞬被狂王顶飞，生生撞散角落堆叠的木箱，一片狼藉。阿彻该斯特挣扎着试图起身，被跟来的埃尔德一把抓住领口和裆部，高高提到空中，再狠狠地掼在地上。相比之下，过于瘦小的阿彻该斯特立刻喷出鲜血，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又被掷出，飞过很远的距离，砸开了船长室的大门。
“好！”
“打死他！”
“教训这个装腔作势的混蛋！”
海盗们吹起口哨，大声喝彩，欢呼这暴虐的斗争。埃尔德不想给他恢复的机会，再度奔去。阿彻该斯特抽出胸前枪套里的火枪，连发数弹，却只能略微打歪埃尔德的重心。弹药打空，狂王也冲到面前，大力地践踏。败退的海盗王赶忙弃枪，连滚几圈躲到一旁。
他拔出胸前第二把枪——他挂着很多把枪。毕竟在登船的混战中想要换弹是不太可能的，只能打空膛了就扔掉，用另一把备用枪。他再次射击，换来的只是埃尔德背上冒起的几缕硝烟。紧随而至的狂王拎起他的衣襟，抵在船沿的栏杆上。
“你到底哪来的胆子挑战？你甚至都不能擦伤我。”
他还要说些什么，头颅忽然不由自主地扬起——阿彻该斯特把手枪顶在他的下颔，零距离开了一枪。震动令他有些昏聩，不由得倒退几步，解开窒息的夜鸱鸮蹬住船板，一头撞进对手的胸口，和他一并扑倒在地。而后将手枪对准埃尔德黄金面具上眼睛的开口，射了三枪。
“喜欢挨子弹吗，巫妖？”阿彻该斯特一边吐血一边嘲讽着，下一秒就被抡来的巨掌扇飞，硬是把桅杆撞出一个凹陷。埃尔德已经愤怒到极点，四只眼睛涨出凶狂的红光，他抠住倒地的夜鸱鸮的脖颈，将他按在甲板上一路摩擦，而后沿着船板的曲线举起，似要一鼓作气将他扼死。
“别打了！”奥拉声嘶力竭地大喊：“稿纸在我身上！”
埃尔德看向他，奥拉发着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湿漉漉的图灵手稿。换衣服时，他特意把它们拿了出来，带在身上。埃尔德松开手，满脸鲜血生死未卜的阿彻该斯特就像海鳝一样颓然坠地。狂王昂首阔步，朝着奥拉走去。他接过少年手中的稿纸，大致翻阅一通，对着手下说：“把那女孩放了。”
他把稿纸转交给身旁戴眼镜的海盗，满意地转过身，突然发生了爆炸，倒飞而出，一路上砸翻了好几个人。众人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望向阿彻该斯特。他艰难地扶着木桶起身：
“榴弹炮，朋友。本来是拿来打海怪的，先给你消受吧，埃尔德。”
被击倒的金甲巨人吃力地爬起来，身上抖落一片片的金屑：“你是一心寻死了......”
他像战车一样再度狂啸而出，和夜鸱鸮撞在一起。理所当然地，夜鸱鸮被他掳起，磕在台阶上。埃尔德抓住身下海盗的头，一遍又一遍地碰在折角的棱上。奥拉想过去恳求，却被邵一把拉住：“不要破坏海盗王的决斗。”
“你已经输了，阿彻该斯特，彻彻底底，你根本无法战胜我。没有人能战胜我——”
埃尔德话音未落，身下的阿彻该斯特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他的面具上，这当然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他稍微起身，一拳轰向对手的脑袋。随后一阵钻心的疼痛——阿彻该斯特的佩刀，竟然捅透了他用来防御的纯金胸甲。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崩坏的身体，金粒像是被腐蚀了一样脱落。身下满头鲜血的夜鸱鸮咳嗽着冷笑，向他展示手中的液态金属：“榴弹里有镓，专门给你的，喜欢吗......”
夜鸱鸮按住刀柄向下割，歪歪扭扭地在金板上凿出狭长的裂口，紧跟着蹬一脚，黑烟从缝隙逸散而出。埃尔德连连后退，大块被污染的黄金掉在甲板上。他很快找准重心，双手握住刀身，然后一把掰断。阿彻该斯特的笑意凝固了，没想到埃尔德还能打。毫无悬念，他再次被擒住，重重压在围栏上，甚至把它们弄断了。
“你觉得那种东西对我有用吗？镓？它能腐蚀多少，我的铠甲又有多厚？”
阿彻该斯特的上半身已经探出了船边，下方就是深邃的大海。打到现在，他也几乎脱力。埃尔德看向奥拉几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信赖的船长。”他扭回头，残缺不全的面具更加可怖：“你无法战胜我。”
“是吗......咳、咳......但是，埃尔德......我知道一种办法，让我更好的......”
他无力垂下的手不知何时攥住了一颗爆弹，他将它举高，展示给埃尔德看。爆弹的表面已经崩开了裂缝，火光从中射出。哪怕是戴着面具，埃尔德的吃惊也已暴露无遗。他想扔开夜鸱鸮躲避爆炸，但夜鸱鸮的五指，此刻却如锋利的鹰爪般死死地攫住了他盔甲上的裂缝。
“你这疯......”
“和我一起葬身历史的洪流吧。”阿彻该斯特放肆地大笑。
爆弹遽然绽放。滔天的火舌与冲击的热浪令所有人不得不寻找掩体躲避。再探头时，埃尔德已经被掀翻到空中，和阿彻该斯特一起翻过了船舷，旋转着向海面坠落。埃尔德率先落水，撞开的水花足有十米高。阿彻该斯特像枯叶一样栽向大海，身上喷出的血液恍如纷飞的羽毛。
午夜中传来一声长唳，乌黑的身影擦破夜色而来。那是一只硕大的渔鸮，翼展足有两米，身长起码也得一米。它俯冲向水面，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阿彻该斯特，利爪嵌入他的肉体，而后旋翔着振翅而上，将这位海盗王抛回甲板，随即飞走，隐没于夜色，再也看不见了。
阿彻该斯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众人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应对。这时他晃悠悠地爬起，奄奄一息地说：“如果谁有异议，还来得及向我发起挑战。”
海盗们面面相觑，随后侧身，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对着护卫说：“邵，你带他们下去吧。”
“你呢，船长？”
“我摔下去。我爬不动梯子了。”
邵依言带着三人从绳梯下去，回到自己的船上。阿彻该斯特踉踉跄跄地迈上探出的甲板，对船上不知所措的海盗们说：“把你们船长接上来吧。我杀不死他。但你们什么也不干，他就要沉底了。”
说完，他再也站不稳，向前摔了下去。血液仍伴随着他下落的轨迹，重重地砸进了如墨的大海。
三人刚站到甲板上，立刻有海盗从后面围上来，要搜他们的身。站在最后的奥拉首当其冲，被人狠狠抓了一把肚子。随后是以太，无视她的凌厉目光，海盗的大手迫不及待伸向她的胸脯，又在半空滞住——阿彻该斯特的枪口正抵在他的太阳穴上：“朋友，要我教教你怎么礼貌吗？”
“喂！放下枪！”旁边的海盗见状，也想掏出枪威胁，但还没掏出来，邵的佩刀就横到了脖子上：“对船长尊敬些。”
那海盗骂了一句，无视邵的威胁，继续拔枪，立刻被邵踹中膝盖而被迫倒地。他强忍着疼痛想再跳起来，又被阿彻该斯特一脚踏中胸膛，踩回了地上：“你们船长呢？”
“夜鸱鸮。”低悚而浑厚的声音摩擦着金属，自船长室中传出。奥拉和以太不约而同地看过去，这个声音两人很熟悉。巨大的身影弯着腰才能从已经加阔的门中走出，正是几个月前入侵西恩，掳走图灵的戈尔登.埃尔德，人称“狂王”的海盗王。
他辉煌的纯金盔甲屹立在战舰上，令人望而生畏：“让他起来。”
阿彻该斯特没有反对，他收回皮靴，俯视着地上的人说：“你叫什么名字？”
“霍桑。”海盗捂着腿弯颤巍巍地站起来，不情愿地回答。阿彻该斯特伸手拨弄他脖子上箍紧的鱼骨尖刺项圈：“那么，霍桑，这是看门狗戴的，别戴在人身上。”
霍桑白了他一眼，带着手底下的人退回人群中。阿彻该斯特立刻换了一副面孔，笑意盎然地说：“啊，戈尔登，现在谈谈我们的事。我的船员在哪？”
“你的船员？那是你的船员？你见过只有两个船员的船长？”
围观的海盗爆发一阵笑声，埃尔德也笑起来：“那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你烂透了，阿彻该斯特。”
“烂透的人是谁呢？一个九尺半的大块头，却用偷偷摸摸的手段拐骗一个小姑娘。她晚上还看不见呢。”
戈尔登说：“把她带出来。”
几个海盗让开道路，他的手下推着一个咬着苹果的女孩走出来。她欣喜地来回转头，向着错误的方向喊：“船长，你来接我了？”
“星见！在这里。”邵向她招手，尽管女孩因为夜盲症看不见他，却可以分辨出声音的方位。她正要过去，却被身后的手下一把拦住。埃尔德对旁边发生的事置若罔闻，抱着肘说：“来谈判吧。我听说你有图灵的手稿。”
“他没有，”以太突然出声道，“只是我找到他而已，你的情报有误。”
“你？”埃尔德望见这位勇敢的少女，回忆几秒，似乎把一切都想通了：“嗯？你是上次在西恩搅局的。居然真的找到他了，你有点本事。”
他移回视线，继续对阿彻该斯特说：“夜鸱鸮，你真的是着迷了，找一个那么像叙德菈茨的女孩来自我安慰。”
像叙德菈茨？我吗？这个名字是谁？一连串的疑问向以太抛来，她忽然感到身旁海盗王的异变。他虽然仍然保持微笑，但眼里已经积蓄了汹涌的杀意。他摊开手，说：“好吧，我们都不要说废话。你要的手稿，我没有。不过，我也要去找他的那台仪器了。如果我以后得到它，我再通知你过去拿，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就是狗屁。”埃尔德指着对方：“就凭你现在半死不活的样子，等找到世界树号，这女孩都要老死了。废话少说，你没有手稿，就去给我找，找到了再来领人质。”
“我凭什么给你找手稿？你也知道海盗大帝死去的地方，手稿对你而言没一丁点用。”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只要手稿。”
“好吧，我可以替你找它。不过，你先把星见还给我。”
“那你给我手稿。”
“我没有手稿。”
“没有就去找！”埃尔德咆哮。
“找之前先把星见还回来。”
一阵诡异的沉默，埃尔德笑起来：“看来我们陷入僵局了。我现在决定把你们全杀了。”
“不，不......你冷静一下。”阿彻该斯特赶忙出言劝阻：“不如我们找个折中的方法。”
“你能有什么折中的方法？你就一条破船，拆了都不够我烧火暖身子。”
“当然不是这种方法。”阿彻该斯特摘下三角帽：“我想你发起船长挑战。”
埃尔德笑得更大声了：“我没有听错吧？你算个什么船长？你的船小得像条裤子，有什么资格发起船长挑战？”
嘲笑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几个海盗笑得在地上打滚。阿彻该斯特环视一圈，将三角帽交到邵的手中，面色不改：“那么，我作为海盗王，向你发起王的挑战。”
笑声渐渐消失了，像是淹没在海水里一样。埃尔德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蔑，取而代之的，是刻意压抑的愤怒：“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作为海盗王，向另一个海盗王发起挑战。”
“你这混账......疯子，在你眼里，海盗王究竟算什么？！”金色的巨人震声质问。夜鸱鸮神色复杂地挠一挠凌乱的头发，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又像是自言自语：“算什么？嗯......值小半箱金子吧。”
另一边，收到他回复的埃尔德已经气得浑身战栗。他两手一挥，围观的海盗立刻撤开，跑到船头船尾，或者二层镂空的地板，甚至桅杆的横木上都挤满了人。被称为狂王的海盗王解下披风，向身后一扬，比船帆还要大的布料轻飘飘落地。他摩拳擦掌，金甲铿锵作响：
“收拾你，我都不需要用刀用枪。”
“听着，埃尔德，”阿彻该斯特无所谓地说，“可能在这些人眼里，你是个战无不胜、值得追随的船长，但在我这里，你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夜鸱鸮迎面大步走去，抽出腰间的弯刀，点头示意对方可以攻过来了。埃尔德冲锋的时候，整条船都在颠簸，以太等人必须要抓住缆绳才能稳住脚步。夜鸱鸮一刀斩下，在狂王的头盔上劈出一串火星，而他本人也在下一瞬被狂王顶飞，生生撞散角落堆叠的木箱，一片狼藉。阿彻该斯特挣扎着试图起身，被跟来的埃尔德一把抓住领口和裆部，高高提到空中，再狠狠地掼在地上。相比之下，过于瘦小的阿彻该斯特立刻喷出鲜血，他还没反应过来，立刻又被掷出，飞过很远的距离，砸开了船长室的大门。
“好！”
“打死他！”
“教训这个装腔作势的混蛋！”
海盗们吹起口哨，大声喝彩，欢呼这暴虐的斗争。埃尔德不想给他恢复的机会，再度奔去。阿彻该斯特抽出胸前枪套里的火枪，连发数弹，却只能略微打歪埃尔德的重心。弹药打空，狂王也冲到面前，大力地践踏。败退的海盗王赶忙弃枪，连滚几圈躲到一旁。
他拔出胸前第二把枪——他挂着很多把枪。毕竟在登船的混战中想要换弹是不太可能的，只能打空膛了就扔掉，用另一把备用枪。他再次射击，换来的只是埃尔德背上冒起的几缕硝烟。紧随而至的狂王拎起他的衣襟，抵在船沿的栏杆上。
“你到底哪来的胆子挑战？你甚至都不能擦伤我。”
他还要说些什么，头颅忽然不由自主地扬起——阿彻该斯特把手枪顶在他的下颔，零距离开了一枪。震动令他有些昏聩，不由得倒退几步，解开窒息的夜鸱鸮蹬住船板，一头撞进对手的胸口，和他一并扑倒在地。而后将手枪对准埃尔德黄金面具上眼睛的开口，射了三枪。
“喜欢挨子弹吗，巫妖？”阿彻该斯特一边吐血一边嘲讽着，下一秒就被抡来的巨掌扇飞，硬是把桅杆撞出一个凹陷。埃尔德已经愤怒到极点，四只眼睛涨出凶狂的红光，他抠住倒地的夜鸱鸮的脖颈，将他按在甲板上一路摩擦，而后沿着船板的曲线举起，似要一鼓作气将他扼死。
“别打了！”奥拉声嘶力竭地大喊：“稿纸在我身上！”
埃尔德看向他，奥拉发着抖，从怀里掏出皱巴巴湿漉漉的图灵手稿。换衣服时，他特意把它们拿了出来，带在身上。埃尔德松开手，满脸鲜血生死未卜的阿彻该斯特就像海鳝一样颓然坠地。狂王昂首阔步，朝着奥拉走去。他接过少年手中的稿纸，大致翻阅一通，对着手下说：“把那女孩放了。”
他把稿纸转交给身旁戴眼镜的海盗，满意地转过身，突然发生了爆炸，倒飞而出，一路上砸翻了好几个人。众人大惊失色，难以置信地望向阿彻该斯特。他艰难地扶着木桶起身：
“榴弹炮，朋友。本来是拿来打海怪的，先给你消受吧，埃尔德。”
被击倒的金甲巨人吃力地爬起来，身上抖落一片片的金屑：“你是一心寻死了......”
他像战车一样再度狂啸而出，和夜鸱鸮撞在一起。理所当然地，夜鸱鸮被他掳起，磕在台阶上。埃尔德抓住身下海盗的头，一遍又一遍地碰在折角的棱上。奥拉想过去恳求，却被邵一把拉住：“不要破坏海盗王的决斗。”
“你已经输了，阿彻该斯特，彻彻底底，你根本无法战胜我。没有人能战胜我——”
埃尔德话音未落，身下的阿彻该斯特一口鲜血直接喷到他的面具上，这当然是无济于事的。于是他稍微起身，一拳轰向对手的脑袋。随后一阵钻心的疼痛——阿彻该斯特的佩刀，竟然捅透了他用来防御的纯金胸甲。
他惊讶地看着自己崩坏的身体，金粒像是被腐蚀了一样脱落。身下满头鲜血的夜鸱鸮咳嗽着冷笑，向他展示手中的液态金属：“榴弹里有镓，专门给你的，喜欢吗......”
夜鸱鸮按住刀柄向下割，歪歪扭扭地在金板上凿出狭长的裂口，紧跟着蹬一脚，黑烟从缝隙逸散而出。埃尔德连连后退，大块被污染的黄金掉在甲板上。他很快找准重心，双手握住刀身，然后一把掰断。阿彻该斯特的笑意凝固了，没想到埃尔德还能打。毫无悬念，他再次被擒住，重重压在围栏上，甚至把它们弄断了。
“你觉得那种东西对我有用吗？镓？它能腐蚀多少，我的铠甲又有多厚？”
阿彻该斯特的上半身已经探出了船边，下方就是深邃的大海。打到现在，他也几乎脱力。埃尔德看向奥拉几人，以胜利者的姿态宣布：“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信赖的船长。”他扭回头，残缺不全的面具更加可怖：“你无法战胜我。”
“是吗......咳、咳......但是，埃尔德......我知道一种办法，让我更好的......”
他无力垂下的手不知何时攥住了一颗爆弹，他将它举高，展示给埃尔德看。爆弹的表面已经崩开了裂缝，火光从中射出。哪怕是戴着面具，埃尔德的吃惊也已暴露无遗。他想扔开夜鸱鸮躲避爆炸，但夜鸱鸮的五指，此刻却如锋利的鹰爪般死死地攫住了他盔甲上的裂缝。
“你这疯......”
“和我一起葬身历史的洪流吧。”阿彻该斯特放肆地大笑。
爆弹遽然绽放。滔天的火舌与冲击的热浪令所有人不得不寻找掩体躲避。再探头时，埃尔德已经被掀翻到空中，和阿彻该斯特一起翻过了船舷，旋转着向海面坠落。埃尔德率先落水，撞开的水花足有十米高。阿彻该斯特像枯叶一样栽向大海，身上喷出的血液恍如纷飞的羽毛。
午夜中传来一声长唳，乌黑的身影擦破夜色而来。那是一只硕大的渔鸮，翼展足有两米，身长起码也得一米。它俯冲向水面，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阿彻该斯特，利爪嵌入他的肉体，而后旋翔着振翅而上，将这位海盗王抛回甲板，随即飞走，隐没于夜色，再也看不见了。
阿彻该斯特浑身上下鲜血淋漓，没有一寸完整的皮肤。众人呆若木鸡，不知如何应对。这时他晃悠悠地爬起，奄奄一息地说：“如果谁有异议，还来得及向我发起挑战。”
海盗们面面相觑，随后侧身，为他让出一条道路。
他对着护卫说：“邵，你带他们下去吧。”
“你呢，船长？”
“我摔下去。我爬不动梯子了。”
邵依言带着三人从绳梯下去，回到自己的船上。阿彻该斯特踉踉跄跄地迈上探出的甲板，对船上不知所措的海盗们说：“把你们船长接上来吧。我杀不死他。但你们什么也不干，他就要沉底了。”
说完，他再也站不稳，向前摔了下去。血液仍伴随着他下落的轨迹，重重地砸进了如墨的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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