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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休养生息

    龙圻山一战结束后,五万豹骑军又在甘州驻扎了三个月,梁敢率手下副将重新布置了陇右防线,甘、肃、瓜这些和经常和突厥正面接触的州县都加强了防御,驻扎总人数超过了四万人。

    梁训也因功擢拔为队正,不忙时会去医官那里帮忙救治伤员,他发现大部分伤员的装备都非常简陋,就连护身的皮甲都磨损过度,如此军备,难怪军队损耗惊人。

    这天,梁训刚刚换防回来,只见娄怀德正拿着手里的银子傻笑猛亲,他的封赏虽然比老娄的多,但是朝廷只发了一半的白银,剩下的全部以缴获的奴隶替代。

    “够了吧,不就是一百两银子么,你娄公子是没见过钱怎么着,睡觉还得抱着。”梁训翻了个白眼。

    “你家老娄在意的是钱吗?”娄怀德乐呵呵地从铺上爬起来,给梁训让了个位置。

    不知为何,梁训看到他,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田大有,“老娄,你说平民和世家为什么差距这么大,活人就算了,就连死人都那么天差地别。”

    娄怀德见他神色悲怆,默默地爬起来,“是不是想老田的事呢?”

    “嗯。”

    “怎么说呢,确实如此,杨横和田大有一同进的豹骑,虽同为队正,但杨横出身弘农杨世,虽是旁支子弟,但毕竟底蕴在那,加上今年二月,杨家刚把一个嫡女送进后宫,兵部那些人就算看皇帝的面子,也得让姓杨的多长两条腿。”

    “那平民子弟就没有出头之日了么?”梁训又想起了胡荃。

    “倒也并非如此,虽然我朝文臣武将都看出身,但军队其实是最不看出身的地方,毕竟人只有一条命,豪门世族底蕴深厚,子弟自然弓马娴熟,晋升迅捷,但平民一样有上升的机会,比如杜副帅就是地道的寒门,逃荒逃的连祖上的坟头都找不着了,不也在大帅手底下干到了正四品上的忠武将军,再说咱们大帅,大帅他爹原来只是凉州一户普通农家的儿子,连寒门都不是,前朝独孤氏篡前前朝的皇位时被征进军队当炮灰,人家硬是在一众世家子弟里杀出卫国公的爵位,后来因为性情刚直,得罪了前朝后主,一家子被发配岭南,咱大帅从一个罪人之子一路拼杀,不仅恢复了卫国公府的名号,还娶了先帝的女儿,再比如你,你一个无名无姓的白丁,这次不也一飞冲天了么,连升八级,别说豹骑军,放眼整个大晋也是极为罕见的,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你小子究竟是什么来头,平时寡言少语,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上了战场却干出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来,你小子这次在大帅面前这么亮眼,将来和杜副帅一样混个四品将军也不是没可能啊。”胡怀德说着就说到了梁训身上。

    “为啥是四品上,和大帅那样的不行吗?”

    胡怀德一听,当场就乐了,“你小子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我朝前三品的武将你掰着指头数数,正一品的十二卫大将军全是皇族,咱大帅虽然也是十二卫将军,可散官顶死了也就是从一品,三品以上的武将不仅是几代的将门,还和世家沾亲带故。我问你,你爹干啥的?”

    “额,我爹当兵的。”梁训想了想,觉得自己这么说并不算撒谎。

    “这不就结了,你看杜冼和我一样的年纪,散官比我高了一阶,除了军功外,还有一层就是他是咱副帅杜冶的亲弟弟,紫宸营建制尚未完整,再过几年人员满编后,只要边军有仗大,有他兄长铺路,散官再升个五六级是水到渠成的事,你呢,你有啥?”娄怀德恨铁不成钢地教训。

    “我······”我有皇帝舅舅行不行?梁训在心底默念,虽然这便宜舅舅他还没见过。

    “不过,你小子长的这么标致,要是有机会进京述职,运气好被长安的官小姐们看上,有了岳丈的提携,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要是你让公主看上,那就算半个皇亲国戚,搞不好真能像咱大帅一样也混个骠骑大将军当当。”娄怀德越说越离谱,尽管他说的有一定道理,但梁训还是有些不平,毕竟不是谁都有他爹和副帅那样的运气。

    六月中旬,豹骑大军返回凉州,梁训和老爹刚踏进都督府官衙,就被胡白卿抓了个正着,他一见梁家父子俩,满面红光的兴奋劲头立马变的苦大仇深。

    “你们终于舍得回来了,再多一天凉州的百姓今年冬天就得喝西北风了!”胡白卿将一沓公文甩在梁敢手上,梁训识相地要告退,却被胡白卿拦住,他本来要和紫宸营的士兵一起回营房的,走到一半杜冼来找他,说大帅有令,让他去都督府官衙回禀,结果直接撞上了这尊佛。

    “你别想溜,豹骑军早晚要交在你手里,这档子事现在听听不算坏事。”胡白卿拉住梁训,说什么也不让他走。

    “欸,胡大人放心,小可还没吃上胡大人升官宴的喜酒,怎么舍得走呢。”梁训指了指对方换了颜色的官服,胡白卿因调度有功,刚升任凉州刺史。

    “嘴甜也救不了你,这油嘴滑舌的调调给明月楼的姑娘们说去,现在你给我站稳认真听!”

    梁训立时收敛笑意,胡白卿不是个严肃的人,他严肃到这份上,只能说明形势很严峻。

    “凉州没钱了,你赶紧给你大舅哥写奏折,让他从并州或者蜀郡调拨五十万石粮草过来。”

    “五十万!你咋不去抢。”梁训依稀记得前世上课时老妖婆讲过,古代封建王朝,一石粮约七十九斤,五十万石就是三千九百六十六万斤,这么多粮食堆在一起能堆成山。

    “我要是能抢到,我早就去了,还用你说。龙圻一战,光战后将士们的封赏和抚恤一项就要二十几万两银子,凉州的银库一文也没了,你们没回来之前,我以都督府的名义给肃、瓜二州的刺史去了信,他们那还好,留下来的粮食刚好能护住当地的百姓过冬,但是甘州和凉州就不行了,尤其是甘州,一直是前线,几个月下来银库粮仓荡然无存,甘州刺史前几日写信请求调粮,我把凉州的粮食给他们拨去了一半,至多维持四个月,到不了年底,凉州就彻底干净了。”

    “不是!仗已经打完了,怎么还有这么多开销?”梁训知道打仗就是打钱粮,如今看来,史学家还是说轻了,这打的分明就是黄金。

    “仗确实打完了,但是豹骑军这一战损伤了三分之一的兵力,短时间内必须扩军,否则就会影响到陇右的防线部署,新兵的训练,战甲的更换,这些都要钱,陇右道今年的秋粮和赋税已经预定给豹骑军作军费,百姓这里就只能靠朝廷调配了。都督府审讯了你们抓回来的战俘,据他们交代,今年开春,突厥内部发生了瘟疫,牛羊死伤无数,所以达罗王子才带着部落来中原打秋风,这仗他们虽然打输了,可到了冬天粮草不济的时候,突厥人还会跑过来劫掠百姓,粮草和辎重都得提前准备啊!”

    胡白卿说的咬牙切齿,梁训听的心惊肉跳。

    “文白,恐怕你要失望了,”梁敢翻阅了几页公文后,抬眸说道“我在甘州的时候,老狗从长安送来密旨,关中大旱,据司农卿窦建平估计关内和山东的粮食至少要减三成,并州已经靠不住了,蜀州的粮要优先运到绥州,如果要调粮,只能从扬州调,只是扬州路远,就算押粮的军队和百姓昼夜兼程,年底至多只能运来二十万石。”

    胡白卿一脸懵,“关绥州什么事?”

    “兵部的奏报,我们在甘州遇到的敌军只是突厥二汗摄恩与达罗王子的分兵,暹利可汗亲率五万铁骑绕道关内入侵绥州,将绥州的钱粮和人口劫掠一空,现在正盘踞在绥州城外,等着和大晋决战。”

    “该死的蛮夷!”胡白卿愤愤不平道。

    “老狗在密旨说,他会尽力接济凉州,但你知道的,关口在内不在外。”梁敢又补了一句。

    梁训全程无话可说,此等军机大事,他没资格开口,但是那句关口在内不在外,教他有些疑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无法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