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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漠北跋涉

    一日,思礼在突厥年轻贵族的比赛中输了面子,便要梁训帮他找回场子,二人一起去了贵族狩猎的牧场,思忧早就到了,她被几个长相粗蛮到令人不忍直视的部落青年围着献殷勤,见到自家的两个哥哥后,立刻奔他们而去。

    “哥!梁将军。”思礼想起父亲的话,没有把梁训的身份公之于众。

    “思礼,你昨日被我们赢的三百头羊带来了吗,怎么就带个小白脸过来,两脚羊算一只,还有二百九十九只呢。”其中一个算术很好的人笑道,他贪婪地望着梁训和他身后的思忧。

    梁训被他盯的一阵恶俗,思忧在他耳边解释,他才知道这哥们除了荤素不忌,男女也不忌。

    “那罗,你别得意!比赛还有两日,你我胜负未知。”思礼蹭的一下就火了,他今日要和那罗决一死战。

    “阿忧,你们死掉的达罗王子和他什么关系?”梁训在一边悄悄问道。

    “嘘,表哥,你可千万别声张,达罗和那罗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他们出身铁勒六部里实力最强大的罗婆部,大汗都不敢和他们硬碰的。”

    思忧在梁训身后低语,但她的行为在那罗一行人看来就是耳鬓厮磨,这群人从娘胎里掉下来就眼高于顶,如今见到自己追求不到的女人和他们瞧不起的人亲近,他们想杀人。

    梁训没工夫管他们低俗的嫉妒心,他比较好奇刚才思忧说的铁勒诸部,他在都督府的藏书楼里看到过这个名字,但了解不多,应该借此机会多打听一下。

    “梁将军,我能不能翻盘就靠你了!”思礼对他说道,他们在比赛夺红,在羚羊头上系上红布条,谁先拿到谁就赢,为了比赛更有游戏性,这些贵族子弟还会在赛场外开盘口,思礼在一队人的赔率里倒数第二低。

    “思礼,你可别逞能,小心把父亲给你的牛羊都输光了。”一直离思礼兄妹俩不远不近的一个年轻人过来提醒他。

    “你少瞧不起人了!我今日一定能赢回来。”思礼对他很是不满,梁训翻身上马,一面整理自己的弓箭,一面侧起耳朵听他们的恩怨,原来和思礼说话的人是摄恩可汗的二儿子,他原名思摩,但他不喜欢这个像汉人的名字,于是成年后改成了拓六弼,此名据说源于突厥祖先的一个英雄人物。

    几十个人分成两支队伍,梁训和思礼在第一队,只见一声令下,那只头上裹着鲜红布条的羚羊从羊圈中蹦出。

    “这特么是藏羚羊吧!”

    梁训驰马紧追,那羊显然受了惊,它一出来就没头没脑的乱撞,行动敏捷,疾走如风,跑的比马还快。思礼被那罗的人死死纠缠,无法脱身,梁训见状火速甩开身后追逐的那罗等人,拉开距离后他正欲搭弓射箭,身后却飞来一支暗箭,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混蛋,但这不妨碍梁训记仇,那些人趁着梁训被干扰的空当追了上来,有几个人怪叫着超过了他。

    就在那罗以为胜券在握时,梁训不知在什么时候凭借精谵的马术追了上来,他刚命令手下继续偷袭,只见梁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翻身倒挂在马肚上躲过了暗箭,然后飞出一箭,将那头羚羊死死地钉在地上,其余人想上去捡漏,然而杀出重围的思礼在他们前面左右摇摆,阻碍他们上前,那罗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梁训将死去羚羊的长角卸下,交给负责计数的裁判,第一局,梁训胜。

    第二局由拓六弼代表七里河的部落参加,梁训也乐的休息一会儿,他喝着思忧给他送来的醇酒,罗婆部忽然传出一阵骚乱,像是在争吵。

    “阿忧,你做了什么?我听他们不停地在喊你的名字。”看热闹回来的思礼问道。

    “我什么都没做,你用五十头羊赌表哥赢比赛,我用一百头羊赌你赢赌局。”说完,思忧无辜地眨了眨眼。

    “好啊你,居然背着我们另开大盘,结果呢?”

    “他们都不相信你能赢,所以都输给我了,一共十七个人。”

    思礼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他昨日输的还没赢回来呢,早知道他也另开一盘了。梁训没憋住,大声笑起来,他的笑声引来四周的注目,其中不乏刚输惨的某些人。

    第二局很快便分出胜负,胜者是暹利的大儿子波禄,梁训本以为胜者是第一个冲过去的男人,谁知那人并没有急于夺魁,而是将胜利果实留给了波禄。

    “嗯?你们突厥人还是很团结的嘛。”梁训夸赞道。

    “屁!乙矢钵那是让着他,否则他才赢不了呢。”思礼对此十分不屑,他说完就拉着梁训去马场准备下一场比赛,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第一声哨声结束,一队人风风火火地冲向牧场里的猎物,梁训开局一鸣惊人,那罗再上场时便将防御重点放在了他身上,只见几个肩宽体壮的突厥大汉将梁训前后左右围了个水泄不通,思礼在外面急得差不上手,只能跟在他们后面,伺机等待。

    那罗得意洋洋地追赶前面的羚羊,这次他一定要夺红,然而他没高兴片刻,一支羽箭与他擦肩而过,那只羚羊瞬间撞在一块巨石上,他来不及反应,便被身后的人超越,那人还是梁训。那罗这才发现他的马变成了思礼的坐骑,在最后一刻,思礼以落马出局的代价换梁训跳出包围圈,借着胯下这匹名贵马驹的东风,梁训冲到最前面,那罗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红绸花落别家······

    一上午结束,场外的思忧赢麻了,她每次下注时都把筹码翻番,本来就是赢上一局的,输了也无所谓,但是她的对手们就有所谓了,很多人为了谨慎,没有在她开的盘口里下注,只在裁判那里下,但偏有几个不信邪,或者说坚决跟思礼兄妹俩对着干的几个部落子弟抱着宁输钱不输阵的决心跟她玩,结果不难预见,输的裤衩都没了。

    下午梁训没有去比赛,而是和思忧去铁勒六部接收赢来的牛羊,顺便考察了这六个部落的风俗人情。

    入夜后,梁训怕外面的风冻着思忧,早早地把她送回了摄恩的牙帐,他返回住的地方后,心烦难眠,便独自在营外徘徊散步。

    黑暗中的脚步声愈来愈近,梁训站在原地,待来人走近后,借着月色,他认出是白天的那罗,对方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知那罗王子来访,有何贵干?”

    “本王子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他虽然言语平静,但对梁训的杀气却丝毫不减。

    “您问。”

    “我弟弟半年前被一个姓梁的大晋士兵杀死,你认识他吗?”

    梁训心说定是思礼白天说漏了嘴,虽然被找上门,但他还是保持了应有的理智,“您说的是哪位?在下只是豹骑军里的一个小校尉,不认识什么大人物。”

    对方见他不承认,便嘲讽道“堂堂大晋士兵,敢做不敢认吗?”

    “不知那罗王子让在下认什么?战场上刀枪不长眼,我刀下的亡魂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难道他们的名姓我都得记住吗?”

    那罗指了指梁训,留下一句话“我们会再见的。”

    “这人谁啊?”

    胡荃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

    “暹利可汗的儿子。”梁训随口道,“欸?你醒啦。”

    “嗯,我还以为你今晚上不回来了。”胡荃想了想笑道。

    “开玩笑,我不回来住哪,你什么时候学的跟老娄一样讨人嫌。”

    “我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胡荃和他一起说笑着返回营帐,谈判结束后,他们搬出了窝棚,住进了暹利给他们准备的军帐。

    “对了,晌午都尉送来口信,首批护送百姓返回肃州的突厥士兵已经带着一部分降俘启程了,大帅亲自下令,让咱们见信出发。”胡荃将那封密信交给梁训。

    “粮食准备的怎么样了?”

    “已备足六成,我把带来的细盐全部换成了肉干,将士们少吃点,可以在路上坚持半个月。”胡荃心算很快,眼下他和梁训都不赞同匆忙带着人赶路,但是军令如山,他只能执行。

    “这样不行,将士们吃不饱就没有力气保护百姓,漠北的千里草原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老胡,明日你先动员大家准备出发,我去找人借粮,你们等我回来。”

    “好。”

    二人商讨结束后已经到了后半夜,他们叫醒了剩下的紫宸将士,十几个人忙里忙外地准备返程的军需。

    梁训天不亮就跑到了摄恩可汗的牙帐,他先和可汗一家告别,又单独找了思忧,她昨日刚刚成为突厥青年一代著名的小富婆。

    为了不刺激到突厥的军民,梁训让胡荃带着众人先走,天黑后他和思忧的贴身护卫史大震赶着二百头从阿史那·那罗手里赢来的肥羊悄悄跟上大部队。他们赶了一夜,看着那条绵延的火光时,梁训心底才松了半口气,三千多衣衫褴褛的男女老少举着火把连成一条火龙,红光照亮了他们宛若骷髅的五官,唯独那双眼睛闪着光辉。

    梁训把马让给两个走不动路的孩子和他们的老祖母,三具皮包骨头在马背上一点也不拥挤,他一面驱赶羊群,一面牵马带路,老人拱着与脸庞一样乌黑的双手道谢。

    大家朝同一个方向前进,家就在那边。

    杜冼送走第九批从突厥赶回来的军民后,开始准备最后一批人回来的吃食,他们临时搭建的营房据黑水河有上百里,由于孤军深入,紫宸营所有军士都驻扎在这里,无论新兵老兵,一个不少。

    “都尉,忙完手里的任务,我想带几个人去接梁校尉,他们最后离开,手里的辎重比不得先走的人。”赵守一找到杜冼请求,他望了一眼快要落尽的夕阳,“你去挑一百个力气壮的将士,今晚早点睡,明日卯时出发,把刚做的肉馍每个人背一篓子。”

    “诺。”

    杜冼送走赵守一后,又将怀里的密信翻出来看,他兄长的话如紧箍咒般在他脑海中回荡,梁训换俘的主意虽然得到了皇帝的默许,但朝堂显然有不同的想法,尤其是胡白卿在陇右得罪的人,更恐天下不乱,联系长安的人脉大肆攻击卫国公府,杜冶要他想办法尽快把梁训等人接回来,否则京城的风波愈演愈烈,就会波及豹骑军。

    他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在极度困顿中睡去,再睁开眼时医官正在给他针灸。

    “都尉,你可算醒了!”赵守一的话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没走啊?”杜冼问道。

    “暴雪封了路,我们走不了了。”

    杜冼瞪大了眼睛,他挣扎爬起来着冲到营门的高台,千里冰封,无一生机。

    暴风雪刮了三天三夜,赵守一带着人向北面探路,每隔一里便立一面紫宸龙旗,他们挖开雪层,将旗杆深埋在地下,然后再浇一袋水,等地面冻住,军旗就会死死钉在土里。他们背后的竹篓里裹着一层棉被,棉被里包着几十个刚出锅的肉饼。

    军需官将营里的棉布集中在一起,全部做成冬衣送到前方。

    胡荃将最后一碗羊肉汤送到绥州百姓手里后,回去找史大震,他们被连日的暴风雪阻住了路,刚开始只是几片雪花,而后愈下愈大,最后他们只能在金山一带的山坳里扎营,等风停雪止。

    这五天,他的心都碎了,许多人冻得昏死过去,他没办法,命令士兵用尽一切手段阻止他们睡觉,他红着眼睛抽打躺在地上昏昏欲睡的父老乡亲,用痛苦帮他们恢复精神。

    史大震见他回来,给他让了个位子。

    “怎么样?”

    “剩下的粮食最多坚持三日,我已经把咱们的马杀掉了,如果再没有援军,大家恐怕都要死在这里。”胡荃低声说道。

    “胡队正,我已经派人回去禀告仁慈的公主殿下了,我相信她和智慧的可汗大人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史大震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胡荃只得苦笑,又开始为另一件事担忧,四天前,梁训带着三个人去南面搬救兵,这么大的风雪,不知他跑出去了没有。

    梁训、穆扬名、郑海平三人正艰难地在雪坑中前进,他们的同伴窦青受了伤,三人只能轮流背着窦青赶路,走了一天一夜,窦青清醒的时候会说胡话,要他们先走。

    他们出来的时候带了五天的干粮,但是刚走了十里就遇上雪崩,窦青率先受重伤,时不时的昏迷,如此一耽搁,原本五天的粮草就不够了,四人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梁训算了算路程,他们出来了三天,走了差不多五十里,距紫宸营驻扎的营地还有一半的距离。

    “穆哥、郑哥,在金山等待的乡亲们等不了我们太久,你们先走,我带着窦小哥慢慢追你们。”梁训将他的口粮解下三分之二交给穆扬名,他和郑海平都是赵守一手下的兵,自然也是梁训手底下的兵,穆扬名只能拽着不肯听命的郑海平向前走。

    梁训给窦青重新包扎了伤口,好在眼下已经不下雪了,算是这片冰天雪地唯一的仁慈。窦青醒来时只能看到一个个深不见底的脚印,“他们呢?”

    “他们在前面。”

    “校尉,你也走吧,别为了我把命搭上。”窦青用尽浑身的力气吐出这句话,他已经冻僵了,就连额头的疼痛也在风雪中封印。

    “别说傻话,都是刀山火海里滚过来的兄弟,我哪能扔下你一个人等死。”梁训喘着粗气命令他不准再说丧气话,他盯着穆扬名他们留下来的脚步,什么也不想,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脚下,抵御周围的严寒和身体的疲惫。

    “校尉,我不想活了,我是个废物。”窦青忽然开始呜咽,梁训听到背后的人的自暴自弃,恐他放弃活着的意志,想尽办法鼓励他,鼓励自己,要坚持,忍耐。

    四周的风雪愈来愈烈,他们被击打的无法再前进,二人只能躲在一个背风的石壁处休整。

    二人互相倚靠,等着等着,梁训一个打盹闭上了眼睛,他耷拉着头,行将入木之际,天上落下冰雹,将他的额头砸出了大片浮肿,这一疼,梁训吓的赶紧站起来,这个时候睡着相当于找死,他急忙摇晃窦青的身体,“窦青,醒醒!不要睡!”

    他把窦青藏到石壁深处,又把自己的铠甲脱下卡在头顶,冰雹劈里啪啦地落下,仿佛没有尽头,没有火源,二人的身体被冻的僵直,为了保持清醒,梁训不停地和窦青说话,他们一起聊现在,聊过去,就是没聊未来。

    “我是孤儿,爹娘不要我,村里嫌我累赘,为了活路才来当兵。”窦青说着说着,眼中泛起了苦楚,“我想不清楚,自己飘零半生,活在世上,究竟有什么意义。”

    “谁不是这样呢。”梁训背对着他,窦青看不清他的表情,“我爹不喜欢我,在他眼中,只有继母和他们的孩子才是家人,活来活去,我终究还是一个人罢了,后来我就安慰自己,一个人活着,无拘无束的,也不赖嘛,等攒够银子,我就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做我喜欢做的事。”

    “校尉,如果真有那一天,你要做什么?”窦青强撑着打起精神,他除了活着,没什么爱好,但是听听别人的爱好也是可以的。

    “我喜欢吃喝玩乐和整理典籍,这样很好玩,很快乐。”梁训向他讲起了自己前世在学校混吃等死的日子,又隐去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意识,不用打仗,不用因为抢食而被主人放狗撕咬,也不会挨打,这样的生活在窦青听来,与神仙无异,不知不觉中,他隐隐开始憧憬,自己可不可以,也过上校尉的生活?

    对方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过了一会儿,校尉对他说道,“窦青,如果我们都能活着回去,我们就结拜为异父异母的兄弟吧,你是孤儿,无父无母,我虽不是孤儿,亦无父无母,既然如此,我们就搭个伴,以后无论走到哪里,有个兄弟挂念,总比孤身一人要好。”

    冰天雪地里最冷的是人心,最热的也是人心,窦青没有答应,许是难以置信,许是精神恍惚,窦青依稀觉察到自己被人背起来,他失去意识前听到有人说,

    “雪停了,咱们走!高低和这鬼老天斗一回!”

    梁训背着窦青,步履蹒跚走了整整一夜,他不知道这片万里雪地是否还有尽头,太阳是否还会升起,他只有一个念头,向前。

    哪怕全身已无半点力气,干粮早就吃完,身体全凭肌肉记忆在指挥,他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没由来的,就算阎王爷站在他面前,他也要啐那糟老头两口唾沫。一个趔趄,他和窦青纷纷摔在雪地,他挣扎着爬起来,背起窦青继续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到再次摔倒,走到再也站不起来,盍上眼皮时,他看到了一支飞舞在漠北的金龙。

    梁训再次回到肃州时是被人抬回去的,也不知是不是累极了,他睡了整整七日。

    很多人的生命留在了漠北,金山的父老有几十人没有等到赵守一的救援,跑出去送信的穆扬名力竭而死,郑海平也因为冻伤退役,好在朝堂给他的几百两封赏和良田足够他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你干啥呢!”娄怀德抓贼似的盯着他,“生怕他再偷偷下地。”

    “我都躺了半个月了,你总得让我挪挪屁股吧。”梁训听着外面的号角,心中奇痒无比,他刚说完,胡荃等人也进来了,他们刚训练回来就听到梁校尉在里面发牢骚,然后几人说起了现状,紫宸营经此一功,不仅稳坐豹骑第一军的地位,更在民间有了镇国第一军的威名,不仅朝廷下旨褒奖,就连被救回来的三万多绥州百姓,也联名上书感谢天恩,这封万言书把各路魑魅魍魉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他们刚回来那几天,便听到了很多从京城传来的风言风语,娄怀德为此还在酒馆和人打了一架,直到朝廷的嘉奖令下达,情况才好转。

    谈话时很多人来找胡荃,梁训让他先去忙军务。

    “老胡怎么这么忙?你瞅瞅不过一个时辰来了几波人。”

    “嘿,你还不知道吧,老胡升官了,他现在是营里的参军,还有咱们紫宸营满编了,你率百骑深入漠北王庭与突厥谈判的故事传遍了陇右,好多人慕名前来从军,现在军里有八个马军团,四个步兵团,四个后勤团,一队亲卫,老杜接替了原来的肃州守将,去了肃州大营,眼下全营的军务都是老胡在忙。”

    “那谁替都尉?”梁训随口问了一句。

    “嘿嘿,你想知道?”

    “废话!”

    “不知道。”

    梁训和娄怀德忙着插科打诨,晌午赵守一来送饭时他俩才偃旗息鼓,他在军营里又养了七八天,直到胡白卿带着圣旨来肃州,朝廷擢升娄怀徳为紫宸营都尉,倒是他,除了散官升了几级,其他的一概没变。

    “本来你舅想给你个正六品上的,但是兵部那群人嫌弃你的出身,他也不好太拂那群老臣的面子。”胡白卿把所有人支出去后,坐在一边的藤椅上解释。

    梁训对功名不是很在乎,但他对那些人以出身论英雄的行为很不齿,他见胡白卿一本正经地坐在他面前,觉得不对劲,这不是平常的他,“胡叔,传个旨犯不着你亲自来吧,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聪明!”胡白卿笑道,他从随身的木盒里掏出一本账册,“这是平业坊的帐,今年思归赚了大钱,从吐谷浑带回来一百匹青海龙种,你爹的意思是马就不要送回凉州了,直接留在肃州建个马场。”

    “行啊,正好紫宸营刚扩编,正是缺马的时候,营房附近就有一片水草丰盛的牧场,就建那里吧。”梁训一听这种好事几百年都赶不上一回,难得自己能走运。

    “行,具体的细节你和肃州刺史商量,我就不插手了,另外那三万多绥州军民有三分之一返回了家乡,剩下那些家里死光了的,我和你爹商量了一下,把凉、甘、肃三州荒废的土地分给他们,让他们就此定居,马上就要播种了,这些人务农的农具和种子我打算动用平业坊的银子去关内购置。”

    “那个,农具的这个事情先不要着急,我有个想法七天以后告诉你,种子你可以早点派人去买。”梁训想到了一个主意,不过他需要先做出个样品来。

    胡白卿知道他鬼点子多,于是没有说什么,反正他在肃州还有别的事,多待几日也无妨,说完正事,他拿出一块刻着三色流云金凤的椭圆形玉佩递给了梁训。

    “这······你啥意思?”梁训甩了甩玉佩的花穗,结果他这个动作把胡白卿吓的脸色煞白。

    “祖宗,这是你舅给你的订亲信物,御赐的,小心点行不!”胡白卿小心翼翼地将玉佩重新放了个安全的地方。

    “订亲?!订啥亲?和谁订?”梁训心中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你爹和你舅几年前给你订了一门娃娃亲,苦主你见过,就是九公主,她今年在除夕夜宴获封兰陵公主,刚从宫里搬到永昌坊,这丫头打小就没娘,皇帝为自己闺女费了不少功夫,为了把那一坊之地全赐给她,不仅动用内帑的钱买下原住户的宅子,让他们迁走,还免去原住户一年的租赋,这事已经在朝堂吵开了,若非如此,你们爷俩这次怎么可能轻易过关。”

    “他可真舍得啊,连自己闺女都能算计。”梁训吐槽道,怪不得紫宸营的风评会突然好转。

    “行啦,你可欠小九一个大人情,为了给都督府打掩护,她在京城被御史言官骂了个狗血喷头。”

    胡白卿非常心疼他的这个学生,他要是在长安,非得宰了那几头老驴不可。

    “不能这么算吧,我把绥州的百姓带回来,受拥戴的是皇帝,得好处的是皇室,什么叫我欠他们人情。”

    “话虽如此,可皇帝这么偏宠小九,不也是想借着这门婚事给你们梁家抬轿子嘛,咋着,这亲你不想结?”

    “我确实不想结,问题是我说了算吗?”

    梁训总结出了一条规律,只要见到胡白卿就没有好事,这晋朝的驸马是人能当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