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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轻狂

    宇文璟虽教训了一番梁训,却也没忘自己的诺言,她换了一身方便出门的男装和梁训游玩长安。

    长安可供玩乐的地方太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东、西两市和东南角的曲池坊,由于东市紧挨着胜业、崇仁、永兴、永安这些达官贵人区,因此这里的街坊也跟着多了三分贵气,

    西市以番邦的胡人居多,因而此地胡风甚重,唯有最远的曲池坊才是普通长安人最喜爱的场所。

    他们二人在京城悠哉闲逛,殊不知前朝后宫早已因为梁训这一小小的变数泛起了无尽的波澜,虽然仅是偶有涟漪,但漩涡究竟是日积月累的结果,无可避免。

    宇文陵的两个同胞弟弟,也就是梁训另外两个血缘更亲近的舅舅在当天结束朝议后,借着给太后请安的由头进了宫。

    “母亲,训儿这孩子一直在凉州呆着,这次皇帝突然把他叫回来,是不是不怀好意啊。”岁齿更长的宇文际一手扶着独孤容,一手为母亲抚背,他们的母亲有先天不足的毛病,身子受不得过重的打击。

    “都是你们,哀家早就告诉你们,大敌当前收起你们兄弟的意气之争,一个个的翅膀硬了,都不听话了,以前胡文白在的时候,几次三番劝你们大局为重,你们非要和那些人合起伙来挤走人家,现在好了,弄的朝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大臣们不想着辅助皇帝治国理政,天天琢磨怎么站队,怎么不得罪人,朝堂乱成这个样子,你们现在来找我,岂不是太晚了!”

    独孤容很是生气,她已经老了,余生唯一的心愿就是自己的儿孙们能远离政治风波,平安度过一生,谁知天不遂人意,命运一定要在她晚年再掀起一次惊涛骇浪。

    “母亲······”宇文附似要张口,却被哥哥用眼神阻止,他和哥哥宇文际不仅领着郡王的爵位,在朝廷更是掌握着一文一武的实权,平心而论,他们在处理政事时确实会偏心自己人,但问题是,整个朝廷都是这样做的,位子就那么多,自己人坐不上去,就等于让对方占了先手,权力的斗争哪里容得下高尚的品格。

    独孤容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两个儿子,说着说着又想到了女儿,不禁有些伤感,对于这个早逝的女儿,她只有愧疚。

    “幸好那两个孩子的婚事是早就说好的,皇帝现在提出来,那些人也没什么好说的,哀家警告你们兄弟俩,训儿是陵儿唯一的儿子,你们两个当舅舅的,若是伤了那孩子半根毫发,你们就不要再踏进这长乐宫,哀家只当没你们这两个儿子。”

    此话一说,饶是一向冷静的宇文际吓的立刻跪在地上向母亲赔罪,不仅他自己磕,还摁着弟弟宇文附的脖子一起磕头,老太太的脾气他是了解的。

    “母亲,我和附儿都是您和姐姐教养长大,姐姐的孩子就是我们的孩子啊,您这样说,教我们如何自处,左不过,儿子们不和他争就是了。”宇文际说到动情处,眼中留下热泪,宇文附更是委屈的不敢多嘴。

    “罢了,你们两个起来吧,哀家老了,管不了你们,也不想再管了,可哀家只说一句,你们在朝廷争权夺势也好,勾心斗角也罢,无论怎么争,都要为老百姓做一点实事,只要百姓能活的好,天下就永远是宇文家的,至于其他事,你也不用哄我这个老太婆,不争?哼!普天之下,谁人不争,那张龙椅五十年反复易主,个个都装的至仁至圣,实际比谁都眼热。”

    “巧月,陛下的政事议完了没有?”她一大早就派人去两仪殿请皇帝,谁知回来复命的人却说,皇帝在政事堂议政,眼下议政的大臣已经来了她这里,皇帝竟还不见踪影。

    独孤容虽然年老,但偏偏眼不花耳不聋,身如枯石,心似明镜,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几次三番在前朝后宫中全身而退。

    穿过胜业坊的长街,对面就是东市,梁训远远眺望到不远处的万丈高楼,楼主将那座建筑装饰的富丽堂皇,一眼便知此地非凡夫俗子之地。

    “那是万花楼,老板是江南人。”宇文璟只字片语,叫梁训多看了那副匾额一眼,一个南方人在北方开酒楼,有意思。

    “你看,长安是不是比凉州好多了。”

    梁训走在路上,在他面前,宇文璟是始终是精力旺盛的样子,如果不是他开口提议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她能带着梁训在一天内走遍全京城。

    以前他不懂,现在他懂了,陪未婚妻逛街真是一件累死人的事。

    考虑到梁训的口味,宇文璟刻意在西市找了一家有烤肉的客栈,加上店家配备的顶级佳酿桃花醉,他这一顿吃的很满意,至少比宫里的好多了。

    “怎么样?京城的烤肉是不是和你们凉州的味道一样?”女孩得意洋洋地举着手里的肉串,丝毫没有察觉自己嘴角沾着的油渍,梁训下意识伸手,拭去那点微黄。

    宇文璟先是一愣,然后又察觉了对方的意图,正要推开对方的手心,谁知他却说,“你现在穿着男人的衣服,怕什么。”她这才放下心来。

    待俩人酒足饭饱之后,梁训扔下一块碎银结账,却被小二拉住,对方言笑晏晏,暗示他钱不够,还没等他说什么,宇文璟突然让小二再去打包十串肉串,然后放下一锭十两的银锭,她心怀善意,但让梁训陷入沉思的不是她的善解人意,而是他自己。

    卧槽!京城物价这么贵,老子要怎么活!

    是的,由于卫国公府俸禄有限,府里的钱粮根本没多少,老爹梁敢给他带的五千两,他刚到京城就花去了三千五,收拾府里,里里外外地打点,尤其是宫里的人,哪里都需要钱,这次出来玩,他像往常一样只带了些散碎银两,却忘了这里是京城······

    “土包子!”

    身后不知谁轻声嘲讽,梁训嘴角微微一笑,手中酒盏倾斜,身后那人顿时被浇的如丧家之犬。

    “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不是故意的。”梁训故作惊讶,假装解释,那人愤而掀桌,抱着怀中的宝剑坐到二人面前。

    此人眼神凶狠,胡子拉碴,膀大腰圆,旁人是绝不敢亲近这种人的,偏偏梁训照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给他旁边的兄弟递烤肉。

    “客官!”结账回来的店掌柜想息事宁人,却被大汉一把推开,摔倒在地上。

    “小子,你刚才什么意思。”他单脚踩在梁训对面的凳子上,眼里却盯着一旁的清秀‘男子’,但对方只顾着自己的吃食,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字面意思。”

    原本四周吃饭的人见到这场面,纷纷四散开来,却又不肯离去,只在远处躲着看热闹。

    “哼!告诉你,大爷在长安活了三十八年,还没谁敢泼大爷的水,你小子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梁训嘴角轻笑,他饮下最后一碗好酒,嘲讽道“你这一双狗眼,惯会看低别人,高看自己,我劝你还是多做好事,少说废话,不然,就不是泼一身水这么简单了。”说完,他拉着宇文璟的手就要走。

    那大汉气的满脸通红,看到对方前脚刚踏出店门,他一个虎扑冲上去,要撞倒二人。梁训眼疾手快,一把推开宇文璟,一个转身,对着大汉的腰眼就是一脚,只听到“哎呦”一声,大汉整个人狗吃屎似的趴在了地上,惹得周围的人一阵哄堂乱笑。

    他不堪受辱,拔出剑来,对着梁训便刺,谁知对方却变换身形,轻松躲避,几番辗转腾挪,整个人累的气喘吁吁,就在他持剑再刺时,对方忽然躲到自己身后,不等他转身,腰部传来的剧痛教他下意识手松,整个人又扑到在地,再抬头时,自己的宝剑就到了对方手里。

    “就你这功夫,还好意思称大爷,真丢恶霸的脸。”梁训夺下他的兵器后,随便看了几眼,谁知对方手里拿的竟是上品的神兵,剑柄刻着‘烈渊’二字,怕是此剑的名字。

    他正想叫宇文璟去报官,一扭脸对方早已不见人影······

    那大汉已从地上爬起来,双眼愤恨,誓要将梁训撕碎不可,活脱脱一副恶犬神态。梁训见状,将剑身合入剑鞘,扔到房梁顶,又将裤脚掩在腰间,对他大笑,“你过来呀!”

    待京兆尹率众衙役赶到时,那大汉已被摔的皮青脸肿,他上前查看,岂止是皮肉,对方的肋骨也被摔断了两根,再定睛一看,这不是赵郡王吗?

    “哎呦,郡王爷啊!您怎么成这样了!”

    此言一出,四下骇然,这个其貌不扬、衣着普通的大汉竟然是郡王,人们纷纷感叹,原来王爷也不过如此。

    梁训也很吃惊,心说这大爷好歹是皇亲国戚,混的这么惨,下一秒,他就看到对方吃力地指着自己,然后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脱口而出,“詹大人,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