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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新店开业

    九州侯府与东市只有一街之隔,前天晚上的暴雨到今早才停歇,这天天刚亮,对面市集中的人流就渐渐丰盈起来,侯府的管家像往常一样巡视府里的产业,待他返回侯府时,门外停着一队精致的马车,车夫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人。

    “舅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宇文璟看到管家金岩回来,于是再次请金无庸考虑她刚才的意见。

    “主意确实是好主意,可是他为什么非要和我合作呢,自己单干不行吗?”金无庸放下盒里的胭脂和香水,除了自家人,他一向不喜欢和皇帝身边的人走的太近,上次皇帝借着他金家名义去和凉州刺史府做生意,乃是无可奈何。

    宇文璟听了,便明白了舅舅的心事,她继续说道,“不瞒舅舅,他刚开始确实想自己一个干,是我跟他说,在京城做大生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才考虑多找几个合伙人,别的不说,舅舅的香料生意在京城独树一帜,如果他贸然的闯进来,一定会让舅舅产生不小的亏损,到那时,恐怕舅舅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对不对?”

    金无庸膝下只有一子,除了自己的儿子,他最疼的就是这个外甥女,对她总能准确无误地猜中自己的心思,刚开始他还有所疑惑,渐渐的,他就释怀了,她从小在王府一个人长大,难免有需要察言观色的地方,心眼多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谁没有几个心眼呢。

    “你啊,这么多年了,多思多想的毛病就是改不了。”金无庸抚蓄轻笑道,“合伙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做的了他的主吗?”

    “舅舅说笑了,璟儿虽然是公主,却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阿训说等他下了朝就会来侯府与舅舅商讨合伙事宜,可璟儿想,他虽然是自家人,却是京官,故而没有让他直接来这里,而是在万花楼订了厢房,大家在那里一边谈一边品茗,舅舅觉的如何?”宇文璟发觉金无庸的心态有了转变,立即提议双方当事人面谈。

    “好吧,那我就跟你们走一趟。”

    金无庸本想叫上自己的儿子一起去,谁知管家来报,金公子出府了,于是只能作罢。

    梁训在兵部没什么活干,点卯之后就回府了,他换了衣服,叫上梁小义一起出门,路上小义将他在凉州带来的存银大致盘点了一遍,除了平业柜坊的红利,他之前在凉州开的那间杂货铺和酿酒的秘方也一并转让了,二者一共获利三万六千四百五十三两,胡思归兑了整整三万六千五百两的银票,他在京城的本钱,也就这么多了。

    二人再次驾马来到万花楼下,里面的伙计已经认识他了,急忙跑出来牵马。“世子爷,您慢点让小的来。”

    梁训将马绳交给他后,卸下幽泉剑配在腰上,不知为何,宇文璟曾交代,此次会面一定要带上他母亲的幽泉剑,总不能九州侯也是母亲的旧相识吧······

    他跟着伙计连上三楼,终于在四楼的一处刻着桃花的厢门前停下,推开门,金无庸和宇文璟已经等候多时了。

    “晚辈拜见九州侯。”梁训规规矩矩地行礼。

    “梨花将军免礼。”金无庸没有像上次一样铁青着脸色,而是拿他的诨名开起了玩笑。

    “晚辈不敢,原是坊间流言,当不得真。”他的散官顶死也就是个校尉,哪里称得上‘将军’二字,寻常百姓说说就算了,在这些皇亲国戚前,还是少惹些是非好,梁训有意收敛锋芒,于是比平常谦和了不少。

    “坐。”金无庸示意他坐下,梁训坐到对面软榻后,一旁的侍从便跪坐在他身边,为他斟茶。

    “挑一个吧。”金无庸继续说道。

    他扫视了一遍面前的茶盏,从左往右分别是天青土豪盏、琉璃盏和流云盏,梁训看了宇文璟一眼,结果对方只顾着自己喝茶,一点提示都不给,他眼珠转了两圈,眼角余光扫到了幽泉剑上的纹饰,于是选了流云盏。

    青衣侍者接过杯盏,将滚烫的茶水倾倒杯中,他微抿几口,略苦,又一饮而尽,苦涩过后竟从舌根漫过一丝香味,他又看了侍者一眼,却只看到对方如翠竹一样的指节。

    金无庸拿起琉璃盏,自己给自己斟满,过了一会儿,他说道,“你的意思小九已经和我说过了,实话说,我很不满意,金家出了一间店面,又投了三万的本金,但分红的时候只拿三成,我还没做过这么亏本的买卖。”

    “五成。”金无庸停顿了一下,继续说完,然而对方不似常人那般大惊失色,也未恼羞成怒,只是微微一笑。

    “三成就是三成。”

    金无庸脸色逐渐阴暗,就在他即将起身之际,梁训又叫住了他。

    “侯爷且慢,晚辈还有个折中的法子,您不想听吗?”

    梁训胸有成竹的神情让在场的众人不能随意揣测他,金无庸也是如此,他冷眼看着,又看到宇文璟坐着没动,于是他重新坐下,“那好吧,看在公主的面上,我在给你一个机会。”

    “多谢侯爷,侯爷想必知道,自古以来,做生意有收益,就有风险,投的多赔的也多,晚辈让侯爷只投三万两,也是为侯爷想,至于那多出来的门面,晚辈来之前公主就告诉我,那间店是东市最好的店面之一,白白让给我用,足见侯爷的诚意,所以晚辈想等新店开张后,不论盈亏,只要店里有收入,就有侯爷一成提成,怎么样?侯爷投的三成份子是店里核算了成本后才分红,是赚是赔,没准,但那一成提成是不算成本,直接给到侯爷手里的,侯爷觉得如何?”

    梁训说完,厢房内鸦雀无声,宇文璟还是只喝茶,不说话,金无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脸色已不像刚才那样难看,但依旧冷着脸,最后才缓缓端起茶盏,茶水流入肺腑的同时,空气也暖了起来,他把管家金岩叫到跟前低声耳语,管家离开后,他笑着对宇文璟说道,“小九啊,以前我们都说梁家人都是十足的武夫,没想到也能出一个七窍玲珑心的人物,有时候话也不能说的太满呐。”

    听到这句话,梁训心底的石头落地,他想喝点茶舒缓一下心情,却发现自己的双手都冰凉刺骨,没有温度,彷佛他刚才又回到了在草原猎狼的时候。

    “契约三日内会送到小九那里,你去找她即可,万花楼的酒是名酒,茶也是一道奇珍,既然来了,就应好好体会一番,挽琴姑娘,麻烦你了。”金无庸对着刚才一直默默烹茶的侍者道谢,梁训定睛一看,原来她叫挽琴。

    “别看了,看看我。”宇文璟悄悄坐到他身边耳语。

    “你为什么要坐过来?”梁训被吓的不轻。

    “你说呢?”她看了一眼那个手持铜锥的青衣女人,对方细捻茶叶的消瘦身影。

    朱雀街闯入一伙纨绔子弟时,街上的商贩行人们习惯性地躲开让路,马群卷起的飞灰尘埃落定后,街上的人才慢慢多了起来。

    “嗨!老三,一会儿去看看你的挽琴姑娘如何?”崔盛策马狂奔,撞倒一处菜摊后,他停下来问身后跟上来的兄弟们。

    “去就去!有什么大不了的。”金贤拽着缰绳左右摇晃,他字文清,乃是九州侯之独子,更是长安四大恶少之三。

    “你前几天刚被挽琴姑娘赶出来,人家怕是不愿意见你啊!”紧随而来的裴逸嘲讽他,他们虽然都是四大恶少,但裴逸和另外两人更亲密,只不过他不装而已。

    “哼!只要钱到位,就是天上的女人也得给我趴下!”金贤率先冲出去,他们闯进万花楼时,早早收到口信的万花楼掌柜已等候多时,他一看到这四尊魔神,立刻陪着笑迎宾。

    “去!告诉挽琴,三爷来看她了!”

    金贤一路上楼,全然不顾掌柜的劝告,听到挽琴正在见客,裴逸等人皆劝他改日再来,谁知他如针扎了一般暴跳起来,他拽住掌柜的衣领,恶狠狠命令道,“去!把挽琴屋里的人扔出去!去啊!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有客,还是她不愿见我!”

    “金爷哟,您别听别人胡说,挽琴是真的有客,您消消气,改日我让挽琴亲自去府上赔罪。”掌柜的暗叫不好,他急忙以身体堵住金贤的去路,谁知对方竟一脚踹开他。

    “哼!你不去,三爷自己去!”

    金贤怒气冲冲地踢开三楼的包厢,然后愣在了原地,“爹!?”

    金无庸虽然没有说话,但楼下的纠纷他听的清清楚楚,那个名为挽琴的当事人犹如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做自己的事。

    “九!公子!”冲上来看热闹的崔盛、裴逸等人也看到了这场面,尤其是男扮女装的宇文璟和旁边的梁训。

    楼上的人越来越多,金贤已经傻楞在原地,看到父亲要过来教训自己,他怕的紧闭了双眼,下一秒,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道清脆的巴掌声。

    金无庸倾尽所有的愤怒,将跪坐在茶案面前的挽琴扇倒在地,对方的脸颊当即红肿,嘴角渗出血迹。

    “万花楼真是好地方,好好的爷们都被你们带坏了!”他说完撇下众人就走,管家金岩急忙拽上吓傻在原地的金贤一起离开,边走边推开在身侧赔罪的掌柜。

    “九公子。”

    崔、裴二人望着宇文璟,她却看着梁训,看他扶起无辜被牵连的挽琴姑娘,他们二人自知惹了祸事,也没敢在万花楼多呆,不一会儿就走了。

    “放心吧,我已经交代万花楼的掌柜,让他不要去为难挽琴姑娘。”宇文璟这么说,梁训却没听到,他一直在回想刚才的场景,尤其是看到那张惨红的脸颊时,对方眼中没有想象中的愤恨和委屈,似乎她眼里什么都没有。

    马车上的二人各有所思,梁训想了又想,“我有些奇怪,九州侯好歹是皇亲国戚,为何治家如此轻率,就算是为了侯府的面子,也不用下那么重的手吧。”

    “舅舅有舅舅的难处,就是委屈挽琴姑娘了,平白惹了一场无妄之灾。”宇文璟的心情也不是很好,金贤是她表哥,算下来也有半个青梅竹马的情分,看着他变成现在的样子,很难不唏嘘。

    “驾!”

    马蹄声越来越近,刚开始二人只当是着急赶路的行人,并未在意,然后对方没有飞驰而过,而是停在他们马车前面。

    “公主殿下!”又是这个熟悉的声音,宇文璟看了看白眼翻到天上的梁训,她笑着掀开马车的绸布出去,“郑拓,你有何事?”

    郑拓拦在马车前,他飞奔赶来,衣襟上能看到不少湿润的地方,头发也略有杂乱,宇文璟一直在等他说话,谁知他却只是驾马来回踱步,最后他终于说话了。

    “听闻殿下去了万花楼,微臣便想着能给公主带些京城没有的稀罕玩意,到了才知公主殿下已经走了,微臣想。”

    “郑拓,心意本宫收下了,东西你自己留下吧,今时不同往日,希望你能明白。”宇文璟说完便坐回马车,嗒嗒的马蹄渐行渐远,郑拓攥紧缰绳的手松了又紧,辗转反复。

    梁训在马车里听的真切,他摸了摸自己下巴,想到了某个名为遗爱的可怜鬼,“姐姐,你和郑拓是不是有段故事啊。”他话音刚落,额头就挨了一记爆栗。

    “你说什么呢!我要是和他有私情,早就让他爹跟我爹提亲了!”宇文璟恼了,生平第一次动手打人,就是因为这么无聊的事。

    “嘶,疼!姐,你有话好好说嘛,干嘛要动手,哎呦。”梁训忍不住埋怨,对方却生气地扭过头去不说话,他自讨没趣,也不再逗弄她。

    如意胭脂馆如约开业,这天东市人满人患,经过那日公主府里的女客口耳相传,胭脂馆的名声早已人尽皆知,提前准备好银两的豪族贵女们派手下的家人纷涌而至,挤在店外,就等伙计开门。

    胭脂馆此次主打三样产品,首当其冲地便是眉笔,这种用木头包裹着碳芯的细长笔杆,说穿了不值一文,但是包装后价值千金,再次便是六色格的胭脂,为了方便销售,梁训将其改名为粉饼,最后就是压轴的香水。

    今夏依次介绍她抢回来的战利品,今早不知为何,公主忽然叫她去如意馆门前等待,命她无论如何都要将店里的东西买一份回来,明明是自家生意,想要新款跟世子说一声就好,但公主就是不愿张口,今夏挤的汗流浃背,回来时额头全是汗珠,新换的衣裳也被挤的不成样子。

    “眉笔一盒六支,颜色由浅至深,而且非常好洗,一沾水就没了,售价十五两,还有那粉饼,五十两一盒呢,最后这香水,我去的时候已经没货了,他们这次只备了一百瓶,送到店里的时候就少了三十瓶,剩下的七十瓶被京城的夫人小姐们炒到了八百八十两一瓶呢。”

    “哇!”她兴冲冲地讲,身旁的姐妹们也纷纷围住她,听她述说外面的见闻,公主府里的侍女除了少数几个宫里来的嬷嬷,几乎都是十几岁正当年华的小女孩,她们鲜少出门,今夏上午的经营对她们无异于一场小小的冒险。

    宇文璟还没回府,她卧房里原先已经被收好的木盒又被人翻了出来,将里面的浮华之物腾空,揭开第一层木盖,在盒底最深处,一头巴掌大的木雕老虎静静躺在绸布中央,它身边是一只蓝色的凤凰,同样的木雕,凤凰的刀工比起虎王要更精致,路过的今夏看到里面的木雕,心下一动,伸手扶起躺倒的虎王,和凤凰并排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