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说服

    “我总是不明白你对秦国的执念到底来自于哪儿。”

    荀子慢吞吞地说：“你并不只是说不理解，你对赵国人这一特质，更多的是羡慕啊！无论做什么事情，看到好处就去做，看到坏处就竭力地去阻止，你缺少的是这样的决断。”

    邹廪还是那副疑惑的样子：“夫子，您希望我能够立刻地做出决断，我是可以做到的：对于那些需要即时做出的选择，我不会出错，得到当时情景下的最好结果……但是那是因为在那种情况下，我实际上是没有选择余地的，或者说，无论是什么样的决定，给我的回报，或者作出决定后的压力，我是可以承受的……现在则不然，我有充足的选择余地，我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我未来的道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总是愿意逼迫我赶紧做出一个我人生中最重要也最困难的决定，您这是为什么呢？”

    “我听说，楚国有一个人，他售卖盾与矛，他夸赞他的矛说，世界上没有盾可以防御住这把矛；然后拿起盾说：世界上没有矛可以击破它，这样，如果用他的矛去攻他的盾，又会怎么样呢？这就是那个人在两个陈述中的不一致。而这种矛盾的不一致，也不仅仅只是在陈述中，更多的是人的想法与陈述之中的不一致……我深知世界上的矛盾何其之多！”

    邹廪恳切地说：“我为什么难以下决定，正是因为，我的想法之间有矛盾啊！我既想安心地在临淄生活，又想帮助国君实现统一的大业，以此结束此世之纷乱，天下的百姓何其苦也？我可以帮助改进农具，提高耕地里的产量，可是耕地里的粮食能够全都到布衣嘴里吗？不，不行的，他们还要缴税，交各种各样繁杂的税——因为要打仗，因为国君要募集到粮食给军队吃，所以不上战场的人们就要节衣缩食。”

    “夫子，平原君来时，咱们在一起坐着，他问询了我一些东西，虽然我觉得不太必要——只是后来我与他说，做事要找到根源，要找到那个‘为什么’？现在咱们就来找到如今战乱的根源吧！来，夫子，我们看，当今各国打仗的目的，有什么呢？”

    荀子无奈苦笑：“一是抗敌，而是进攻。”

    “是的！您说的一点儿也不差，主要就是这两个原因，让我们再来分别探究一下这两个原因背后还有什么样的根源吧！抗敌很简单，别人打进来了，我们不想失去自己的国家和领土，当然要去组织军队去抗击入侵的国家，这时候，借用墨家的说法，抗敌国就是‘义战’，他们的战争是有正当理由的，所以墨子会去帮助弱小的宋国抗击别的国家，这是因为宋国有进行战争的原因。”

    “那我们再来看，进攻的原因都有什么呢？那就太多太多了！进攻是主动的，带有主观意愿的，所以理由会千奇百怪。正常的理由有为了扩大疆土，得到某种资源；但还有一种，就是为了满足国君自己的欲望。无论金银财宝，还是美酒美人，甚至只是为了显示自己的威严，就要掠夺平民们生产的资源，粮食或者别的什么，然后向外进行侵略。”

    “夫子，您知道我的志向……我希望老有所养，幼有所教，贫有所依，难有所助……何其难也！但总归是要去做，我现在只是耍耍嘴皮子，没有真正去做事，所以你老是看不惯我。但我清楚我的志向是什么，夫子。”

    “我们继续来看，实现我的志向，第一步，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能吃上饭，你看，我多不切实际，一上来就要实现如此困难的目标，但也挺好的，不是吗？要让人们吃上饭，就要提高土地产量，然后，增加劳动的人口，也就是，尽快地结束战争啊。”

    邹廪平淡地说：“我认为，能最快结束战争的，有这种实力的，就只有秦国这一个国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