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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你学坏了

    无论如何,邹廪是求爷爷告奶奶鸡飞蛋打地各处去问路,最终来到了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小院子里,打开门,果然看见自己的夫子还在悠哉游哉地坐着,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很是享受的样子。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他夫子的对面,喝了满满一杯白水,又凑过去瞅那是看的什么书。荀子被他搞得有些烦,但也没说什么斥责的话,只是说:

    “你今天,算是十分高兴吧?”

    “一般般,只能说一般般吧!”邹廪撇撇嘴,“如果不是害怕他们用自己那大拳头去惩戒我说话不把门的小师弟,我早就偷偷溜回来了,哪还用这样狼狈?我简直要把整个晋阳城都绕了一圈,非现在还是气喘吁吁的,只是他年纪还是比较小,对一些事情和人的认识还是比较浅薄的……哎呀,我今天说得太一针见血了吗?韩非一回来就去寻郦先生了,说是去请教一些问题——请教什么问题,问你或者问我,这都不是差不多的吗?为什么要再特地再去询问农家弟子呢?”

    所以,为什么韩非要去寻找郦布呢?

    郦布自己伸展了一下自己的大个子:他在把夫子送到了在晋阳的暂时住宅,就马不停蹄地前往了自己之前在晋阳设下的一小块试验田,而荀子一行人当然不知道郦布在哪儿。

    可怜的韩非,站在街的尽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应该往哪走,他觉得自己出来的这一趟,简直就是一场笑话,但为了回去不让自己师兄嘲笑自己,于是下了狠心,随便找了一个方向,只能说是运气好,在找郦布的一整个下午,他终于在落山前,在路上,碰见了恰巧归来的郦布,郦布当然也十分吃惊,不过到底也算是老油条。

    他知道韩非这孩子肯定不会做一些傻子事情,甚至和韩非比起来,他更像一个傻子——但这并不碍于郦布把自己现在的好奇心都放在韩非身上。

    “非,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什么要来寻找我呢?”

    韩非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低下头,大声地,磕磕绊绊地说:

    “我,我今日,受到,师兄教诲,想要来此,询问一下你们,你们农家,对于律令,又是,又是什么看法呢?”

    “这个问题啊……这个问题,”郦布有些苦恼地,但又是不忍心地对着韩非说:

    “律令嘛,必须,还是首先要保证君主的权力嘛,你问我的话,我肯定,不是很赞同你的观点……”

    韩非当然是明白这个道理的,他虽然之前的年岁里一直都生活在宫殿里,和各种竹简生活,但在前往临淄之后的几个月,被师兄邹廪带着前往各种各样的,以前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可是邹廪毕竟也是属于上层阶级的,他所知道的一些普通民众生活的地方,甚至已经算是好的了。

    所以,在韩非眼里,只有眼前的郦布,和之前刚刚辞行的愚叟,是他见过的,最能体会到底层人民艰苦的,还有自己见解的人了。

    郦布给了韩非几个桃子,自己拿着一个,不在乎地用袖子擦了擦,然后放入嘴里大嚼,也不再说话。

    韩非不知道怎么回事,感到自己的胸口感到闷闷的,他想到了自己之前一直坚持的申不害的学说,对于律令的研究,和自己去想怎么样才能让一个国家的国君收拢住全部的权力……他又想到了现在的自己,所学习的各种儒家的学说,想到了“仁者爱人”,想到了荀子的性恶论,以及他的教育理念。

    还想到了这几个月以来,自己和师兄邹廪相处时,来自他的行为和言论等的影响,让原来的韩非的思想渐渐发生了转移——他,稍微有一点点,想要知道真正的不停劳作的氓,平时都在想什么了。

    “你的师兄,虽然看上去不着调,哎呀,不对,很多时候都不着调……但是你与他谈话的时候,一定能听出来,他很多的想法是来自哪里,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区别。”

    郦布认真地说,韩非也认真的听着。

    “就比如说种地,我一看就知道,你师兄恐怕是并没有真真正正做过什么劳作的,但他一定经常跑到农田里和农人们聊天,不然的话,他怎么会对天时那么熟悉?怎么会对种植的方法如数家珍?看到一朵云彩飘过来,寻常的人可能并不会在意,而你的师兄却会关注一下,这云彩是什么形状的?”

    “说来惭愧,我与师傅在田间耕种多年,但是对于天时的了解,我不如你的师兄啊!那次晚上,你已经睡去,我和你的师兄做了一次长谈。很偶然地谈论到这件事情,他把自己平常的观察所得,没有遗留什么,全都告诉了我,这是我和师傅不曾想到的事情,有了他的这些经验,农人们的耕作,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被动了……但是他仍然是可以被看出来,不经常劳作的人。”

    “我之前说,不能赞同你的观点,这并不是因为什么别的关系,非,我就问问你,你的所有的想法,最终的那个服务对象,是谁呢?是不是就只是那一个人呢?高高在上地坐着,俯下身子去看弯着上身的大臣,然后宣布一些无聊的政令……这样的存在,对于整个国家来说,是有哪怕一点优点的吗?”

    韩非想了想,还是坚持地说:“需要,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是的,统治者的存在在这个时期当然是必然需要存在的,且不说生产力之类的,没有一个君王,在这个时代也就相当于没有一个稳定的政权,更是会惹来不少的政治错误以及战争借口。

    可是郦布作为一个农家的弟子,他的关注点通常也并不是放在这整一个国家,整一个政府身上,他只是单纯地怜惜那些百姓——那些由于战争交税吃不起饭的百姓、那些由于士兵践踏农田不能收获粮食的百姓,以及作为士兵被派出去打仗的,原本只是一个见不得血的普通的百姓。

    这时候甚至他们都没有资格被叫做百姓,只有孤零零的一个名。

    “所以嘛,只不过是站在我的角度,非,你来到这里,询问我这样的问题,也一定不是为了说服我的吧?你不过只是想得到一个别的角度,来看看你的那番说法,在哪个地方还可以改进,只是,你明明能去询问你的夫子和师兄,为什么偏偏还要舍近求远,来到我这里呢?”

    韩非纠结了一会儿,直率地说:

    “我,我如果,去问,去问他们俩,会、会,得到答案,我也会,也会相信——可是,他们说的话,也,也一定,会用许多的,许多的例子,来,来说服我,您,您,郦先生,您不会啊!”

    郦布眉毛紧了又松,哭笑不得地说:

    “所以你是这个意思吧?就是:我的师兄和夫子,口舌上的功夫都太厉害了,我如果去寻找他们询问这样的问题,他们一定会用自己的见解,包裹上甜美的外壳,也就是各种各样的举例,然后不由得让你信服,这样的话,你就会省略去你自己的思想过程,是这样的吧,非?”

    韩非默默地点了点头,学着师兄的样子,咧嘴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