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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会盟

    这一日万里晴空,朗日高悬。

    关中堂门口聚着一大群人马。

    “姜盟主、霍堂主,各位兄弟,里面请!”那关中堂门口的侍卫,居然都不曾进去通报。仅是看到这一行人,便立刻主动去牵马招呼,开门迎客。从熟练的应对来看,这样的场景并不是第一次了。

    “庆礼,让你久等了!”那带头的中年汉子步伐最急,早早就叉手喊道。他腰间的横刀格外耀眼,一袭紫衣与披袍尤其威风。虽然蓄着胡子,但粗短浓密,面相极为刚硬。

    “我们一路奔袭了好多天,没耽误大事吧!”紧随其后的黄袍汉子,身形稍有些肥硕,但也迈着急步快速登堂。他留着一嘴络腮大胡子,手抚在腰间横刀上,也颇有气势。

    不等何庆礼上前,姜立蝉与霍天梧立刻跑到门口迎接。二人分别对着两个领头,各自叉手行礼道:“父亲!”

    “洛阳青云山庄少庄主丁清沉,见过二位前辈!”丁清沉也跑出内堂正厅,上前叉手行礼。

    “渭北盟盟主、秦州天水堂堂主姜伯青!”紫衣领头回礼道。

    “凉州武威堂堂主霍平枯!”黄袍领头也回礼应道。

    那紫衣的姜伯青、黄袍的霍平枯急切地回礼后,又立刻快步往内堂走。待一行人登堂入室,在正厅内站定,何庆礼立刻颤抖着叉手对所有人作礼。两位领头各自带了十几名随从,腰间皆挎着刀。

    “各位,一路劳顿,恕在下不能先备酒宴接风,实在是事态紧急,不得不——”何庆礼招呼道。

    “说这些干什么,我们又不是来吃喝的!”霍平枯直接打断了他。

    “早在多日前,你就召我们两家少堂主来议事。现在居然要我们都来,究竟遇到什么麻烦了?”姜伯青心急地问着。

    “两位先坐!”何庆礼招手道,随后对堂内仆从吩咐着。“来人,给姜盟主、霍堂主和各位兄弟看茶。”

    “哎呀你瞎客气什么!”姜伯青一把叫住仆从,对何庆礼不耐烦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一口一个盟主堂主的!大伙儿都来了你家里,孩子们也在,这——”姜伯青说着,一手指向一侧的丁清沉。“这青云山庄少庄主也不是什么外人!我们把各自堂内的主事、高手都带过来了,究竟是什么情况你倒是说呀!”

    “是,伯青兄、平枯兄——”何庆礼见状,立刻咽下慌张。随后咬牙道:“中原镖局找到李宁术了!”

    “找到了?太好了!”霍平枯两眼放光,一拍掌心。“不枉费我们找了这么多年,终于能帮中原镖局报仇了!他人在哪儿?”

    “武龙居——”何庆礼皱着眉头,声音发虚。

    “武龙居?”两位领头皆惊诧道。

    “这武龙居一向神秘,其首领锦堂老人更是从未露面。这么多年来,对于武龙居,世人也就只知道个赵门越了。”姜伯青目光锐利道。“难道李宁术也是武龙居的人?可我听说赵门越曾经也是个英雄人物,怎么会和李宁术这样的人搅在一起?”

    “不瞒你说,赵门越之前来过。”何庆礼望着姜、霍二人,心情逐渐平息下来。

    “嘿!我们还没去找李宁术,他赵门越怎么反倒先找上我们来了?”霍平枯不忿道。

    “这武龙居有信司、行司、宣司三个机构,赵门越是行司主事,而李宁术,正是宣司主事!”何庆礼面露难色地解释道。“他来劝我们,不要去找李宁术寻仇。”

    “什么?这津门大英雄——”姜伯青觉得不可思议。不禁嘲讽道:“居然也和李宁术成了一丘之貉!当年李宁术在中原为非作歹,被岳江喆用龙城剑击败。岳江喆一时心善,放了他一条命,结果他不仅不报恩悔改,还设下圈套暗算。这样的奸佞小人,赵门越居然要我们不找他寻仇?”

    “这,其实是——”何庆礼更不知该怎么解释了。

    “两位前辈!”丁清沉突然上前,咽了口气,终于鼓起勇气靠近二人,开始小声嘀咕起来。

    片刻后,丁清沉话说完,垂首自叹。姜伯青与霍平枯却顿时愣住,迟迟无法从惊诧中回神。

    “怪不得,这锦堂老人从未在江湖上露过面。”

    良久,霍平枯才终于开口感叹。

    “赵门越既然来告诉了你们,想必也已经告诉了中原镖局吧?”霍平枯继续问道。

    “那倒没有,他还劝我们也对中原镖局保密。否则岳老爷子有可能为了不连累我们,自己去找武龙居拼命。”何庆礼缓缓应道。

    “这赵门越,倒还算是个有良知的人。”姜伯青闭目宁息,言语充满无奈。

    “你打算怎么做?”霍平枯望向何庆礼。

    “渭北盟毕竟是三家合一,我想知道二位的意见。”何庆礼倒果断回应着,似乎心中已有了想法。

    “那我遵守盟约,听盟主的!”霍平枯见状,也果断起来。

    “李宁术既然已经加入了武龙居,有了锦堂老人做靠山——”姜伯青沉思片刻,终于开口。在场所有人皆望向他,都在等他的最终决定。丁清沉甚至心里已经开始慌乱,久久按捺不住。

    “我们区区江湖势力,若是非要寻仇,估计要拼上全部身家了!而且那锦堂老人毕竟是当今皇……”姜伯青一时心乱,立刻闭目冷静下来。“就算我们都拼光了,也不一定能杀了李宁术复仇!”姜伯青居然心慌地轻笑着,紧紧盯着何庆礼。

    那一瞬间,二人都在迅速揣摩对方心思。

    霍平枯立刻质问道:“那又如何,总得拼一拼吧!”

    姜立蝉听言,一脸失色,不可置信地大声喝道:“父亲!”

    霍天梧站在一旁,甚至已经攥紧拳头。

    何庆礼已垂首皱眉,目光尖锐。

    “既然如此,我作为盟主,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姜伯青面色冷峻,沉声道:“如果拼上整个渭北盟都杀不了一个李宁术,你还要去帮中原镖局报仇吗?”

    片刻后,何庆礼准备回应。姜伯青却又打断了他,继续问道:“你想清楚,我们一旦与武龙居交手,甚至向锦堂老人开战,那无异于——”姜伯青不禁靠近他压低声音道:“谋反!”

    “怎么,你怕了吗?”霍平枯忍无可忍,直接冲着姜伯青怒吼起来。“反正我武威堂上下数百号人,绝对一个不少地跟关中堂走。你要是不敢去,就回家好好做你的盟主吧!”

    “事已至此,我会感谢赵门越!”何庆礼立刻发话,阻止了二人争吵。

    “你感谢他什么?”姜伯青一头雾水。

    “他答应了,我们去杀李宁术,他不出手。”何庆礼垂首自视,握着腰间横刀。

    “看来,拦不住你了。”姜伯青叹起气来。

    “禀姜盟主,我关中堂自今日起,正式退出渭北盟!”

    何庆礼突然叉手屈身,恭敬地作礼。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大惊失色。何庆礼的话犹如一声霹雳,围绕在整个堂内。

    “那我们也退出!”霍平枯顺势接了下去。“如果因为杀李宁术要拼上所有人,那我们武威堂一定和关中堂的兄弟们死在一起!绝不牵连你们天水堂一人!”

    “难道就一定要所有人都死绝了,你才满意吗?”姜伯青听言,也一股怒气涨到了极点,瞪目凝视道。

    “你忘了我们的盟约、忘了当年与何老盟主的誓言吗!”霍平枯也不甘示弱,二人还是吵起来了。

    “两位叔父莫急,父亲他不是这个意思——”姜立蝉急得快哭出来了。

    “诸位!”何庆礼终于站出来,挡在姜伯青身前。“伯青兄说得对!这件事本就是我关中堂与中原镖局的事,若因此搭上整个渭北盟,代价确实太大!伯青兄作为盟主想保全大家,也是为整个渭北盟着想。而且他也没说错,与武龙居为敌,确实无异于谋反!现在看来,只有我们关中堂退出渭北盟,才能不连累大家。”

    “哼!”霍平枯怒气丝毫不减。“我们武威堂不怕死!江湖人,连最基本的誓约义气都丢了,还配做人吗!”

    “唉!”姜伯青在所有人的激愤中,突然屈身闭目,无奈至极。绝望地叹起气来。“江湖人是要讲义气,但也不能什么都不管,就只会去送死吧?我们渭北盟上千人,就这么去和武龙居拼命,等同于白死!”姜伯青越说也越生气。于是冲着霍平枯喊道:“这可是我们渭北盟上千个兄弟的命,他们哪个没有父母妻儿,你就非要让他们这样白白送死?”

    霍平枯喘着粗气,想反驳他,却又说不出话。

    “再说了,谁给你的权力退盟!”姜伯青又立刻转头朝何庆礼怒喝道。“渭北盟是何老盟主创立的,现在他儿子居然要退盟?我姜伯青在你们眼里,就那么不堪么?”

    “我是盟主!”姜伯青突然一把拔出腰间横刀,指向头顶。那刀上刻着的“天水姜伯青”一行字分外厚重。这下所有人几乎都被惊吓到颤抖。“如果可以,我要你们都活着,都好好活着!我们当初结盟是怎么立誓的?是要像现在这样,眼睁睁看着大伙儿都去送死吗?那可是皇帝!皇帝!”

    姜伯青几乎失去理智,在原地不断踱步,并冲着所有人怒吼道。姜立蝉望向父亲,此刻也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霍平枯终于冷静下来,总想说些什么,却又屡屡不敢开口。

    “但是仇也一定要报!我们渭北盟——”姜伯青突然站定回神,目光坚定地望向何庆礼,然后奋力拍着自己胸膛,咬牙缓缓道:“没有软骨头!”

    何庆礼与霍平枯皆诧异地看向姜伯青,眼里闪着光。

    “无论如何,我们渭北盟都要团结一心,荣辱与共!”姜伯青厉声道。“当年的誓言也好,我这个盟主也罢,总之,哪怕要一个人丧命,我姜伯青也不答应!”

    “这才是我们的盟主!”霍平枯终于喘得上气了。

    姜立蝉看着父亲,心疼地落泪。霍平枯激动地颤抖不停,霍天梧早已恭敬地作礼,身形坚定。丁清沉也深受感动,心怀崇敬。

    何庆礼早已眼眶湿润,负手长舒一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草率。立刻作礼道:“何某一时失言,伯青兄息怒,自今后再不乱言,提什么退盟之事!”随后带头叉手,在场所有人立刻随何庆礼一起,向姜伯青行礼。

    姜伯青却憔悴地闭目喘气,听着众人齐声道:“谨遵盟主号令!”

    “让我想想,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姜伯青提着刀,自顾自闭目嘀咕着。“这个仇必须要报,但不能就这么直接去和武龙居拼命!我们都静下来好好想想,肯定还有别的办法。”姜伯青甩手道。

    “报!”突听门外一侍卫飞身登堂。“堂主,锦衣卫千户钱先闲来访!”

    众人刚从一番激烈的争论中镇定下来,尚未开始思索如何破局,又被这门外的来客牵动思绪。

    “锦衣卫?他们又来做什么?”霍天梧率先朝外走去。“这钱千户之前给我们渭北盟写过信,邀请我们拜在锦衣卫名下,去应天府参加武林大会。”

    “对呀,你不说我都忘了,他们当时点名要你去,后来你没找过他们?”姜立蝉也跟上前去问道。

    “那天刚收到信,我本来是要动身去问问的。但那天应良和嫖姚枪也失踪了,我就没心思再去理会他们。而且——”霍天梧回身对着所有人道。“我昨天听京城回来的兄弟说,我们渭北盟的渭阳横刀,和中原镖局的龙城剑都被禁止参加武林大会了。”

    “什么?还有这等事?”霍平枯搓着手不解道。

    “这明明是选拔全天下的武林高手,怎么偏偏不许我们两家去?”姜伯青极力思索着。“莫不成朝中有人在针对我们?”

    “先迎进来,看看来者何意!”何庆礼一咬牙,对侍卫直接下令。

    “堂主!”那侍卫却补充道:“他带了好几个人,看着不像善茬。而且他指明了,要我们的人出去迎。”

    “什么!”姜伯青沉声怒斥,手抚着刀往外踱步。“一个锦衣卫千户,这么大的架子,想做什么?”

    “来来来,我倒要看看,都是些什么鸟人物!”霍平枯也跟着挽起袖子,一副随时准备动手的架势。

    一瞬间,堂内数十号人,各自抚着腰间横刀,气势汹汹地往门外而去。

    丁清沉有些不知所措,却来不及思索,只能动身跟上队伍。尽管那门外只站了区区数人,而自己跟着数十人的队伍,但丁清沉依旧心慌难安,落在最后。

    眼前数十把刀呼之欲出,丁清沉顿时血脉偾张。

    渭北盟对锦衣卫,渭阳横刀对绣春刀。

    然而这一战,仅仅只是破局的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