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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夫人

    今日微雨,雨水轻轻洒在院内,空气潮湿又凄寒。

    昨日,苏锦意进府前,有几位木府的家眷没来,她到底是要亲自去见见的。

    木霆的妻子于颜,因为身子受了寒,昨日也未出面。

    铜镜前,桂橘给苏锦意梳洗打扮,盘了分肖髻,配上几个流苏发簪。

    苏锦意垂眸,从梳妆台前一盒的红豆取出一颗,在手中细细摩挲。

    桂橘小声嘀咕道:“公子他穿着公公的衣服来,要不要告诉木府的大人?”

    思虑片刻后,苏锦意道:“先别说,我哥这次来是带司南将军的,越少人知道,他这次就越安全些。”

    苏昊扮成公公这档子事,也是父亲授意。一路来,苏锦意不能和他走的太近,会太惹眼。

    “对了,”苏锦意起身,取了笔墨纸砚,将白纸压平,在书桌上边写边道:“等下你去找下苏昊,把这封信交给苏昊。”

    送亲的队伍皆是男子,昨日木府将他们安置在侧院,和女眷的住所分开了。

    桂橘杏仁眼微呆,迟缓的点头,“好。”

    苏锦意吹了吹写好的文字,墨迹未干,她拿起团扇在纸面上扇着风,待字迹干了后,放入信封。

    苏锦意将信递给桂橘,“我等会儿去大夫人那一趟。”

    桂橘微微皱眉,她不太放心,“小姐,你一人去吗?”

    “嗯。”苏锦意点头,她边折着信边交代,“等会儿,你去宋氏布坊和苏荷会会头,顺带要份名单,苏家有多少人在外面做事的。”

    苏家的一部分侍卫来了木府后有些不想在布坊的做的,便另外求了工作。

    眼下,苏锦意要知道这些在那些行当,来日调遣的话她也好安排。

    苏锦意拿着礼,还是去夫人院中请安问候下。

    大夫人于颜和木霆在南院住着,苏锦意进来后差些失了体面。

    如果说,木府外的院墙精简雅致,进来后的每个院子便是别有洞天。紫苏院内,光是空房都有数间,住十来人都不成问题。

    而南院一进门,假山层峦叠翠,劲松翠绿,潺潺溪水,位临水榭,近竹林清幽,溪水上方还架着条长廊,连起湖心亭。

    再往后,便是书房,秀房,琴房,花房,看的苏锦意眼花缭乱。

    苏锦意艳羡的叹息。木府可真有钱,要是在京城做官,指不定被仁徽帝或者太子给斗穷。

    到了大夫人于颜的院子,两位婢女帘子掀开,迎着苏锦意进来。

    房内烛光摇曳,于颜半躺在榻上,手中撵着绣花针,做着刺绣活儿。

    房内陈设像是儋州格局,南侧文房四宝一一陈设,北侧放着台纺织架,红色绸缎只织了一半,与这房内极为不符。

    于颜用针尖儿勾着绣布,她盘着发,微施粉黛,淡紫色大氅盖在肩上。

    于颜微微抬起杏眸,只见女子青绿色披袄,鹅黄的衫裙,裙上绣着几支兰花,衬得女子身姿婀娜,气质优雅大方。

    苏锦意行礼道:“苏家将军之女,苏锦意拜见木府夫人。”

    于颜略有惊异,使了眼色让下人扶着她起来。于颜声音中略有病弱之气,“你是……苏锦意,倒是比山南姑娘还要水灵,漂亮。”

    于颜轻轻拂了拂苏锦意额前发丝,她笑意温和。

    苏锦意扶着于颜坐下,“我这次一来看望夫人,二来是见见木增少爷。”

    于颜含笑道:“他这两日不在府中,跟着师傅在围场习武练剑去了。”

    苏锦意的话,于颜自是明白。知子莫若母,她这个儿子脾气虽好,可性子格外拧,若是他中意什么,便会执拗的拿到手。情,也是如此。

    于颜拍了拍苏锦意的手,轻声感叹道:“我同你这般岁数时,还是一位女商,没想到那么快,就做了婆婆。”

    苏锦意听后眼中微亮,她分辨着于颜的口音,有些儋州女子的音调。苏锦意思量道:“夫人......可是儋州来的?”

    于颜从桌上果盘里拿了一个柑橘,但听到“儋州”二字神色微怔,眼眶微红,略有惆怅道:“远嫁而已,何提故土啊。”

    苏锦意垂头,她微微颔首道:“我给夫人带了份礼,也是儋州来的,不知夫人是否喜欢?”

    婢女将苏锦意带的礼物放到桌上,苏锦意将盒子递到于颜面前。

    于颜瞧了眼盒子,也并未急着打开,便派婢女收了下来。于颜放下柑橘,同苏锦意道:“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于颜伸手将苏锦意的左手,轻轻牵了过来。她见苏锦意手上的青釉色的镯子,给取了下来。换上的,便是于颜的手上的羊脂白玉镯。

    苏锦意刚要起身,却被于颜拦着,“这个是我给你的。木家未来,便是你和木增要走的路了。”

    话中言下之意,便是木府以后的夫人位置,是她苏锦意的,不必为了一些小事而恼。镯子戴上了,便再难拿下来。

    于颜轻轻拍着苏锦意的手背,她苦笑道:“我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以后啊,我那儿子你要多操心些了。”

    苏锦意心里对眼前的于颜,心中像是产生了某种特殊的共情。在异乡,心里却总是说不出的空落落的。但她又觉着,于颜像是在将木增托付给她。

    “夫人......您的身子。”苏锦意轻声呢喃,鼻尖萦绕着浓烈的中药味儿,她猜着,却又欲言又止。

    “我的身子,我知道。”于颜抬眸与苏锦意对视笑道,“姑娘,我年轻时,也曾在儋州商海厮杀过。现在想想,是有些年少气盛罢了。”

    于颜抬头见窗外微光,她伸手似要触碰,可却又收回了手。

    于颜脸色苍白,眸中却又是饱经风霜和万千愁思。

    片刻之后,苏锦意又同于颜交谈一番,了解木府家的大致情况。

    山南木府的后宅,现下还是于颜掌家。于颜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体弱在塌。

    二叔的原配夫人,在生子难产后便去了。后来便娶了老夫人宋漫院中的婢女白蓉。金矿原是木府夫人接管的,可于颜身子这两年常有病痛,便交给白蓉掌管。

    年前,白蓉却于男子私通,在宜兰园被木檐抓了个正着。仔细盘问下,木檐没问出结果,只好对白蓉处以鞭刑作为惩戒,关进柴房。

    可,除夕那天又出了一件事儿。木府在跃虎山有十座金矿,正在开采的第七座金矿发生了爆炸。现场却留下白蓉的贴身玉佩。当夜,白蓉上吊自尽,留下一份认罪书。

    聊着聊着,便到了饭点儿,苏锦意和于颜一同吃了饭。桌上的菜色却是格外清淡,不沾荤腥。

    于颜嘴里发苦,她问婢女,“今日没有酒酿圆子?”

    婢女回道:“大夫说,您不宜食酒和荤腥,饮食要清淡些。”

    于颜眸中略有失落,苏锦意从袖中拿出个小锦盒来,她拿开盖子,将里面的白霜椰子糖递给于颜。

    于颜捏着椰子糖,不解道:“这是……?”

    苏锦意说道:“这是椰子糖。”

    说着,于颜接过苏锦意手中的那颗椰子糖。于颜眉心微蹙,她想了想,将那颗白霜椰子糖放在嘴里。椰子糖入口后微甜,舌间还有淡淡的椰子香。

    于颜略有惊奇,她眸中泛亮,“锦意,你这盒椰子糖……”于颜的喉结微动,眸光微动。

    苏锦意合上盖子,便递给于颜,“夫人喜欢的话,这盒便给夫人了。”

    于颜笑着点点头,便收下了。“锦意,你可会算账?”

    这话一出,一旁的蓝衣婢女似要上前拦着于颜,却被于颜身侧婢女恶狠狠的剜了一眼。婢女被吓得后退半步,不敢动作。

    听了这话,苏锦意动作半顿,嘴角微僵笑着,“小帐会算些。”

    于颜放下筷子,她思虑道:“做夫人,都是要学些帐子和用人的。这些日子你也闲着,晚些我让下人带些帐子,你也学着算算。”

    这话一出,苏锦意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

    算账这事,也是她在京城跟着李婉儿学的。那时候学的磕绊绊,苏锦意好几次打了退堂鼓,她刚想开溜,就被下人揪了回去,继续按在位置上打着算盘。

    于颜适才想了想,同苏锦意道:“我知你是远嫁,这木府后院总有一日还是要交给你的。”

    “好。”苏锦意沉沉的应着声,心中也有诸多不解,也只能日后一一解开。

    两人闲聊一阵后,嘱咐了苏锦意几句,于颜有些也疲了,便躺下歇着了。

    从于颜院子走出来,苏锦意深吸一口气,她看着这个院子里堆砌的美,心里却是盘算着,明日如何,后日如何,以后又如何。

    回到紫苏院,苏锦意坐在房内,她托着腮,视线望在窗外的雨打蕉叶。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而苏锦意心中,却是沉思万千。

    大夫人于颜给了她白玉镯,还有今日的一番谈话,苏锦意却总觉着别有深意。

    再说白蓉,苏锦意对她知道的也不过皮毛。她得找个跟着白蓉的人,顺藤摸瓜,把金矿的原委,弄个清楚明白。

    苏锦意的手,在桌上摸索着茶杯,不想她将茶水打翻了。

    白皙的皮肤被温热的茶水烫了下,她疼的眉心微皱。然而,她的脑海中又想到了司南域那句“如果没有金矿,整个山南木府要加重赋税。”

    桂橘回来后,端着一盘红豆糕放下。她见自家小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轻唤但:“小姐,你怎么了?”

    苏锦意被桂橘唤回了神,她抬头看着桂橘,“我哥回来了吗?”

    “公子已经回来了。”

    桂橘从宋氏布坊回来时,苏昊也正好找完司南域回来。

    听到这话,苏锦意起身想要找苏昊问些什么,但转念一想,自己若是如此去了,多不得闲言碎语。最后只能书信一封,写着不解的地方,让桂橘帮忙传给苏昊。

    桂橘走后,便将苏荷的人员清册递给苏锦意。

    火折子点燃烛火,苏锦意看着人员清册,有些在南阳城成了武将,成了小兵大多在木府,或者山南各地的官员手底下做事。也有些在山南各地开了宋家布坊,生意皆有往来。

    夜很静,苏锦意看了许久,她在房中来回踱步。若是以往,李婉儿身披水蓝色的大氅,坐在她的身侧,面露严肃,手上一页页检查苏锦意算的账册。

    “娘,我为什么一定要学这些啊?”苏锦意托着腮,手在拿着毛笔在纸上练字,“我也可以跟着父亲、大哥去上战场,杀敌立功!”

    “锦意,你是女子,身上留着李家和苏家的血。你兄长他们戎马一生,还要面对朝堂,这些都不是你一个女子,可以对抗的。”李婉儿眼含温柔,她拂了拂苏锦意的鬓发。

    看到眉眼愁容,性子逐渐稳重的女儿,李婉儿心里更多的是担心。她知道苏锦意想成为什么样的女子,可她在风云诡谲的官场之上,条条框框束缚着苏家,不允许她们做出格的事来。

    “娘,我还能做什么?”苏锦意陷入了迷茫,往前她不知道,往后她无路可退。她问过自己,不能做个保家卫国的女子,她还能做什么?

    李婉儿拿着账本敲了敲苏锦意头,温婉和善的笑着,她道:“能做的,当然有很多啊。”

    烛火在苏锦意面前渐渐熄灭,留下一缕青烟。苏锦意叹了口气,褪下衣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