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朦胧诗人

    虞世男住的地方，就在他做买卖的街上，这条街道很早就有了，叫阿西街，在县城里的三马路，四马路之间。

    小县城里有两条街道，一条服装街，一条食品街道，也叫健康街，都赫赫有名。

    小县城的历史很短，过去叫黄桑店。

    阿西街过去的住户不多，中间那个废品收购站很有名气。再就是东边路口的理发店。现在叫小广州美发沙龙。

    虞世男住的房子是女房东老蒯家的。老蒯的丈夫去世了，大儿子在外地打工，家里只剩下她跟那个小姑娘幺妹。

    母女俩住在一起。其余的房子出租了。由于地理位置好，价格不菲的，十五平米的房子一个月收房租一百块钱。

    虞世男辞职来这里摆摊，是阿西街学历最高的个体户。

    他就贪图舒服，不要顶风冒雪，否则，他现在就回家去住了。他家就在县城附近。

    住同一个大院里，还有厦门裁缝明大有，小广州美发店郗老板夫妇。

    出租屋子里潮湿，杂乱无章。门窗都是木头做的，透风。

    房间里有两张床，一个蜂窝煤炉子，一个方桌。方桌少了一条腿。屋角上堆着迷彩服，塑料制品。为了省钱，虞世男跟笨猪仔仔合租。

    蠢猪仔仔也收摊了，大包小包的回来了，

    “赶紧关门吧，冷啊！”

    缪春书把包裹放在桌子上，神秘的说：“我看到一个小偷躲在厕所里，小心偷你的货。混球。”

    虞世男说：“晚上去喊郜林来打麻将吗？”

    缪春书说：“甭想了，你自己玩去吧，刚刚我还看到那个工人娘们来找郜林。”

    虞世男说：“二人啥关系啊？是来买东西的吗？”

    缪春书往自己的床上躺着。说：“我听说那女人是新华机械厂上班的工人，上个月她从郜林那里买了一双鞋子，穿了三天就露出脚指头，郜林大发慈悲，给她换了一双，并且把鞋厂大骂一顿，大概率，这家伙是看上人家了。一见钟情。”

    世界上有啥一见钟情，有的都是见色起意罢了。

    “嘿嘿，”他干笑几声，讽刺的腔调。

    虞世男阴阳怪气的说：“我怎么没看到有女人买你的东西啊？”

    “你老外吧，怎么没有？昨天下午就有一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来买大号的裤子。我也给你留了一条，够哥们儿吧？”

    “去你大爷的。”

    “你将来肯定要找媳妇啊，你媳妇肯定会给你生孩子啊，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虞世男躺床上继续读刚刚买的诗集《世界朦胧诗全集》，现在是朦胧派诗人大行其道。虞世男渴望自己能成为一个个体户诗人，出人头地。

    为了实现梦想，他买了许多书籍，抓紧时间读书，钻研。收入的一半财富都拿出来买书。他睡觉的床底下都是书，夜里他甚至能听到老鼠们在书上翻跟斗，唱歌。他下决心要买个书柜，五六层的那种。

    虞世男不像小贩子郜林他们那些人，有了钱胡吃海塞。玩麻将，玩台球，围棋，扑克牌，玩女人。也不像缪春书一样，存着钱不花，留着娶媳妇。

    缪春书在他背后摸摸索索，鬼鬼祟祟。

    虞世男的眼睛没有离开诗集。“望着你长眼绿波，燃在天边的篝火，

    海上的明月。

    隔壁一刻都不消停，咕咚响，锅碗瓢盆交响曲。

    虞世男说：“蠢猪仔仔，隔壁屋子租出去了？租给谁了？”

    缪春书说：“一个买假药的，专治不生不育，阳娄，早泄。”

    虞世男说：“你咋知道人家卖的东西是真的假的？”

    缪春书说：“我们老家那边就有一个人，比我大几岁，夏天骑自行车卖冰棍，我们都喜欢赊欠他的冰棍，有钱就还他，没钱就拉倒了，也有忘记的，他也不在乎，后来听说他开始治不孕不育，治好的收钱，治不好的不收钱，家里的墙上都是锦旗。妙手回春，神医再现。其实，就是一个卖冰棍儿的。”

    缪春书说的话都是真的。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虞世男并没有辩解，继续读书：我累了黄河累了长江累了，

    风吹的累了雪花飘的累了叶子绿的累了。

    我凝视你长眼的绿波

    渴望在情人的怀里度过黄昏。

    他能听见隔壁有女人的尖叫声，像狼嚎鬼叫。

    东屋的门打开了，小广州美发沙龙的老板郗全海和他老婆杨春凤，一前一后，打了一把细花伞，推门进来。

    门栓咿呀呀乱响。

    郗全海操一口南方普通话，抑扬顿挫说：“借你的宝地打麻将啊！没地方去啊！”

    虞世男坐起来，把书一抛，缪春书还在嚼牛筋吃，津津有味，时不时的用舌头把嘴角的口水扫一下。

    说打就打，虞世男去搬方桌，放在屋子中间，洗牌，掏烟，泡茶，顿时屋子里升起白色雾气。

    虞世男很喜欢杨春凤，她除了牙齿有一点外凸，模样还是满好看的。皮肤白馨，江南美人气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