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墨篇 二
汪水惜悄悄地关上门，自以为没有人发现她高超的伪装技巧，从裙摆夹层中拿出自己在饭桌上藏起的吃食，细细检查了一遍，确认门关好了，于是打开支窗，翻了出去。
餐桌上。
“这孩子在干什么？”
汪义玄这时才皱着眉问向李若玉，语气中带有一丝疑惑。
“她怎会突然想着把柴房要去，你看见了，她那副样子就不像是正经事。”
李若玉倒是对他的担忧不以为意，将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嘴上还笑着。
“有什么嘛，女孩子这个年纪有点自己的小秘密怎么了？”
“我也不是乱操心，她才多大？你也看见了，现在连饭都不好好吃。”
又叹了几声，看着抱着碗偷笑的三姐妹，他转头问向含香，“你们刚找着她的时候，是在柴房？”
含香作礼称是。
“你看吧，里边肯定有东西。”
像得到了什么权威似的，他语调忽的高了一些，李若玉看不惯他这副嘴脸，夹起一大块肥肉就丢他碗里了。
作为长子的汪平安这时笑着安抚道，“爹，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惜儿长大了，这是好事，况且那柴房里都是些旧物，没什么危险的，我小时候不也跑里面玩过吗，还给您一顿骂呢，说里面都是先祖代代堆积的旧情，结果就是些杂物。”
“话是这么说，但东西没用那也是祖宗传下来的，唉，算了，随她去吧。”
汪义玄还是打算固执两下，但最终还是作罢，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肥肉，满足地眯起了眼。
......
皎洁的银月要比艳阳温柔得多，只稍微地送出半点荧光，照在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身影上。似乎是对这温柔有些不适应，汪水惜打了个颤，将要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
踩着月光来到院中，她总算可以略松口气，绕过堂屋已经是极大的成功，接下来只需大大方方赶到柴房，便圆满了。
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一路上并未发生变动，很顺利地来到了柴房门口。由于老旧的木门被她踹倒，柴房中洒了一地柔光，在木箱围绕的中间，是孤零零的一个坛子。
没有盖。
汪水惜轻轻走到坛口，动作轻柔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惜坛中男孩不像她想的那般在睡觉，而是在逗弄着一只瘦小的灰鼠。
收起失望的情绪，汪水惜将藏着的吃食递给莫峰。
“你要吃点东西吗？”
莫峰抬起头，不再管那只小老鼠，然而那只灰鼠仍黏着他，在脚边蹭着。
听到小姑娘的话，男孩眼中似乎亮起了感兴趣的光芒，好奇地接过汪水惜捧在裙上的食物，认真地端详着。
“谢谢。”
男孩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那好看的笑容感染了小姑娘，汪水惜也不禁随着他笑了起来，似乎有些羞涩。
月光下，面容清秀的男孩小口吃着东西，坐在坛口边缘，小姑娘托着腮，蹲着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这份和谐融洽，却只有一只灰鼠见证。
五年后。
“惜儿，要不歇歇吧，这样太危险了。”
少年稳稳站定，双手扶住肩上的玉腿，隔着贴身白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手感，少女踩着他的肩膀，不安分地晃了晃，将一身灰色透青的素色罗裙扬起，少年连忙出手帮她拉住，同时本分地低着头。
少女毫不在意自己险些走漏春光，将手中的灯笼高举，一边使唤着身下的莫峰，“往左边来点，我够不着了！”
莫峰听话地向左挪了几步，继续劝着，“真的太危险了，你要不下来，我爬上去系吧。”
“不行！”汪水惜猛地回头，差点往后倒下，好在手还扶在房梁之上，且有莫峰牢牢握着脚踝，“你爬才是真危险呢，这么高的地方摔一下可不得了，不然你还想踩我身上？”
此时的柴房早已没了从前的杂乱，这几年虽然没有请人来重修，但汪水惜靠着自己一天一天慢慢将这里改造得差不多了，那些旧东西全部扔出去，只留下莫峰待的老坛子，当然，现在是不能让他待在坛子里了，汪水惜早就拖了一堆材料，自己打造了些简陋的家具，将柴房打造成了一处秘密小屋。
就连泥土地都被她铺了一层木板了呢！
“你再坚持会，我快绑好了......行了，放本小姐下来吧。”
汪水惜拍了拍沾满灰的手，借着莫峰的肩膀和半举的小臂，三下五除二从肩上跳下来，莫峰接了一下，将落点控制在他怀里，防止少女崴了脚。
“啊，累死我了。”浑身随意敲着，汪水惜扑进那张小床，倒也没发生塌陷，虽然卖相不好看，但这些家具都是她实打实捶出来的，结实的很，就是把她滑嫩的小手磨了几处红肿。
不过莫峰将她的手握住暖了一会，红肿就消了。
此时并不安静，外面张灯结彩实属热闹非凡，听兄长说是镇上换了新官，管的没那么严了，于是今年大家就都能过个热闹年。听兄长说好玩的有什么兽戏，镇长专门请了几位修士老爷使了术法，会自己动，有趣的紧；除此还有走商从城里来了，这回带来了好多好东西，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花样，下一次就不得能见着了，毕竟这走商来的不定时日。
院外噼里啪啦地响起了炸鸣，是谁家放的炮仗？
可惜咱家院墙太高，只能听个响。
少女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用棉絮被褥蒙住了脑袋，不去听那外面的热闹，这样大概就不会难受了。
莫峰看了看少女这掩耳盗铃的举动，不禁一笑，在床沿坐了下来，凑在被褥边上轻声道，“镇上在办迎新会，想不想去？”
少女银铃般的嗓音经过一层被褥的传声多了些厚重，许是被闷得难受了，汪水惜自己推开被褥，乱着发絮盯着莫峰，语气中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带我去？”
“嗯，过年嘛，出去走走。”
“你真好！”
少女展开笑颜，迷住了一只落于枝头闻梅的青雀，她急不可耐地抱住莫峰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来摇去，她跟爹爹提要求时就是这么做的，百试不厌。
“不过要先把你收拾好，不能出去了丢人，好歹是汪家的四小姐。”
汪水惜只管点头，如小鸡啄米。
莫峰将少女扶着坐在妆台前，开始为她顺发，少女透过铜镜，这才注意到，能穿上这身罗裙的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
双手捻了捻落下的一络头发，汪水惜眨巴着眼睛，借铜镜看着为自己梳妆的莫峰，也才发现，那身手缝的黑衫，是那样合身，那漂亮的眼，凝聚的光也是那样认真。
没有太多的装饰，主要也是没有这个条件，仅仅简单画了个淡妆，莫峰便停了手，再透过铜镜仔细欣赏这作品。
“惜儿真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
汪水惜笑嗔了一眼，忍不住将目光锁在镜中的人儿身上，那一对俊男秀女，是怎样的相配。
依依不舍地移开了目光，少女少见地露出恬淡的表情，就着莫峰的手起身，“走吧，再晚些就看不到了。”
“听你的。”
少年接过那柔荑，软若无骨。
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小手，在汪水惜疑惑眼神中，莫峰故作无事地一笑，一手搂住那盈盈细腰，将她抱在怀中，下一刻雾裙飘转，玄衫相伴，只在院墙微微借力，莫峰巧劲一泄，所有震荡都散在自己的身上，少女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安然无恙。
“走吧。”
“嗯。”
今日的镇子当真是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没见过，但汪水惜觉得，城里的景象也不过就这般了吧。为了避开家里人，两人专门走远了些，去到了桥头。
桥上两侧分居有各色小贩，零嘴一类，除此多得是租船游河。
“要不试试？”
莫峰看着少女一脸新奇，眼睛都快要长到那覆顶长船上了，开口询问，手已经伸进兜里准备拿银子了。
“不了，这船也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太耗时间，说不得一下午就这么过去，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我想看看兽戏是什么样的。”
汪水惜摇头，语气平静，在提到兽戏时才起伏一阵。
莫峰看了眼她紧抓着腰衿的手，沉吟片刻，最终将半两碎银丢给船家，牵着少女就踏上了船板。
“诶，不是说了不用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莫峰先一步抵住了她的朱唇，轻松地说，“我们坐一半，坐船比走着舒服，到兽戏那里我们就下船。”
少女眼睛一亮，往日里骄傲的活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充满兴趣地看着船家撑㰏，竹杖将两侧的流水划破，留下深残的泪痕，几息后再次聚成流水。这种奇异的动作间，竟莫名有段祥和的韵律，使人安心。
芦苇编成的遮顶不能很好的谢绝日光，总能漏下一两点斑纹，飘零于长衫之上，那少年好像没有发觉这不算恶劣的捉弄，自顾望着远方。
街边的嘈杂声都消失了。
餐桌上。
“这孩子在干什么？”
汪义玄这时才皱着眉问向李若玉，语气中带有一丝疑惑。
“她怎会突然想着把柴房要去，你看见了，她那副样子就不像是正经事。”
李若玉倒是对他的担忧不以为意，将筷子重新塞回他手里，嘴上还笑着。
“有什么嘛，女孩子这个年纪有点自己的小秘密怎么了？”
“我也不是乱操心，她才多大？你也看见了，现在连饭都不好好吃。”
又叹了几声，看着抱着碗偷笑的三姐妹，他转头问向含香，“你们刚找着她的时候，是在柴房？”
含香作礼称是。
“你看吧，里边肯定有东西。”
像得到了什么权威似的，他语调忽的高了一些，李若玉看不惯他这副嘴脸，夹起一大块肥肉就丢他碗里了。
作为长子的汪平安这时笑着安抚道，“爹，没什么大不了的，小惜儿长大了，这是好事，况且那柴房里都是些旧物，没什么危险的，我小时候不也跑里面玩过吗，还给您一顿骂呢，说里面都是先祖代代堆积的旧情，结果就是些杂物。”
“话是这么说，但东西没用那也是祖宗传下来的，唉，算了，随她去吧。”
汪义玄还是打算固执两下，但最终还是作罢，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肥肉，满足地眯起了眼。
......
皎洁的银月要比艳阳温柔得多，只稍微地送出半点荧光，照在小姑娘蹑手蹑脚的身影上。似乎是对这温柔有些不适应，汪水惜打了个颤，将要流出的鼻涕吸了回去。
踩着月光来到院中，她总算可以略松口气，绕过堂屋已经是极大的成功，接下来只需大大方方赶到柴房，便圆满了。
没有出乎她的意料，一路上并未发生变动，很顺利地来到了柴房门口。由于老旧的木门被她踹倒，柴房中洒了一地柔光，在木箱围绕的中间，是孤零零的一个坛子。
没有盖。
汪水惜轻轻走到坛口，动作轻柔得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可惜坛中男孩不像她想的那般在睡觉，而是在逗弄着一只瘦小的灰鼠。
收起失望的情绪，汪水惜将藏着的吃食递给莫峰。
“你要吃点东西吗？”
莫峰抬起头，不再管那只小老鼠，然而那只灰鼠仍黏着他，在脚边蹭着。
听到小姑娘的话，男孩眼中似乎亮起了感兴趣的光芒，好奇地接过汪水惜捧在裙上的食物，认真地端详着。
“谢谢。”
男孩还是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那好看的笑容感染了小姑娘，汪水惜也不禁随着他笑了起来，似乎有些羞涩。
月光下，面容清秀的男孩小口吃着东西，坐在坛口边缘，小姑娘托着腮，蹲着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这份和谐融洽，却只有一只灰鼠见证。
五年后。
“惜儿，要不歇歇吧，这样太危险了。”
少年稳稳站定，双手扶住肩上的玉腿，隔着贴身白绸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手感，少女踩着他的肩膀，不安分地晃了晃，将一身灰色透青的素色罗裙扬起，少年连忙出手帮她拉住，同时本分地低着头。
少女毫不在意自己险些走漏春光，将手中的灯笼高举，一边使唤着身下的莫峰，“往左边来点，我够不着了！”
莫峰听话地向左挪了几步，继续劝着，“真的太危险了，你要不下来，我爬上去系吧。”
“不行！”汪水惜猛地回头，差点往后倒下，好在手还扶在房梁之上，且有莫峰牢牢握着脚踝，“你爬才是真危险呢，这么高的地方摔一下可不得了，不然你还想踩我身上？”
此时的柴房早已没了从前的杂乱，这几年虽然没有请人来重修，但汪水惜靠着自己一天一天慢慢将这里改造得差不多了，那些旧东西全部扔出去，只留下莫峰待的老坛子，当然，现在是不能让他待在坛子里了，汪水惜早就拖了一堆材料，自己打造了些简陋的家具，将柴房打造成了一处秘密小屋。
就连泥土地都被她铺了一层木板了呢！
“你再坚持会，我快绑好了......行了，放本小姐下来吧。”
汪水惜拍了拍沾满灰的手，借着莫峰的肩膀和半举的小臂，三下五除二从肩上跳下来，莫峰接了一下，将落点控制在他怀里，防止少女崴了脚。
“啊，累死我了。”浑身随意敲着，汪水惜扑进那张小床，倒也没发生塌陷，虽然卖相不好看，但这些家具都是她实打实捶出来的，结实的很，就是把她滑嫩的小手磨了几处红肿。
不过莫峰将她的手握住暖了一会，红肿就消了。
此时并不安静，外面张灯结彩实属热闹非凡，听兄长说是镇上换了新官，管的没那么严了，于是今年大家就都能过个热闹年。听兄长说好玩的有什么兽戏，镇长专门请了几位修士老爷使了术法，会自己动，有趣的紧；除此还有走商从城里来了，这回带来了好多好东西，都是平日里见不到的花样，下一次就不得能见着了，毕竟这走商来的不定时日。
院外噼里啪啦地响起了炸鸣，是谁家放的炮仗？
可惜咱家院墙太高，只能听个响。
少女闷闷不乐地趴在床上，用棉絮被褥蒙住了脑袋，不去听那外面的热闹，这样大概就不会难受了。
莫峰看了看少女这掩耳盗铃的举动，不禁一笑，在床沿坐了下来，凑在被褥边上轻声道，“镇上在办迎新会，想不想去？”
少女银铃般的嗓音经过一层被褥的传声多了些厚重，许是被闷得难受了，汪水惜自己推开被褥，乱着发絮盯着莫峰，语气中有几分楚楚可怜。
“你带我去？”
“嗯，过年嘛，出去走走。”
“你真好！”
少女展开笑颜，迷住了一只落于枝头闻梅的青雀，她急不可耐地抱住莫峰的胳膊，撒娇似的摇来摇去，她跟爹爹提要求时就是这么做的，百试不厌。
“不过要先把你收拾好，不能出去了丢人，好歹是汪家的四小姐。”
汪水惜只管点头，如小鸡啄米。
莫峰将少女扶着坐在妆台前，开始为她顺发，少女透过铜镜，这才注意到，能穿上这身罗裙的自己，已经是大姑娘了。
双手捻了捻落下的一络头发，汪水惜眨巴着眼睛，借铜镜看着为自己梳妆的莫峰，也才发现，那身手缝的黑衫，是那样合身，那漂亮的眼，凝聚的光也是那样认真。
没有太多的装饰，主要也是没有这个条件，仅仅简单画了个淡妆，莫峰便停了手，再透过铜镜仔细欣赏这作品。
“惜儿真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
汪水惜笑嗔了一眼，忍不住将目光锁在镜中的人儿身上，那一对俊男秀女，是怎样的相配。
依依不舍地移开了目光，少女少见地露出恬淡的表情，就着莫峰的手起身，“走吧，再晚些就看不到了。”
“听你的。”
少年接过那柔荑，软若无骨。
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小手，在汪水惜疑惑眼神中，莫峰故作无事地一笑，一手搂住那盈盈细腰，将她抱在怀中，下一刻雾裙飘转，玄衫相伴，只在院墙微微借力，莫峰巧劲一泄，所有震荡都散在自己的身上，少女稳稳地躺在他怀里，安然无恙。
“走吧。”
“嗯。”
今日的镇子当真是热闹，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虽然没见过，但汪水惜觉得，城里的景象也不过就这般了吧。为了避开家里人，两人专门走远了些，去到了桥头。
桥上两侧分居有各色小贩，零嘴一类，除此多得是租船游河。
“要不试试？”
莫峰看着少女一脸新奇，眼睛都快要长到那覆顶长船上了，开口询问，手已经伸进兜里准备拿银子了。
“不了，这船也没什么稀奇的，而且太耗时间，说不得一下午就这么过去，还是继续往前走吧，我想看看兽戏是什么样的。”
汪水惜摇头，语气平静，在提到兽戏时才起伏一阵。
莫峰看了眼她紧抓着腰衿的手，沉吟片刻，最终将半两碎银丢给船家，牵着少女就踏上了船板。
“诶，不是说了不用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莫峰先一步抵住了她的朱唇，轻松地说，“我们坐一半，坐船比走着舒服，到兽戏那里我们就下船。”
少女眼睛一亮，往日里骄傲的活力又回到了她的身上，充满兴趣地看着船家撑㰏，竹杖将两侧的流水划破，留下深残的泪痕，几息后再次聚成流水。这种奇异的动作间，竟莫名有段祥和的韵律，使人安心。
芦苇编成的遮顶不能很好的谢绝日光，总能漏下一两点斑纹，飘零于长衫之上，那少年好像没有发觉这不算恶劣的捉弄，自顾望着远方。
街边的嘈杂声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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