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见如故
听得后面有人叫自己，麻衣汉子回过头看，见向自己走来这三人好生奇怪，一个作行商打扮，一个一身文气却面带金印，还有一个身着玄色交领摘袖缎面云纹袍、腰系羊脂白玉扣革带、脚穿厚底羊皮靴，看样子像是个大官人。却不知这三人是如何走在一起的，大汉眼中审视、口中更是谨慎道：“大官人当面，小人贱名不足挂齿，不知有何贵干。”
吕方觑到此人眼底一抹警惕，知其不通姓名并非倨傲，而是不愿轻易露了根脚，加之此处离梁家大门不远，若被那财主知晓，无端惹来麻烦。
裴宣这时揖了一礼笑道：“好汉莫要惊疑，我三人见阁下侠义心肠在前、软硬兼施在后，救那牛贩于水火，甚感钦佩，特来结识，此处不便多言，不知可否赏光，移步前方医馆叙话。”说罢一指曹老丈家，抬手虚引。
大汉见裴宣面似银盘、神情刚正、不似恶人，更兼自恃本领，便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过去。
四人一行进了曹老丈院子，在石桌边坐定，吕方亲自为大汉斟茶，他道谢后却未如茗，只是看向吕方几人不言语。
刚才一路行来，麻衣汉子看到院外两个小校并五匹好马，应与这三人是一伙，进门后又见到一个公人，似与这三人也是相识，完全搞不清楚其中名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且看这几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邓飞早就按耐不住，一拍石桌道：“兄弟好手段，那厮们定不敢造次。”
裴宣慰然叹道道：“若非仁兄，那牛贩多半枉死于县衙。”
吕方抱拳道：“在下吕方，这位姓裴讳宣，这位姓邓名飞，我等见好汉智勇双全，见猎心喜，请兄台到此，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麻衣大汉见这三人已自报家门，再藏着掖着未免扭捏，徒惹人耻笑，便抱拳道：“小人石秀，只是会耍些拳脚，不值一提，尊兄过誉。”
吕方闻言大喜过望，他知此人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拼命三郎，“节节精细、节节狠毒”是金圣叹对其评价，“狠毒”尚无公论，精明、沉着、勇猛、善良这些词语加诸其身都不为过。
四人再次见礼，又互道来历。石秀见吕方、郭盛不讳言身在绿林，显然对他是一片赤诚，不由心生感动，又听裴宣被救一节，更是叹服三人义气，当下也和盘托出。
原来，石秀乃是建康府人士，今年二十有七，现随其叔父往河北东路清州贩马，也是与辽人私榷，这趟却是到密州诸城向买家交割马匹，回程途经此处，见那财主为恶，义愤填膺、拔刀相助。
四人聊得愈发投机、畅快，吕方邀请道：“今日我等相会于此，一见如故，却是天意，兄弟若无要务，不若到小寨吃酒，一醉方休。”
邓飞帮口道：“同去、同去！”
石秀抱拳道：“小可得众位好汉看重，岂敢不识抬举，只盼吕方兄弟莫嫌我这肚皮如酒囊便好。”
吕方拊掌道：“兄弟如此豪杰，小弟倾尽家财换你一醉也心甘情愿。”
四人不由哈哈大笑，声震四邻，隔壁梁财主听了，不由提心吊胆问手下道：“那厮怎地还未走？”
吕方他们又说些闲话，便见项充、郭盛从房里出来，曹老丈为二人剥去腐肉，重新涂上生肌草药，又开了几副解表化瘀的汤药，之前挨了邓飞一棒那位公人，上臂骨被打断，疼昏过去，现在业已醒来，曹老丈在为其接骨。
吕方问了项充、郭盛调治情况，之后为二人引见石秀，又是一番热闹。此前看石秀“断案”之时，吕方见马匹不敷乘用，早打发一名小校回寨调取马匹车辆。
待那公人诊治完毕，车马刚好赶到，一众人向曹老丈道谢，吕方奉上一锭十两纹银作为诊金，老丈嫌多，本欲推辞，奈何吕方坚持，只得收下。
众人离开梁家庄，取路向南，行程过半，转入山道，已近酉正时分，天上金轮西坠、银盘隐现，四面环顾，但见峰峦跌宕、叠嶂如聚，于夕阳下好似熔金凝紫，美不胜收。
吕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感慨道：“‘山多田占少，涧曲水来迂’，淄州处处堪为名胜，却不甚繁华，只因这山多田少难以自足。”
裴宣博闻强记，点头道：“淄州东西不过一百二十五里、南北只一百八十二里，快马一日便可穿州而过，治下仅四县，于京东东路中最为地少民寡。”
邓飞道：“惟可取者乃地势险要，倘若落草于此，官军难以缉捕。”这厮不改本色，看人看事俱是强盗思维。
石秀沉思片刻道：“山广丘连之处，若有桑植之盛、铜铁之利，倒不虞财赋匮乏。”
吕方本已高看石秀，不想他竟有如此见识，居然一语中的。
裴宣闻言赞同道：“贤弟之言甚是，依《太平寰宇记》所载，此地盛产绢、丝、棉、葛，而今却不见民富物丰，想必早已时过境迁。
邓飞半真半假玩笑道：“莫非真如我说，此处匪患猖獗？”说着还看了吕方一眼。
吕方不以为忤，嘿嘿笑道：“若非有人救济，小弟半月前便揭不开锅了。”救济之人自是宋江无疑，邓飞早闻“小温侯”大名自不必说，裴宣、石秀不知此节，吕方与他们二人说了，又将那黑三郎如何赚取秦明入伙交待清楚，免得他们认为自己不讲义气，是个狂悖之人。
邓飞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见面不如闻名，不想绿林盛传山东及时雨竟然如此行事。”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逼杀一家父母妻儿，又能与之称兄道弟，阴毒虚伪之处，着实令人齿冷！”石秀愤然道。
裴宣接口道：“这霹雳火恁地糊涂，竟把仇人作恩人。”
石秀哼一声回道：“未必是真糊涂，只怕在装糊涂。”说罢又是两声冷笑。
虽然话犹未尽，但几人也明白其中微妙，都感叹人心不古。
一路说笑，两刻钟后，对影山已映入眼帘，众人却不知，早有怪客临门了。
吕方觑到此人眼底一抹警惕，知其不通姓名并非倨傲，而是不愿轻易露了根脚，加之此处离梁家大门不远，若被那财主知晓，无端惹来麻烦。
裴宣这时揖了一礼笑道：“好汉莫要惊疑，我三人见阁下侠义心肠在前、软硬兼施在后，救那牛贩于水火，甚感钦佩，特来结识，此处不便多言，不知可否赏光，移步前方医馆叙话。”说罢一指曹老丈家，抬手虚引。
大汉见裴宣面似银盘、神情刚正、不似恶人，更兼自恃本领，便点了点头，跟着他们过去。
四人一行进了曹老丈院子，在石桌边坐定，吕方亲自为大汉斟茶，他道谢后却未如茗，只是看向吕方几人不言语。
刚才一路行来，麻衣汉子看到院外两个小校并五匹好马，应与这三人是一伙，进门后又见到一个公人，似与这三人也是相识，完全搞不清楚其中名堂，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且看这几人葫芦里卖什么药？
邓飞早就按耐不住，一拍石桌道：“兄弟好手段，那厮们定不敢造次。”
裴宣慰然叹道道：“若非仁兄，那牛贩多半枉死于县衙。”
吕方抱拳道：“在下吕方，这位姓裴讳宣，这位姓邓名飞，我等见好汉智勇双全，见猎心喜，请兄台到此，冒昧之处还望见谅。”
麻衣大汉见这三人已自报家门，再藏着掖着未免扭捏，徒惹人耻笑，便抱拳道：“小人石秀，只是会耍些拳脚，不值一提，尊兄过誉。”
吕方闻言大喜过望，他知此人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却怎么也没料到竟是拼命三郎，“节节精细、节节狠毒”是金圣叹对其评价，“狠毒”尚无公论，精明、沉着、勇猛、善良这些词语加诸其身都不为过。
四人再次见礼，又互道来历。石秀见吕方、郭盛不讳言身在绿林，显然对他是一片赤诚，不由心生感动，又听裴宣被救一节，更是叹服三人义气，当下也和盘托出。
原来，石秀乃是建康府人士，今年二十有七，现随其叔父往河北东路清州贩马，也是与辽人私榷，这趟却是到密州诸城向买家交割马匹，回程途经此处，见那财主为恶，义愤填膺、拔刀相助。
四人聊得愈发投机、畅快，吕方邀请道：“今日我等相会于此，一见如故，却是天意，兄弟若无要务，不若到小寨吃酒，一醉方休。”
邓飞帮口道：“同去、同去！”
石秀抱拳道：“小可得众位好汉看重，岂敢不识抬举，只盼吕方兄弟莫嫌我这肚皮如酒囊便好。”
吕方拊掌道：“兄弟如此豪杰，小弟倾尽家财换你一醉也心甘情愿。”
四人不由哈哈大笑，声震四邻，隔壁梁财主听了，不由提心吊胆问手下道：“那厮怎地还未走？”
吕方他们又说些闲话，便见项充、郭盛从房里出来，曹老丈为二人剥去腐肉，重新涂上生肌草药，又开了几副解表化瘀的汤药，之前挨了邓飞一棒那位公人，上臂骨被打断，疼昏过去，现在业已醒来，曹老丈在为其接骨。
吕方问了项充、郭盛调治情况，之后为二人引见石秀，又是一番热闹。此前看石秀“断案”之时，吕方见马匹不敷乘用，早打发一名小校回寨调取马匹车辆。
待那公人诊治完毕，车马刚好赶到，一众人向曹老丈道谢，吕方奉上一锭十两纹银作为诊金，老丈嫌多，本欲推辞，奈何吕方坚持，只得收下。
众人离开梁家庄，取路向南，行程过半，转入山道，已近酉正时分，天上金轮西坠、银盘隐现，四面环顾，但见峰峦跌宕、叠嶂如聚，于夕阳下好似熔金凝紫，美不胜收。
吕方一边欣赏美景，一边感慨道：“‘山多田占少，涧曲水来迂’，淄州处处堪为名胜，却不甚繁华，只因这山多田少难以自足。”
裴宣博闻强记，点头道：“淄州东西不过一百二十五里、南北只一百八十二里，快马一日便可穿州而过，治下仅四县，于京东东路中最为地少民寡。”
邓飞道：“惟可取者乃地势险要，倘若落草于此，官军难以缉捕。”这厮不改本色，看人看事俱是强盗思维。
石秀沉思片刻道：“山广丘连之处，若有桑植之盛、铜铁之利，倒不虞财赋匮乏。”
吕方本已高看石秀，不想他竟有如此见识，居然一语中的。
裴宣闻言赞同道：“贤弟之言甚是，依《太平寰宇记》所载，此地盛产绢、丝、棉、葛，而今却不见民富物丰，想必早已时过境迁。
邓飞半真半假玩笑道：“莫非真如我说，此处匪患猖獗？”说着还看了吕方一眼。
吕方不以为忤，嘿嘿笑道：“若非有人救济，小弟半月前便揭不开锅了。”救济之人自是宋江无疑，邓飞早闻“小温侯”大名自不必说，裴宣、石秀不知此节，吕方与他们二人说了，又将那黑三郎如何赚取秦明入伙交待清楚，免得他们认为自己不讲义气，是个狂悖之人。
邓飞摇了摇头，有些遗憾道：“见面不如闻名，不想绿林盛传山东及时雨竟然如此行事。”
“盛名之下，其实难副，逼杀一家父母妻儿，又能与之称兄道弟，阴毒虚伪之处，着实令人齿冷！”石秀愤然道。
裴宣接口道：“这霹雳火恁地糊涂，竟把仇人作恩人。”
石秀哼一声回道：“未必是真糊涂，只怕在装糊涂。”说罢又是两声冷笑。
虽然话犹未尽，但几人也明白其中微妙，都感叹人心不古。
一路说笑，两刻钟后，对影山已映入眼帘，众人却不知，早有怪客临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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