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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品茶论道

    林冲天生一脸凶相,实则待人谦和,老远觑得李应打量自己,便迎上几步抱拳道:“在下林冲,见过李大官人。”声音温润,不似个厮杀汉子,倒像个坐馆先生。

    “嚯,好大阵仗,犯下如此大案,却又安居城中,原是有恃无恐,小小莱芜监兵少将寡,如何当得这二人本事。”李应乍舌不已,此番梁山精锐齐出,只怕所图甚大。

    他定了定心神,郑重施礼拜道:“林教头,久仰!”

    “大官人不必多礼,且随林某入内,加亮先生已点了茶,专待贵客。”林冲再一抱拳,侧身把臂相邀。

    李应让了让,见林冲甚为坚持,便当先步入房中,林冲与花荣二人紧随其后,朱贵落下一步,先是回身关上房门才跟了上去。

    入门处乃是前厅,无甚陈设,正前方还有一进,被一扇屏风隔了,看不真切,两边亦各有一座屏风,却是将前厅分作三个独立区域。

    林冲三人簇拥着李应踅过左手边屏风,但见这方偏厅当中有一条六尺长案,四面摆着五把交椅。一个团脸书生立在案边,此人生得眉清目秀,面白须长,戴一顶桶子样抹眉梁头巾,穿一领皂沿边麻布宽衫,作一幅秀士打扮。

    他见一众人进来,先是淡然一笑,接着叉手揖礼道:“小生吴用恭候多时矣,大官人亲踏贱地,陋室蓬荜生辉,足慰平生渴仰之念。”说话温文尔雅,执礼不差毫分,一派文质彬彬,若非知其底细,莫不以为这厮是哪个世家公子。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李应连忙回礼道:“小可不过一介商贾,一向敬慕梁山豪杰,今日得识加亮先生与众位英雄,心中不胜欢喜。

    二人叙罢寒温,吴用抬手邀道:“大官人一路车马劳顿,想必已然口渴,我等且入席品茗,请!”

    众人推李应在上首坐了,林冲、花荣二人分坐其左右,吴用、朱贵则入对面下首处。

    待各自落定,吴用将温茶弃了,洗涤了碗盏分与众人,重新取了茶饼,用茶刀切下一块儿,先以茶磨碾之,又经茶罗筛之,再行烘焙,最后移入茶碗中,点汤、击拂,眼见汤花咬盏,方才满意,不禁点头吟道:“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

    接着,他又洒然一笑道:“此乃临江玉津,以云台山泉烹之,请大官人品评。”

    李应端起茶盏先是鼻尖微耸、轻嗅茶香,又唇齿浸润、浅尝辄止,方面露激赏道:“茶是好茶,水是好水,但俱不过是凡俗之物,加亮先生却如陆羽复生,一番精心炮制,足以令之超凡脱俗,一嗅一饮便是小可这一身铜臭、浊气亦消褪许多。”

    他早年走南闯北,又兼家资巨万,可谓见多识广,若论点茶技艺,吴用不过寻常,这一番夸口只是做客之道罢了,心中暗哂:“乡野村夫也学人附庸风雅,东施效颦!”

    吴用闻言,轻笑一声,瞥了李应一眼,意味深长,又诵道:“众人之浊我可清,千日之醉我可醒。”

    李应虽不擅文墨,亦知晓这两句与前两句皆出自《和章岷从事斗茶歌》,这吴书生吟诵这两句却是意欲何为?他这般城府之人,也被吴用话中机锋撩拨得如坐针毡了,此时不过是强自按耐。

    他心下一横,与其在这儿云山雾罩,不若开门见山,当下也不管什么上风下风,抱拳朗声道:“茶过一味,深谢先生盛情,小可尚有要事,不便久留,就此别过何如?”

    吴用哈哈一笑,一手拿过案边羽扇摇了摇,另一手指掐指丁酉,方开口道:“容小可算上一算,大官人口中要事莫不是调兵遣将搜捕我等?”

    “图穷匕现矣!”虽说李应心里早有准备,也难免暗自喟然而叹,他勃然而起道:“先生何出此言,小可与各位一见如故,怎会生出加害之心,莫非有人从中调拨?”

    “既非此事,何谈紧要,余者毋须急于一时,大官人且自高坐,小生另有一品龙凤团茶敬上。”说罢,吴用便闭口不言,自顾炮制。

    林冲之前未曾插言,此时却沉声道:“大官人可是嫌弃某家是个贼配军,羞于同案?”一边说着,一边放下茶盏,手上暗劲激发,将之嵌入桌上,与吕方此前留银手段如出一辙。

    李应斜眼觑了,暗道:“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只是眼下如何脱身?”他满脸堆笑道:“哥哥说笑了,阁下名动海内,谁人不以结识八十万禁军教头为荣,小可亦然,奈何此间有茶无酒,不然定要一醉方休。”

    边上花荣、朱贵各自出言附和,林冲面色稍霁,这一页便暂且揭过去。那边厢,吴用又烹好了茶,一一为众人冲点,又温声道:“大官人,这龙凤团茶求得便是一团和气,若强行以之相斗,却是落了下乘。”

    “斗或和实非茶所愿,全在冲点之人一念之间。”李应端起茶盏细观汤色,苦笑一声道。

    “大官人意下如何?”吴用闭目品茗,良久方悠悠问出这句。

    李应面色一正道:“昨夜前有军备失窃,后有广源大火,军器库几个衙官生恐祸及自身,因昨夜有疑似家中车架进入军器库,便催逼小可搜拿贼人,不然则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在下岂敢不从,却不知何来搜捕众位之说?”

    这便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又把糊弄吕方那套说辞搬弄出来,同时也是开出条件:你们惹出首尾,自己收拾干净。

    吴用见李应挑明话头,也不再遮掩,沉吟半晌方道:“那几只蠹虫已是秋后黄花,何必在意,倒是昨日之变于铁榷一事或有助益,我等不若静观其变、顺势而为,大官人以为然否?”

    李应暗骂:“所谓助益与我何干,知监敛财甚急,纵然少了许多关扑之人,亦难减榷价分毫,彼等借此得了许多榷额才是实利,如今却在此卖空头人情。”

    他本不欲与之为敌,若梁山众人依言除了军器库遗患,双方算是两清,如此只需敷衍好那“小温侯”即可。

    不待“扑天雕”开口,林冲突然厉声喝道:“何方宵小,还不现身!”手中茶盏电射而出,击穿屋顶瓦片,去势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