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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神勇

    江南的天依旧是那般的莫测,昨日的晴空万里转而变成今日的小雨淅淅,雨打在屋檐上叮叮咚咚顺着流下来,在窗前形成一道水帘,倚窗而观近处只有细雨潇潇,远处都在一片雾色朦胧中,只有那鲜艳的油纸伞在眼前跳动,侧耳去听,城中依旧闹市喧嚣,叫卖声、马车声、人们寒暄声与淅淅沥沥的雨声搅合在一起,让这一场雨变得有了烟火生气;可若是在山中那便是只得凭栏听雨之景,没有鸟叫声,没有昆虫的鸣叫,此时当煮一壶茶,听着茶水逐渐沸腾,就好似是这场雨吹落林中千千万万的叶子瞬时洋洋洒洒地泼天而来,又或是哪位侠客舞着长剑震动了寂静的空气发出“簌簌”声响。

    江南,一遇到雨,便是声音的世界。

    一大清晨便醒了,昨夜的梦凌乱不堪扰得她头疼,这纷杂的雨声声声入梦,多少安顿了她挣扎的灵魂,走到窗前,闭着眼睛听着这多年未闻的雨声,雨水溅在她白皙的脸庞,那张多年不常见阳光,已经有些惨白的脸,眉毛细长如柳,鼻梁高挺,朱色的唇伴着嘴角那一抹哀伤。还有那眉角的疤,放在这张脸上,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她听到身后有声响,缓缓睁眼,水灵的眼睛里满是阵阵杀气与阴寒,像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一般,与这张清秀动人的脸格格不入。她转身看着从床上坐起来的向天仁,双手交叠向前一推,“师父”。

    向天仁睡得迷迷糊糊的,一睁眼就是这个最疼爱的弟子,一下子满心的欢喜,再加上这小丫头没带那些层层伪装,他更是高兴,仔细的端详着这张陌生却熟悉的脸,七年了,她还是长变了不少,原来那般的青涩可人、活泼天真,可如今却是深沉的令人心疼。向天仁最喜欢这孩子的眼睛,一双会说话的、动人的眼睛,总是水灵灵的,机灵而好奇地观察着这世界,可是如今却变成了冷漠地审视,有时眼神冰冷的连他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子都害怕。

    向天仁看向她的眼睛,江南春天的乍暖还寒也不过是这般的,“你咋在这儿啊?”

    她没说话,去给向天仁倒了杯水,恭恭敬敬地递了过来,“听说您来了,就来找您,结果碰上您在喝酒。”

    完了完了,这回惨了,我说这小丫头啥时候变得这么温顺恭敬了,向天仁脸色都变了,尴尬一笑,“哎呀,老朋友,你知道的。”

    她甩甩袖子,顺势往向天仁身旁一坐,“来杀我?”

    “瞧你这话,他想来挑战你。”向天仁赶紧抿了一口水,“靖儿,这江南这块好茶多,我是来寻茶的。”

    她指了指桌上的瓷罐,是当年向天仁最喜欢的西湖龙井和洞庭茶,“爷爷呢?”她又蹦出一句,自从嗓子废了以后,她就开始不去问细则,聊起天来也没头没脑的,跳跃得很。

    “二弟在华亭,我是来看看你的。”向天仁看见了桌上的茶,激动的走过去,把那茶罐摸了又摸,连连点头,还是靖儿靠谱啊,看看她那两个师兄,一位师姐,天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也不会来关心一下他老人家,“还是靖儿好啊,什么时候无风、本智和珺儿有你这般孝顺啊!”

    “师兄、师姐找得到您这云游四海的向老仙人吗?”她打击道,“我得回去了。”

    “嗯?回去了?”向天仁不舍地看着她,“我会去看你打架的!”

    她收拾上东西点点头,眼神温和了一些,推门而出。

    同一间客栈,陈继亮听着江南的雨醒来,揉了揉被酒气熏得胀痛的太阳穴,昨夜好像有个白衣人扶着向大哥来着,向大哥不会有危险吧?不对,不可能,若是向大哥不退出风云榜的话顿新必定是要让出榜首的宝座的,天下有谁能伤他呢?那此人是谁?和向大哥如此亲密,是黎无风又或是向本智?可黎无风不可能那么瘦削,向本智是昆仑掌门不能这么随意的在苏州的大街上吧,那是.....何淑珺?陈继亮把向天仁三个徒弟猜了个遍,还是觉得没个准信,只得作罢。

    吃完早餐,陈继亮想着要上去逍遥庄与清平一战,可是自己毕竟身负着长生教万寿门门主的头衔,若是坦荡上去定是要遭到逍遥庄的围攻,丢了身份和颜面,可这逍遥庄机关重重,不懂的人是不能硬闯的,不然是白送性命,陈继亮想着,摸了摸怀中的万寿门令牌,走出门去。

    他身后那一桌穿着布衣的人也站起来身,死死的盯着他,丢下几个铜板与他相背而去,一身的陋衣走进了一旁花楼的侧门。

    陈继亮调来了人,准备上逍遥庄,可又细细一想他这样也算是假公济私,怕是会对自己在长生教的势力留下口舌,到时候顿影和顿深这两个小子必定是口诛笔伐,将他拖下水去,如此一来自己更是别想夺取长生教了,想到这儿,陈继亮一路上都在措辞,该如何开口说才能显得自己有面子又不留后患,一路上他握着刀把,念念有词。

    逍遥庄立于山中,周围都是青翠欲滴的树林,景致比在杭州城内的长生教好上百倍,陈继亮站在逍遥庄的大门前,雨已经停了,青石铺成的地面坑坑洼洼,上头有不少积水,门前的守卫警惕的举着武器盯着他身后随从身上长生教的标志,急忙催着去通报。

    “在下是来拜访清平先生的,”陈继亮声如洪钟,“劳烦先生出来一见。”

    守卫没有答话,陈继亮又说了一遍,只见逍遥庄大门大开,一个俊俏的公子走了出来,一脸玩世不恭,“干什么呀?吵什么吵!清平先生是你说见就见的?”

    陈继亮听着他的语气暗暗窝火,“乐斋主,许久不见,怎么是在这逍遥庄当个门卫讨口饭吃吗?”

    “瞧瞧,话怎么说的这么难听啊!我爹怎么能和你这种长生教的丧家犬做朋友啊!”乐琴书一脸不屑,“若不是看在你当年良心未泯的份儿上,我早就杀了你了!”

    “乐斋主,今日陈某不是来算旧账的,是来找清平先生的!”陈继亮不耐烦的说道,“还麻烦乐斋主别在这儿挡路。”

    “切!”乐琴书冷笑着,一脸的瞧不起与嫌弃,“也是,老一辈的恩怨我不想管!”

    清平大老远就听到这两人的对话,想着陈继亮当年却是因为说了些话才是如今这般落魄的,虽说是师父、乐老斋主一众人的朋友,可是青山易改、本性难移,故而其人为人不得不防。

    清平无声地站在逍遥庄的大门前,居高临下,看着台阶下地陈继亮,这把刀她熟悉,小时候就见识过一次,她见识过别人是如何胜过这把刀的,那人也教了她如何用剑和刀对抗,她转头看向乐琴书,“有剑吗?”

    急匆匆后到的陈玉瑶、宇文长户、陈盼儿和轩辕承筐惊讶的看着阶梯下的陈继亮,尤其是带了剑的轩辕承筐更是跃跃欲试,激动的说:“师父!天下第一刀啊!我能去见识见识吗?”

    清平二话没说一下子把他的剑抢了过去,见识见识?三刀送你上西天去见识去!清平心中笑着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轻功飞下台阶,行礼问道:“陈门主是来挑战的吗?”

    身后的宇文长户看见这一幕兴奋得不行,他早就想见识高手过招,无奈这几年来一直在处理逍遥庄的事务,一直都是在帐内指挥,其实眼界、见识都没有去闯荡一番江湖来的实际,而今日,他便可见识一番这天下第一刀和这神秘的清平先生的过招了!

    “是!不过也不全是,今日是来杀清平先生的,不过若是清平先生肯归顺到我长生教,可免先生一死,而且我们必定重礼相待,绝不会亏了先生!”陈继亮说着事先想好的冠冕堂皇的话。

    “看来是顿影的话没带到,我说了,再有来者,准备收尸。”清平语气平淡,丝毫不受陈继亮的话的影响。

    “看来先生是不降咯,那在下就得罪了!”陈继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嗜血”,“嗜血”出鞘一阵戾气带着腥风,好似裹着那些死在刀下的死者的魂魄一股脑的向清平涌来,清平抬手,长长的衣袖随之而舞动,剑出鞘只带微微刺骨的风,却直穿人的心肺——冰亦是一种杀人的利器!

    剑与刀初次碰撞,激起电光火石,剑灵巧,随着手腕的转动化解刀粗枝大叶的进攻,刀练到出神入化也可以细致入微,只消一个转身的步伐刀锋会再次指向敌人,这需要稳重的下盘,快速的步伐,深厚的内功,刀逆风砍来,惊起沙尘阵阵,迎头而劈,横剑一挡是力量的交锋,剑没有刀那种横冲直撞的力量,在刀的威慑下颤颤发抖,原本灵巧的下盘被定住了,只能靠内功源源不断地输出,保护脆弱的剑身。

    手腕再次反转,剑随之转了几圈,剑气呵退了压的死死的刀,后脚蹬地,身轻如燕,腿法横扫出去,再度将刀逼的连连后退,只是感到肩上隐隐作痛,一会儿凉、一会儿热,而刀却完好无损。

    剑锋再变凌厉,长袖再次起舞,剑已不是过去的剑,在这百招之后剑看破了刀,刺穿长空而来,犹如春日满满落花纷飞起舞,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剑武亦是剑舞,有它的柔和之美,不忍踏那一地的落英只因那是万物复苏时别样的心悸,“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剑也变得不是原来的剑,它带着模模糊糊的春日的恨,是“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剑起,重重一挑,内功从剑端喷发而出,刀差点脱手,正在迷糊中,剑混合着腿法铺天盖地而来,刀在凌乱中不失章法的挥舞,可剑不闻不问,来得固执,终是将刀打翻在地。

    陈继亮倒在地上,吐了口血,看见身着青衣的清平也被砍伤了一刀,血染红了半件衣服,自己受了内伤,可这清平却是皮外伤。

    清平看着陈继亮,好刀法,可自己为了防这刀也受了伤,没讨着半点便宜。

    “先生好剑法,先生是我见过第二位能将昆仑的‘落花拂英剑’舞的出神入化的人,不过先生的剑与他的不同,不太像昆仑的剑。”陈继亮撑着刀站起来,想着这般打下去自己未必可取胜,又在别人的地盘,也不能输了。

    “好刀。”清平语气变轻了好多,“佩服!”长潇死死地盯着那把刀,想着刚刚的出招,要彻底的破了这刀法真的还需些时日,今日却不能继续领教,可惜。

    “在下今日就结交了先生这位朋友,来日再来比试!”陈继亮想着得先脱身,若是清平要再战,二人也不一定能分出胜负,只等下次一战,定要她输的满地找牙。

    “哎?陈门主别走啊,你是打不过清平先生怕输吧!”乐琴书似笑非笑,看来这场比武他是当成热闹在看。

    若是此时清平转过身就能看见她身后这些各式各样的表情——乐琴书嬉皮笑脸,好似事不关己的样子;宇文长户一脸的崇拜,毕竟他已经十年没见过‘落花拂英剑法’了,本来世上就没几人会这剑法,而会这剑法的人不是隐世高人就是昆仑派掌门、长老,风云榜响当当的人物,而这一位是当今世上仅存的唯二用‘落花拂英剑法’战胜了陈继亮的‘嗜血’的人,长户心血翻腾,尽写在了脸上;陈盼儿呢,长大了嘴巴,下巴都快掉地上了,她虽不懂武功,但是也能看得出这个瘸子兼哑巴恩公的厉害;轩辕承筐则是见怪不怪,一如往常可劲儿了地鼓掌,眼睛笑得只剩下一条缝;陈玉瑶则很隐晦地表达了自己的惊讶和难以抑制的骄傲,最明显的就是担忧和心疼,她死死的盯着清平的背影,想知道她有没有受伤、状态怎么样;而迟到的蕙纕则是心惊胆颤的看完了整个比武,她见识过那刀杀人,她知道如果稍有不慎清平就会死于刀下,她狠狠地给了一旁在表现的很不在乎的乐琴书一拳,乐琴书只得收敛自己,重新严肃的装作自己很担忧。

    担忧啥呢?敢问天下谁有她这般神武啊?

    “陈继亮啊,你那三刀怕是得改改了,改成千刀不死吧!”乐琴书还是没忍住,开始哈哈大笑,蕙纕看着生气,踹了他一脚,小声的说,“你还想清平和他打是不是!”乐琴书听到这句才彻底收了自己嚣张的气焰。

    “慢走,不送。”清平可不管身后那帮人怎么在那挑衅,陈继亮的刀多少自己还是要躲一躲的,毕竟自己确实还是太年轻了,若不是那件事,只怕这般年纪自己不可能和陈继亮千招战成平手。

    陈继亮并未行礼,转身离开了,他虽然已用内力平了伤,可是还是能感到阵阵的疼痛,昆仑派本就以重修内力而在江湖中出众,而这般内力在昆仑中也一定是数一数二的!陈继亮心中暗暗佩服,此番不亏,也算是替长生教探了个底。

    清平看着陈继亮下山走远,才松懈了力气,失血过多的伤以及长时间的打斗让她体力不支,一下子瘫坐在地上,身后的一群人见状飞快赶来,清平素色青衣上那道血痕血淋淋、赤裸裸地望着这群焦急如焚的人,乐琴书二话不说抱起清平就往庄内跑,陈玉瑶和蕙纕快步赶上,而后面的三个小孩尤其是轩辕承筐第一次看到如此超神的人受伤,有些慌了神,慢了半拍,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她还是那个体弱不堪的清平先生,只是在她的体内住了一位勇猛无比的神灵。

    远处两处动静,互不干扰:向天仁见着清平这与众不同的‘落花拂英剑法’,感叹着这位神童别样的理解给这门剑法带来了新生,又心疼着她这样的理解,更心疼她身上受的伤;还是那位布衣,不过身后跟了一个人,身着光鲜亮丽,墨黑色的面具下眼神如鹰一般的坚定灵敏,二人看完比武以后转身离去,那把头发高高束气的光鲜公子对着布衣说:“从昆仑派下手,查清此人。”布衣行礼,墨色面具转而无言。

    陈玉瑶在乐琴书等人出去后连忙解开清平的衣服,免得伤口过了太久粘着衣物,陈盼儿在一旁帮忙,蕙纕则打着下手,衣物解开,陈玉瑶和陈盼儿都惊呆了,那些再正常不过的刀伤下面还有无数的疤痕——有鞭子、剑、被烙铁烫过的烫伤印子,陈玉瑶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惊在那儿。

    蕙纕看见陈玉瑶呆住了,赶忙上前说道,“宇文夫人,快呀!”这才一语惊醒,陈玉瑶熟练的上药、包扎,紧咬着牙平复自己的情绪,她还时不时用袖子擦着脸,也不知是在擦汗还是擦着眼泪。

    陈盼儿则是默默地帮忙,内心震惊无比,她这恩公不是年纪挺大的吗?为何这皮肤却嫩得好似个小姑娘?可哪个小姑娘会有如此多的伤疤啊还有这都快白了一半的头发?陈盼儿越想越心疼。

    等陈玉瑶包扎完了,蕙纕就把陈盼儿支了出去,和陈玉瑶一块给清平换上干净的衣物。蕙纕理解陈玉瑶的情绪,当她第一次见到清平这一身的伤痕时她的反应可没陈玉瑶这么冷静,四年前,一个穿着破旧的小女孩到醉墨书斋门前,手里杵着根拐杖不能说话,跪在地上拼命写着乐琴书三个字,那守卫看到这么脏兮兮的一个孩子以为是个讨钱的小乞丐连忙驱赶,可这孩子就是死命赖在门口,守卫就开始对她拳打脚踢,可这小孩被打得快没意识了都不肯走,守卫没办法只得通报里面。

    当时就是蕙纕出来看的,她看见那个孩子蜷缩成一团,小手一直写着什么,她问她是谁,那孩子不答,在地上挣扎着抬起头,蕙纕看见那双眼睛布满了血丝,满是绝望与戾气,眼神中的哀伤与痛楚像一道利刃一般,那孩子看见蕙纕眼里闪了一道光赶忙抓住蕙纕,摇了摇蕙纕的衣袖,蕙纕不敢相信这双熟悉的眼睛竟然还留存于世,她不敢确定,所以她把孩子扶回醉墨书斋中,偷偷地问了一句,“靖儿?”那孩子瞬间泪流满面,眼神里充满了怨恨和不舍,蕙纕知道是她一时间不知开心为好还是悲伤为好,抱着那孩子就开始哭。

    当她为她更衣沐浴时她看见了那些伤疤,全身的伤,背上和腿上还有些在结痂,看着就好像是有人在自己心里一刀一刀的划着,想让自己的心血尽而亡,那种漫长的痛苦充斥着蕙纕,那双机灵的眼睛闪着抱歉的光芒,小手拍了拍她,嘴型说着对不起可却没有声音。

    这些年来蕙纕和乐琴书一直把这个孩子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的照顾,但是不管问她任何关于过去的事情她都不说话或者说不记得了,可乐琴书多多少少查到了一些,知道之后也只能为孩子的经历感到悲伤,其余的无能为力。

    “好在这些伤口都好了,”蕙纕说道,“你也别太担心了。”

    陈玉瑶没说话,眼泪一个劲儿地流。

    “好在她找到醉墨书斋了,她在我这儿呆了很久,没吃苦....”蕙纕又补充道。

    “谢谢....”陈玉瑶哽咽道。

    “谢啥呀,我已经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了。”蕙纕眼神温柔,看着熟睡的清平,“她没有那么多仇恨,她就是怕,怕别人为她操心、烦忧,所以什么事情都装作无所谓、没关系的样子。”

    陈玉瑶牵着清平的手,那手冰凉,不似以前那般柔软温热,“对不起.....”陈玉瑶喃喃道,她觉得自己是一个很不负责的母亲,她没有保护自己的孩子,没有能成为孩子心中的避风港,她羞愧、自责,她不敢去问清平的过去。

    之后二人便无言,一直等着清平醒转。

    清平感受不到身上剧烈的伤痛,她在迷糊中觉得自己被人放在床上,听到几句叫喊声,然后就睡着了,梦里不断地在挣扎着,她看见那个熟悉的地牢里那条将她抽的满身伤痕的鞭子,执鞭之人笑得狰狞,好像有交谈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忽远忽近,听的不真切,鞭子越靠越近,说话声渐渐变大了,可以依稀听清:“靖儿.....靖儿......”清平猛地睁眼,身上的痛楚瞬时变得清晰,那种呼吸都被压制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陈玉瑶见到清平醒来,连忙坐直了身子,一旁的蕙纕凑过来,“醒了!躺着别动。”

    清平看着蕙纕又转头看着一旁的陈玉瑶,没有了面纱的阻隔,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她感到自己被陈玉瑶温柔的目光包裹着,好舒服。

    “你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不是很严重,但鉴于你本身身体不好,所以还是先别着急走动的好,”陈玉瑶稍稍松开了原本紧牵着清平的手,“饿了吧?我叫他们给你弄点东西来吃。”

    清平看着陈玉瑶红红的眼眶,眼睛里眼泪在打转,也不知说什么,只憋出来一句:“我没事”。

    陈玉瑶笑了笑扭过头去,起身离开,她站在门前想要擦干眼泪,不让门外那帮人看见,可是这不听话的泪珠奔涌而出,她大口的深呼吸努力平复自己,推门而出,外头的乐琴书和轩辕承筐马上上前来,她示意可以进去后,立刻转身就走,宇文长户看着奇怪,好像母亲的脸色不太对,想着可能是清平的身体不太好,这次伤的重了些,也没怀疑别的。

    “师父!”轩辕承筐高声喊道,一旁的乐琴书一拳给他打去,“小点声!”承筐连忙捂住嘴。

    “清平,”乐琴书走到床前,看着已经坐起在蕙纕怀了靠着的小孩,面具挡住了她的脸色,不过他知道皮外伤伤不到她。

    “只是些皮外伤,不打紧的。”清平说道,语气和平常一样。

    “师父没事就好,师父你太厉害了,你这算是把陈继亮都给打败了,我看陈继亮十步杀一人的称号也该换换了!”轩辕承筐听见师父语气依旧,猜想应该没事,自个儿兴奋起来。

    “先生神武,长户已是许久没见过像先生这般神武之人了,先生在逍遥庄内好好调养,长户和家母必定竭尽所能。”长户一脸的崇拜,眼里闪着熠熠光辉。

    清平点点头,坐直了身子。

    接着承筐就开始说着清平在于陈继亮交手时有多么厉害,乐琴书和蕙纕就想把他赶出去,可清平太护犊子了,任由这轩辕承筐说着,中途有人进来通报长户便出去了,不一会儿陈盼儿就来送饭,大家也都散了,屋内就剩下清平一人。

    突然一个黑衣人翻窗而入,“先生。”

    “秀隐谷如何?”清平冷静地问道。

    那黑衣人却不着急汇报,问道:“你的伤如何?”

    清平摇摇头,“没事。”

    黑衣人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指了指桌上的饭菜,“你吃饭,我和你讲,秀隐谷的老谷主死了这三年来,秀隐谷也没传出什么继任谷主的事,但是我最近得到了一点动向,是关于秀隐谷现在的总领事李必的。这李必吧好像是想要争夺这个谷主之位,而这位谷主呢,你也知道神秘莫测,虽然将秀隐谷开门做着生意却从不露脸,外界有传闻说那谷主就是李必,但我以为不然,李必在江湖上多骄傲一个人,怎么可能会一直隐忍不发,所以我估计他的权力是被这个神秘谷主抗衡着,所以这么多年来才有所收敛。”

    “那天罗地网在谁那儿?”清平停下筷子。

    “查不到,这些年来秀隐谷在江湖上像是消失了一样,毫无动静,这天罗地网乃是江湖上的利器,估计啊这秀隐谷的神秘谷主就是靠着天罗地网才能和李必那个老狐狸抗衡着的。”黑衣人解释道。

    “无妨,谁有不重要,大不了我让他有。”清平说道,“你先行蜀地,按照计划行事。”

    黑衣人应了一声,留下一个句:“悠着点”,一下子就没了踪影。

    陈继亮还是觉得实在窝火不服,想去找向天仁再打听打听,可是却怎么也找不着他,却在大街上碰到了顿影的人,陈继亮悄悄跟了去,看见在床上没啥精神头的顿影。

    “影公子也有今天啊!”陈继亮跨入门中,无情的嘲笑。

    “陈门主不也是没讨着什么便宜吗!”顿影反击道。

    “我是无所谓,但是影公子打算如何交差啊?”陈继亮问道。

    顿影噎住了一下,转而又说,“陈门主不用担心,在下自有妙计,陈门主还是做自己的逍遥仙吧!”

    陈继亮在心中暗暗发笑,自有妙计,这家伙真以为聪明绝顶深得顿新的心吗?如果不是因为大小姐喜欢你,你真觉得顿新会对你好吗?那顿深比你强个千百万倍都不止!反正我已将消息传回长生教了,我倒要看看你小子的妙计在哪!

    猎鹰盘桓在杭州城闹市的上空,落在闹市中一处繁华的宅子中,门前人烟稀少的长生教在门内却是别样的热闹,属下快速取下猎鹰脚上绑着的信笺朝着书房跑去,书房里顿新和顿深讨论着西北的战事,顿霞在一旁绞着手打转。

    “报——启禀教主,是陈门主的消息。”顿霞一听是陈继亮,顿时失去了兴趣。

    顿新把手一伸,属下就把信递了上来,展开信件只见里头说道:“清平此人来自昆仑派,一掌便打伤了顿影,我与她也只能勉强打成平手,请教主尽早除之为快。”

    还没等顿新把最后一个字读完,堂上又有人来报说是影公子的信,顿新接过信件——“启禀师父,清平此人虽有不凡的武功但因之前情报不准,弟子轻敌了,弟子会紧紧地跟着她,请师父放心。”

    顿霞听到了是顿影地信赶忙凑了上来,问怎么样,顿新读完信,一脸阴沉,但是心里却觉得很是有趣,这么多年来江湖上还没有这么厉害的人物,此人出现倒是可以和她好好玩玩,“陈继亮和顿影都和清平交手了,顿影被打伤了,陈继亮也没什么好下场。”

    “啊?影师兄受伤了?”顿霞一下子着急了,“爹,你让我去,看我不把那个糟老婆子打的满地找牙!”

    “师父,这清平竟然有如此功力,我们是否应该加派人手在啊她去的沿路死死盯住她,然后寻机下手?”顿深说道,“我觉得,我们不妨陪她下下这局棋,现在只有查清楚她的来历,我们才更好落子。”

    “她是昆仑派的,她功夫这么好我们派人去杀她也是白搭,深儿立刻去查,这昆仑派这几十年来的人,必要时和秀隐谷做做生意,从他们那儿找点卷宗来。”顿新摸着椅子的把手,若有所思,昆仑派——向天仁,怎么又是你们这帮人,当年因为你我未能登上风云榜榜首,又因为你徒弟,我在关北吃瘪,这回来了个清平,又是昆仑的人,我顿新誓要灭了你昆仑派不可!

    “爹,我想去看看影师兄。”顿霞摇了摇她爹的手臂,撒娇道。

    “不行,你别去添乱。”顿新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女儿的小心思。

    “爹,我向你保证,我绝不单独去找那个老婆子单挑!”顿霞说的信誓旦旦,顿新依旧不答应,顿霞又开始求他,顿新无论如何都不松口,顿深在一旁看着,心想着不管师父答不答应,师妹是一定会去的,自己在这儿也做不了什么,行了个礼就退下了,心中却默默盘算着计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