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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相遇

    翌日清晨,清平醒得早,便去树林子里头溜达,远远地瞧见一个公子哥儿身后跟了位小娘子,二人的面孔看不真切,但身形甚是好看,清平瞧着他们往这边来,想着非礼勿视,便转身回去了。

    远处的人影好似也瞧见了她,驻足了一会,又接着赶路。

    午时未到,车马继续前行,最前面的是唐秉韬带领的唐门的人马,清平一众人跟在后头,走了好一阵,清平在马车上打了个瞌睡,车马忽然停了下来,清平瞬间惊醒,只听车马外面有男人的声音朗朗说道:“兄长这是有什么任务在身吗?”

    这声音有些熟悉,还没等唐秉韬答话,倒是听到承筐的大嗓门:“秉玄!你怎么来了?”

    听到名字,清平的心“咯噔”一下。

    “轩辕大哥,小弟此番是携着朗月姑娘来游玩山野的,不想却遇到了大哥,遂前来拜见。”那声音从容不迫,无怪乎迷倒了多少女孩子。

    原来这就是他的声音,和前些年有些不一样,清平心中有些慌乱,或许和前些年长得也不一样了,应是更加帅气,更加威风,不然怎么让天下女子都沉醉呢?醉墨书斋给的消息都说他过得不错,虽在唐门受了委屈,可是他本也无心唐门,沉醉于烟花巷,但他当年还被追杀,可突然间就被毫无缘由的摆平了,这两年应该过得不错吧。

    清平拽紧了衣服,犀利的眼神中像是有一弯泉水流淌着,她突然想冲出去看看他,可是却又不敢,即便看了又如何,相逢不相识罢了。

    “整日沉迷于女色,不知进取。”唐秉韬数落道,但估计心里很是开心。

    轩辕承筐可不管唐秉韬说了什么,只顾说着自己的,“秉玄,我师父来了。”

    唐秉玄朝着自家兄长做了个揖,“兄长教训的是,秉玄自当悔过。秉玄这番要回城了不知兄长可否捎我和朗月一段路呢?”

    “当然可以,秉玄快来!”承筐招手让唐秉玄和朗月过来,又牵来了旁边的一匹马。

    “那多谢兄长和轩辕大哥了。”清平听见车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忽而停了下来,“清平先生,久仰大名,之前就听轩辕大哥提起过您,不曾想今日秉玄荣幸,得以见到清平先生,此番叨扰,还望先生海涵。”

    清平听着这声音又再度晃了神,眼神里有了一番炙热,她没想到他会出现,他不在乎唐门的掌门之位不是吗?还是她误解了。

    承筐见师父没答话,赶忙说道,“许是师父在休息,你别介意。”唐秉玄摇了摇头,看了看马车,翻身上马,又牵着朗月上了马,朗月面露喜色,脸颊红润,似有些娇羞。

    轩辕承筐见状调侃道,“朗月姑娘跟着我玄弟这么久,还会害羞啊。”

    他身边一直不缺一个贴心之人,真好....真好。

    车马又再度前行,一路畅通无阻的向着西蜀都会——益州锦官城驶去。

    顿深知道此番师父派自己来西蜀并不是为了拜谒那位初出江湖就名声大噪的清平先生的,而只是作为师父的大弟子来送聘礼。清平来西蜀的目的于长生教是司马昭之心,昨夜见了清平后,他便携着不惊门连夜前往锦官城,先行一步,将聘礼送到唐门,其余的就交给顿影和顿然来处理。他们将会与清平对弈一局——唐门可是长生教放在西蜀盯着醉墨书斋和秀隐谷的棋子,唐门又是行商之门,自然也是长生教的一大钱袋子,若是就这么给清平拔掉了,那还真是长生教的一大损失。

    顿深仔细盘算着现在在西蜀的几大势力:醉墨书斋最是置身事外,这么些年也不见得什么动静,在江湖义军中也见不着几个人影,此番清平入楚,定是要出手相助的,倒是可以刺探一下这给全江湖排着风云榜的地方,这么多年可有养肥什么。

    唐门自不必说,这些年都在和长生教合作,揽了不少钱财,只是唐离是个好控制的,他的儿子们就不一定了,就瞧着唐秉韬那样子,定是不愿屈居于人下的。

    至于秀隐谷,老谷主去世以后,一直都是原来的副谷主李必在掌管,也不见信任谷主,可李必也在江湖中展露不了头角,四年来秀隐谷在江湖安静的出奇,不过其中秘辛,顿深倒是知晓一二。

    细细想过后,顿深嘱托下属照顾好大小姐,待她醒后,把她送回长生教,便带了几个随从和一大堆贺礼,大张旗鼓地往唐门的方向去了。

    小厮一层层通传回禀,不出一会,顿深就已在唐门的正厅了,唐离老爷子被几个如花似玉的侍女搀扶着走出来,身后跟着他的夫人,唐老爷子走的颤颤巍巍,满脸的褶子,面容很是憔悴,刚刚站定,便伸出颤抖的手来对顿深行了个礼,便坐下了,侍女见老爷子坐下,便自觉的退下,唐夫人一脸冷漠的看着这一切。

    “唐掌门近日可好?本门主代家师问唐掌门安。”顿深回了个礼,问候道。

    “多谢教主体恤,一切都好,不知教主对于小女嫁给长生教顿征门主一事又何考虑啊?”唐老爷子倚在太师椅上,有气无力地问道,“红玉可是我与夫人的女儿,身份不一般呐。”

    “师父吩咐晚辈此行就是来下聘礼的。”顿深一招手,无数贺礼如流水一般进入正厅之中,唐离疲惫的脸上有了些许笑容,可身边的夫人确实黑着个脸。

    顿深轻轻一笑,又说道:“请唐夫人放心,我师弟为人耿介忠厚,又在教中执掌重权,断然不会亏待了令爱。”

    “门主说笑了,真是抬举小女了。”唐门轻蔑地说。

    “辛苦门主了,还望门主可以在我唐门休憩几日,让我等尽尽地主之仪,唐门与长生教此番永结秦晋之好,日后便是亲家了,还望顿深门主日后多招抚。”唐老爷子的声音犹如将灭的残烛。

    “那承唐掌门的意,在下不胜荣幸。”顿深面无表情地看了看唐离身旁脸色越来越差的,内心轻蔑的笑了笑,想着比起唐离这个老糊涂,唐夫人倒不失为一个聪明人,行礼过后,便跟着下人下去了。

    顿深前脚刚走,唐夫人便噌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论掌门怎么想的,既然我的玉儿嫁过去已成事实,那我也得嘱托掌门几句,玉儿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女儿,你疼惜与否我不在乎,可是我疼,玉儿日后若是受了任何委屈,我也定是要通通讨回来的,唐门给玉儿的陪嫁,一个也不能少,不能委屈了。至于你那个妾生的女儿,既是下嫁,便一切从简吧。”

    唐老爷子没说话,挥了挥手,叫来那貌美的侍女将他扶了起来,“这些事,夫人多费费心,别的事,还是交给我就好了。”说罢,便让人扶着回房去了。

    哼,不过是一介妇人,能有什么大志,不过是和那清平先生一样,徒有虚名到时候不照样得靠男人!

    “掌门,就快入城了,二公子已在城门口候着了。”小厮禀报道。

    “哼,由他们闹去,真以为有了个老婆子就能动老子的东西,可笑!”

    一路上清平听着唐秉玄和轩辕承筐聊着自己前些日子都干了些什么,心里多少有些艳羡,马车的窗户可以迷迷糊糊看到两位少年人的身影,承筐比秉玄大了三岁,早已过了加冠之年,可却一点成年人的样子都没有,而唐秉玄这位风流的公子哥,还未加冠,口中谈吐却是成熟稳重,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秉玄年长过承筐,不过,他们都是少年,可以谈笑天真,肆意江湖,清平却不行。清平听着车外的声音,怔怔出神。

    也不知行车了多久,清平在马车上用过了午膳,便打坐练功,直到天色有些昏暗,车马停了下来,“师父,锦官城到了。”

    “大哥,一路辛苦了。”

    “二哥”

    “二弟怎么来了?”

    “我是听闻了清平先生的威名前来迎接的。”

    果然唐秉贺也来了。

    “先生来到西蜀,子竹书君得知后特命我等在此等候,迎接清平先生回醉墨书斋。”

    见到是醉墨书斋来了人,原是想劫走清平先生的两位公子一时语塞。

    “子竹书君费心了,”清平在车里悠悠地说道,“唐门的公子们请回吧,一路上辛苦了,明日老身定亲自前去唐门致谢。”

    车外人初闻这声音皆变了脸色,唐秉玄用力的皱了下眉,虽然承筐偷偷和他说了,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般嘶哑难听的嗓音,朗月更是乘机往唐秉玄怀里缩了一下。

    见清平发了话,唐家两位长公子也不好直言相争,眼睁睁地看着,醉墨书斋把车马牵走,心下里暗自盘算着明日该如何抢人,相比起唐秉韬的沉着,唐秉贺内心是焦躁的翻江倒海。

    清平听见外面承筐与秉玄道了别,约好明日游玩锦官城,接着秉玄和朗月的身影恍了过去,接着就是车轱辘和马蹄的声响。

    待下了马车,天色已是如墨一般浓稠,一日都躲在马车里的清平终于可以舒展一下拳脚,也可以好好吃上一顿饭了,虽说终究定是要见着,可就偏不想今日见,能拖则拖吧。

    用过了晚膳,承筐人就不知去哪了,子竹来到清平住的院子中,向她一一汇报几日来的动向,感叹说她还是在南边温暖之地好,少受点病痛之苦,腿脚也利索些。

    “凌叔,他呢?他是有意想要唐门吗?”清平突然打断。

    “谁?”子竹书君问道。

    “他怎么会在城外?是巧合吗?”清平又问道。

    “或许是吧,这么多年你还会不知道吗?”子竹有些心疼。

    这么多年,我看着他,可是却不能靠近他,我活着却不能完成给他的承诺,“凌叔,如果他有任何想要的,我都要帮他拿到。”

    子竹书君不说话,看着眼前瘦削的身影,默默地叹了口气。一个风流公子,心里不知道装了几个女人,你却偏偏把他放在心尖上,何苦苦了自己呢?这几年来四位书君和斋主一同看着她如何成为清平,都知她心肠如石,可人总有那么个软肋,他就是她的软肋。

    清平走了之后,唐家的三位公子也一道回了唐门,途中唐秉韬和唐秉贺两人拌嘴不断,唐秉玄则趁人不注意,绕道去了云花楼,夜色深了的云华楼灯火通明,一片繁华,里面笑语不断,酒色具有,长得绝色的女子舞着自己轻薄的衣袖翩翩起舞,脸上的妆容没有一丝滴漏,一旁有女抚琴唱和着唐秉玄那首名满天下的《摸鱼儿》:

    又道是、几杯新酒,醉欲揽下银钩。亭台春色争旧雪,纤素拂上蛾眉。缀瑶钗,珥华琚,丹唇轻抿眸如珠。可怜芳菲。问画眉深浅,粉末扑红,镜中无声语。

    邀东风,江南可有故人?遥寄一枝春色。红叶彩笺相思寄,断送春愁难续。且歌罢,题新词,红酣香软怨弦柱。无端愁苦。夜色深将去,吴宫犹在,引春雪落幕。

    一曲歌罢,台下的声浪此起彼伏,在这,就是乱世中的纸醉金迷、钟鸣鼎食。

    唐秉玄下了马示意来迎之人别张扬,和朗月低调地上了楼,云花楼的老鸨端来茶水,“公子和姑娘回来了。”

    “今日如何?”朗月接过茶盏,向老鸨问道。

    “都按照公子的吩咐,朝着客人们打听了,也散了消息,估计这个时候已经早已传遍了锦官城了。”老鸨沉着地答道,并递上总结好的情报。

    “好,给我盯紧了。”唐秉玄说道,“清平、醉墨书斋一举一动都报上来。”

    “是。”

    “好了,你退下吧,我来照顾公子就好。”朗月说着,看着唐秉玄,眼里的温柔呼之欲出,老鸨识相的退了出去,露出一脸笑容,云花楼谁人不觉得,唐秉玄公子和朗月姑娘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公子今日骑马载我定是乏了,要不要我....”

    “不用,你也下去休息吧,明日有我们忙的了。”唐秉玄打断了朗月的话。

    是啊,全云花楼谁人不觉他们二人般配,谁人不觉他日后非她不娶,只有他不觉得。

    今日没见到清平的面,只听到那般令人心生凄凉的声音,唐秉玄着实好奇那位清平先生,他见识了清平的武功有多么令人叹服,却这不知背景的来历,还牵连着醉墨书斋背后的势力,让人真的好奇的心痒痒。

    唐秉玄看着情报,可却无法集中,眼前隐隐约约浮现清晨看见的那一袭白衣,但看不真切,为何有些像她?是自己看花眼了吗?她如果长大了会变成什么样?一定还和以前一样自信、一样不可一世吧!肯定还是那么漂亮,那么爱笑,像个小太阳吧!

    一时间,唐秉玄有些哽咽。

    “秉玄,秉玄”唐秉玄听见窗外有人小声地在叫他,匆忙将情报纸塞入怀中,起身去开窗,他刚靠近那窗,窗户突然一下被打开了,唐秉玄后撤扎稳了脚步,定睛一看是轩辕承筐,“轩辕大哥,你怎么来了?”

    “嘿嘿,我就猜到你不会回唐门,而是来这温柔乡。我一个人呆在在醉墨书斋多不好玩啊,我是瞒着我师父来的。”承筐紧张兮兮地把窗户关上,然后一屁股最在茶案前,“嗯?没酒吗?你竟不喝酒。”

    “今夜不想喝罢了。”唐秉玄收起脚步,也坐到茶案前。

    “这样啊,我原想来找你喝两口酒的。”承筐撇了撇嘴。

    “既如此,也不能扫了大哥你的兴致,来人,上酒来。”唐秉玄想着这承筐来的刚刚好,从他这估计能捞到不少八卦。

    “就喜欢玄弟你这般直爽。”承筐笑道。

    酒过三巡,承筐和秉玄皆有些微醺,唐秉玄举着酒杯,灯烛映着他帅气的脸庞,那张将姑娘们迷得神魂颠倒的脸,其人好似古书所言:“其醉也,巍峨如玉山之将崩。”

    承筐看着唐秉玄:“玄弟啊,你真真是生了副好面孔啊,应是比你那老爹年轻时还要英俊吧。”

    “我长得更像我母亲。”唐秉玄有些悲伤,自己的母亲就曾是云花楼的花魁,被他父亲看中收到唐门去做小妾,他十岁那年,母亲就去世了,唐门对外说母亲是病死,可他知道是有人害了母亲。

    “轩辕大哥,你师父不管你喝酒吗?”秉玄问道。

    “只要不一身酒气的出现在她面前就好了。”承筐说着又斟上一杯酒。

    “那要是那样呢?”

    “那样的话,师父不会生气的,可乐斋主准要数落我,前段时间,宇文夫人也说不可以。师父身子不好,不能沾酒气的。”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

    唐秉玄听到乐琴书顿时来了兴趣,“乐斋主和你师父相熟?”

    “很熟,师父应是比他辈分还要大,她都叫他‘老乐’。”

    看来确然是个老前辈的,估计是和向天仁前辈一辈的老前辈,“对了,之前没怎么听兄长说过,兄长是怎么拜师的啊?”

    “这个说来就很神奇了,”承筐盯着烛光,“我是在京城醉仙楼见到师父的。”

    京城,醉仙楼,是醉墨书斋的地盘,也是京城达官贵人喜爱聚会的场所,斗茶论道、杀棋宴客的好去处,若是在京城或者江湖上没身份还不进去,看来清平之前若不是很有身份便就是他醉墨书斋的人才是。

    “那时的师父也是带着面纱的,她坐在我隔壁厢房,我正和别人杀棋,就快要输了,师父在隔壁说了一句:‘若官子收的好,未必会输’,师父可是隔着一面墙,未见棋盘,只怕靠的是耳力判断我们的落子,从而推断出整局棋。”

    靠耳力!这清平竟传神到这般地步!

    “后来呢?”唐秉玄问道。

    “后来我就去拜见师父,求师父收我为徒,师父把我给拒绝了,然后我就一路尾随师父到了长白山,你别看师父现在腿脚似有些不便,其实下盘功夫稳得很,那身轻功让人忘尘莫及,我也只习到其中一二。”说着轩辕承筐眼神里闪着光,“或许师父是看我诚心诚意要拜师,就收下了我,原先拜了师,师父叫我不要和别人说起她的存在,可是如今师父被请出江湖,说了大概也无妨了。”

    “你师父应是很疼爱你吧?”唐秉玄忽然很没缘由的问了一句。

    “其实我拜师了两年,拢共和师父呆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一年,师父教会我很多,也很纵容我。”轩辕承筐边说边喝着酒,许是醉醺醺的,接了这没缘由的话。

    师父,徒儿也想你了....

    “你见过你师父长什么样吗?”感伤只能是那么一瞬。

    “师父一直戴着面纱,面纱后面还有面具,我又怎知晓师父长什么样,这两年里,她或许年事已高,头发都半白了,身子又瘦弱,可是那手却为何....”话没说完,承筐“咚”的一声躺了下去。

    “手怎么了?轩辕大哥?”唐秉玄想追问,可承筐已然开始打鼾,他便吩咐人进来收拾东西,把承筐安置好,又唤来人道:“去查一查,两年前出入醉仙楼的人是否有一个一直戴着面纱的,哦对了,顺便把轩辕大哥约棋的那个人也找到。”

    清平,你还是真是神秘啊,舞着昆仑的剑法,背后竟然还有醉墨书斋,又收有烟云阁老阁主的独子为徒,你到底是谁?出山是为何?你想得到什么?

    唐秉玄推开窗户,一阵凉风袭来,酒醒了大半,月稳稳的挂在天边,没有一丝云朵遮盖,月光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