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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黑白灰(二)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大块的云朵缓缓地飘着,心猿意马地充当月亮和太阳的面纱,等黑暗席卷了整片大地,云也终于结束了劳动,消失在夜色里,星星如眸,在深邃的夜中深情的注视着月亮,长夜变得浪漫,无数有情人拜倒在银河灿烂中。

    棋局结束,下了一天棋的唐秉玄觉得精疲力竭、腰酸背疼,他捏着自己的肩膀,走回房间,还未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推门而入,何辞为站在餐桌前:“公子,醉墨书斋送来了饭菜。”

    唐秉玄进去一看,一桌的菜都是醉仙楼的珍品,但都是西蜀的菜式,可见准备的人的用心。

    “坐,吃饭。”唐秉玄说道。

    何辞为没有坐下:“公子,宁王去了安阳公主府,出来时,面色如土。”

    唐秉玄拿起筷子,面无表情,说道:“你先坐下,吃饭,这事急不得。”

    何辞为终于是坐下了,拿起筷子,却没有夹菜,而是继续说道:“公子,这清平打得什么算盘,宁王找了烟云阁又立刻来找了她,然后温际就给安阳公主送信,这怎么这么乱啊?”

    唐秉玄饿极了,嘴里塞满了菜,心里赞叹着醉仙楼的厨子的好厨艺,比春筠馆的菜式还要好吃,他狼吞虎咽,有些艰难地咽下了一大口菜后说道:“你还记得我之前让人来京城调查的事情吗?”

    “当年温际和胡人的交易?”

    “正是,你还记得我查到什么了吗?”

    “当年我们顺着李必的路子一路查到温际府上,然后消息就断了,但是我记得之所以断了消息,是因为接下来的线索在皇城之中。”

    唐秉玄眼里闪烁着光,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温际的举动就能让我们接着查下去。”

    “可是公子,一定要这样吗?她的父母都没有查这些为她洗清冤屈,您和她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危险干这些事呢?”

    “谁说非亲非故了?我们二人算是青梅竹马,况且她早就没有父母了。”唐秉玄失落地说道,“这些事情都禀报清平了吗?”

    “说了,不过她也太无礼了,一句谢字都没有。”

    “你是不是态度不好?”

    何辞为有些逃避这个问题:“明明是她态度不好,今天一整天都把自己闷房间里。”

    “不应该啊,她是不是不舒服?”

    何辞为实在是不想告诉自家公子这个,不然唐秉玄肯定要屁颠屁颠地跑去看清平,他夹起菜,闷头吃饭。

    “你明显有事没告诉我,辞为,你若总是挡在我和清平之间,只会加剧我的危险。”唐秉玄无奈地说道。

    “你靠近她才危险。”何辞为包着一嘴的饭,嘟嘟囔囔道。

    “你要是不信,今晚就随我一块去见她,吃饭!”唐秉玄说道,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二人吃完饭,就去找了清平,原本门口的侍女还拦着,说清平先生谁都不能见,结果清平直接拉开门,把唐秉玄拽了进来,何辞为在后面没好气地跟了进来:这老婆子怎么还对公子动手动脚呢!

    清平关上门,唐秉玄问道:“没事吧?为何不让你见人?”

    清平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纸,写道:哑,何事?

    “你说不了话了?之前不是能说吗?这怎么回事?怎么搞的?我看看。”唐秉玄一连串地话语气也不喘,上前一步凑上来,被清平嫌弃地推开。

    只是累了,说正事。

    何辞为在一边嗤之以鼻:算你有自知之明,没再占我们公子便宜。

    “安阳公主找了宁王,我想知道你原本的计划。”

    宁王太子联手,拿下王仲杞。

    “那现在你怎么想?”

    真相。

    唐秉玄看着纸上的两个字,只觉得如芒在背,真相,写下来如此的轻松,可是真正要找寻要费多少的周折,才能最终看到那个血淋淋的结果。

    “那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情吗?”唐秉玄问道。

    何事?

    “你不要插手,让我来查。”唐秉玄说道,“先别着急反驳我,你是清平先生,江湖都知道你出山的原因是为了激浊扬清,如果你牵扯到当年那庄旧事之中,你的身份很可能藏不住,这样的话,只怕最后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旁的何辞为听着一愣,什么身份?

    我的事情别管。

    “别忘了,宁王和丞相府只有天罗地网敢盯,你若是有能力,早就用自己的人了,何必去找秀隐谷谷主。”唐秉玄语带威胁说道。

    清平眼里闪着惊讶的光芒,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还会拿捏人了,不过也是,要是不聪明也没办法在唐门藏这么久。清平一时间被他弄得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果然,他俩的合作、相认最终都是性命的代价。

    “当年我查到一些秘闻在皇城之内,然后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如果没猜错,温际和安阳公主还有宁王的母妃肯定有秘密,或许这是能扳倒温际的地方。”唐秉玄接着说道。

    清平震惊地看着他,她没想到,他这些年竟然在查这些事情,她没想到,他竟然也对自己上心。

    不行,和亲之事,难保不是圣上默许。

    “你是想说,当年安阳公主没去和亲应该是圣上的意思?何以见得?”唐秉玄惊讶道。

    太子。

    清平放在太子身边的人很明确地告诉过她,皇妃和一个外臣私通信件这件事情皇后是闹到过陛下面前,但是最后不了了之,这种事情,就算陛下再恩宠,也不会放过,可是如今皇妃的盛宠依旧在,说明这件事陛下多少是知情的,又或者说是纵容的,这种事情根本没办法致温际于死地。

    当年的旧事可以转移温际的注意力,让他露出更多的破绽,只有我出手,他才会上钩。

    唐秉玄知道清平说的是实话,如果他来查,温际只怕是只会把这件事情扔给李必,李必很可能会直接公开唐秉玄谷主的身份,再拿出当年的文章说事,之后只怕还会一石二鸟,但若是打着清平的旗号,因为引人注目,反而能转移视线,让温际以为清平想用这件事情来扳倒他,就算温际知道这件事情无法撼动他深厚的势力,也会顺着清平演戏,顺势打败清平,只是,这个方法,也不知道是真相先浮出水面还是清平先魂归西天。

    “你就没想过,这样可能扳不倒温际,还把自己搭进去吗?”唐秉玄问道。

    清平毫不犹豫地在纸上写道:记住,你只是被我利用,你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我想要干什么。

    唐秉玄看着纸上的字,他终于明白了清平所有的计划——玉石俱焚,他虽然不知道清平可以怎样查出真相,怎样赢过温际,但是他知道,她最终必定是要和温际同归于尽,她要用她的命,还自己清白,以及保住她身后的所有人。

    “你可以不用这么孤注一掷的。”唐秉玄心疼地说道,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劝,该怎么说,他怎么也不能想象清平当年到底经历过什么,到底是怎样浴火重生的,是不是就是要查清真相的这一份执着,让清平坚持到现在,他觉得上天对她不公,他希望上天把对他的温柔全部给她,给她一份平安、一份安宁。

    站在一旁的何辞为看的是一头雾水,清平这是什么意思,她看似要利用唐秉玄,却不肯让唐秉玄涉险,她甚至还想把唐秉玄的后路也安排好了,为什么唐秉玄对她这么温柔,这么纵容,愿意为她挺身而出。

    “需要我做什么?”唐秉玄问道。

    过段时间,会有一个契机,你可以对李必动手了。

    “我随时都能除掉李必。”唐秉玄说道,何辞为和清平同时一愣,何辞为吓得五官都移位了,而清平幕篱下的眼神闪过一束光。

    不问问你们谷主吗?

    “他已经将这件事情全部交给我了。”唐秉玄说道。

    你们谷主也不知是对我信任还是对你信任。

    唐秉玄想起当时清平去到往知阁,要秀隐谷度保自己平安,从清平的角度想,派来自己就是因为看中了清平对他有恻隐之心,他在秀隐谷中身居高位在清平心中已经不算是秘密,只是他这般任意行事,确实还是值得清平的试探和怀疑。

    “谷主吩咐过,我听凭你的调遣。”

    清平狡黠地目光扫视唐秉玄,后者从容的面带微笑,没有一丝不妥,可他身后的何辞为却有些局促。没事,过不了多久你隐藏的秘密应该就有结果了,清平想到。

    唐秉玄走之前,清平在纸上郑重地写了“谢谢”二字,无头无尾的,看得何辞为又是一头雾水,而唐秉玄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唐秉玄带着何辞为回到房内,问道:“你现在对她有何改观?”

    “她字不好看,龙飞凤舞的,”何辞为说道,“还是公子你的字好看。”

    唐秉玄无语地说道:“她字挺好看的,潇洒的剑意浑成,几个人能有这种字,而且这是重点吗?”

    “太过随意,字如其人。”何辞为嫌弃道,“而且这个女人身上全是秘密,不好惹。”

    “确实不好惹,”唐秉玄脑海里闪过她小时候面对一群人高马大的人却一点也不露怯的场面,“你现在还觉得她会害我吗?”

    何辞为犹豫了,他也摸不清楚清平对唐秉玄是什么态度,是灭唐家满门的决绝和残忍,还是去秀隐谷给他求庇护、方才给他找后路的关注和关心。世人眼里的清平就是一个老婆子,不好好地等死,非要来乱世走一朝,好像生怕自己不死似的,可在唐秉玄眼中却不是这样的,清平像是一件稀世珍宝,是昆仑山中的璞玉,唐秉玄对她小心呵护着,生怕她沾染了尘俗的气息,他欣赏她的独一无二、欣赏她雕饰过的晶莹透彻、欣赏她光彩如玉山上人,何辞为想起唐秉玄曾经问过他,若是喜欢的人变了,还要不要喜欢,难道唐秉玄说的那个人真的是清平?

    “很多事情,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确实藏了很多秘密,但是她绝不会害我,”唐秉玄见何辞为不说话,接着说道,“几年前,有人将我从李必的手下救下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何辞为点点头,这几年,他们一直在找那个白衣飘飘的救命恩人,但是寻无所踪。

    “去查查清平吧,或许她就是个查无所踪的人。”唐秉玄说道,“哦对了,还有一事,韩章的行踪。”

    一提到这个何辞为瞬间来劲了,说道:“韩章离开了醉仙楼之后就满京城的闲逛,没什么异常,今晚住宿在城西一家叫云腴馆的客栈中。”

    “韩章出现在京城的时机实在是太巧了,若是只有他一人前来,那就是只身入虎穴,他不会干这种傻事,他背后肯定另有高手。”唐秉玄说道。

    “鸣鸾阁这次是想来看中原武林的热闹吗?没想到一个清平竟然聚集了武林上全部有头有脸的大门派。”何辞为感叹道,“公子若是武林中的高手也都进了长安,我们该怎么办?”

    “鸣鸾阁可不是来看热闹的,韩章是个兵神,如今武器的买卖断了,鸣鸾阁肯定也发现远益堂给他们的武器不行,今年秋天他们恐怕没有办法攻占整个陇右、打下西蜀。韩章这是知己知彼。至于清平那边,昆仑山也有高人在这,他们若是敢动清平,昆仑派不会善罢甘休的。”唐秉玄一点也不担心这个事情,她何等的聪明,只要给她足够的情报,没有她解决不了的事情。

    “公子,我说的是我们,没说清平,我们可没昆仑派这么好的靠山啊。”

    “可是我们有清平啊,而且,谁说我们没有高手了。”唐秉玄狡黠地一笑,看着何辞为,把何辞为弄得头皮发麻,“你拿着这块令牌立刻去京城南边十里的一处村子,寻一个人。”

    何辞为接过那块普普通通的木质令牌,问道:“谁?”

    “天下第一刺客——欧阳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