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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堂审

    送走了太医,清平就被带去了堂上,此时张杭隐已经端坐在堂上,堂下是站着的路弗言还有坐在一旁的丘围,远处有围观的百姓。

    路弗言看到清平瞬间觉得眼睛一酸,他连忙走过来扶住走不稳的清平,他看见清平那挂着寒冰一样的眼神的脸上有一抹微笑,好像是在安慰他,告诉他自己没事。每次都是这样!都是没事!可是每次都有事!

    被路弗言揽到怀里的清平朝着张杭隐问候道:“草民清平,拜见张大人。”

    张杭隐便说道:“今日本官传唤你,主要是为了核实一些证据,你据实回答就好。”

    “大人请问。”

    “当年可是你自请出城做人质的?”

    “这是有心人想让你们和当年的我看到的。”

    “你就回答是或不是。”

    “是。”

    “当年你被带走后,胡狄便立刻关押了你,对你用了刑?”

    “这个问题涉及到江湖上的恩怨了。”

    “什么恩怨?鸣鸾阁和逍遥庄的吗?”

    “正是。刚开始关我、用刑的是鸣鸾阁,是鸣鸾阁想要谋求私利。”

    “什么私利?”

    “这与本案无关。”

    “也就是说鸣鸾阁关押你在前,胡狄关押你在后?”

    “正是。”

    “你可知为何要对你用刑?你是人质,不应当受到如此待遇。”

    “这是同一个江湖恩怨。只是胡狄的目的不同,只是猜测,做不得数。”

    “你且说来。”

    “目的就在温相当年的奏折里。”

    “那你承认,胡狄就是为了得到情报才对你用刑的?”

    “我承不承认有什么用,结果就在那儿了,如果我告诉你,鸣鸾阁和胡狄刚开始并没有用刑,而是正常关押,而朝廷求和的时候,他们把我当筹码,当成关北的‘大英雄’,当成战利品,对我用刑,包括把伤痕累累的我丢在沙场上羞辱也是一样。这一切只是为了让人相信。”

    “相信什么?”

    “相信我是‘英雄’,这样把我丢到众生中,才会有用。”

    “什么意思?”

    “知道这些会影响你的判断,因为这只是一种观点,和本案无关。”

    “你且说!本官自有论断。”

    “大人觉得胡狄当年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轩辕王朝。”

    “那为何快兵临长安却为了一个议和就退兵了。”

    “那是因为温相的手段,是他们中了温相的计谋。”

    “什么计谋?谈的条件一个都没有满足,胡狄兵临城下,再割出关北也叫计谋?那叫给胡狄最需要的东西。胡狄当年根本吞不下轩辕王朝的疆土,若是能吞下,就凭韩章的才智早就让他出手了,何必撤掉他。胡狄当年要的就是关北,就是王朝的贡税,就是打开通商的关口。”

    “照你这么说,当年温相和陛下商量一下,直接签下协议给不就行了?”

    “张大人真是纯良啊,那草民敢问张大人,爱国之情何在?百姓们能答应吗?不给点沉痛的代价反抗,您还会觉得这个王朝是个王朝,皇权是个皇权吗?”

    张杭隐沉默了一会,怪不得清平会说这和本案无关。

    “本官问你,当年你可知公主要去和亲?”

    “知不知道一点都不重要,我说了,你就信吗?温际是不是说公主没去和亲牺牲了我,我觉得不服气,才叛国的?那我们换个立场,你们抛弃我,我不服气,我叛国;他们答应我叛国之后不打我,我叛国。这些都能说得通,难道就能推断出我叛国了?”

    “莫要狡辩,本官只问你知不知道。”

    清平冷冷一笑,这些都不是事情的因果,这张杭隐确实清流官员,可也有些蠢,处处都在心证。不过也是,如今这朝堂上靠辩论,动动嘴皮子,编编故事就行,哪里要什么实事求是。

    “我在牢中,并不知晓。”

    “既如此...”

    “既如此,也不能推断出我到底有没有叛国。”清平打断了张杭隐的话,“要推翻温际当年虚无缥缈的话,不是靠我今日说的这些,而是当时路大哥敲登闻鼓后呈上来的证据。那个结果,不需要任何的猜测,就是实际的事实,我没有叛国。张大人靠着言语上的论辩,却不看事实的因果,草民不认。”

    张杭隐被清平的一番话整愣住了,我帮你证清白,你却说不认、不接受,这是个什么道理?一旁的路弗言倒不算惊讶,因为清平早就和他说过,这件事情必然能成是因为因果真实不虚,而不是辩论,用自己的立场推断,赢过别人的立场推断。丘围看着清平只觉得诧异,这才叫天才,不玩语言的巧劲,而是直指核心,是什么便是什么。堂外的人们议论纷纷,大家都不明白这个清平到底要干什么,就连唐秉玄也一头雾水。

    “肃静!”张杭隐拍响醒木,“那本官就问你证据,这些证据有物证、有人证,物证的真实性可以核查,那人呢?本官怎知的人没有撒谎?”

    “张大人,断案可不靠谁的心证啊,有没有罪,也不是哪个人随口的一句话,更不是三人成虎。草民找人证,人证说的话也要付出刑法的责任,他若撒谎,他也要受罚,且不说别的,众生的口水都能淹死他。人证真不真,草民说了不算,事实说了算。而事实就是,尽管核查身份,人证也知道自己面临的撒谎的结局。”

    张杭隐看着清平,不靠心证,靠什么呢?自古断案不都是人断的案吗?是个人就不可能全知全能,那必然有偏颇、有主观臆断。“那好,本官就当你说的都是对的...”

    “大人!您是在断案,依法而断,草民说的对不对只是迎合了您的判断,那案件的起因是什么、结果是什么您不管了吗?”清平又一次打断张杭隐的话,这回是把张杭隐惹毛了。

    “大胆清平!堂上顶撞上官你该当何罪!”张杭隐呵斥道。

    清平一点也不怕他,说道:“草民有何罪,法理来断,若是道德尊卑为法理,那草民一开始状告温相、要翻案就有罪,日后天下百姓皆是有苦不能说,都无法沉冤昭雪;若用王朝的法律来看,草民还没达到顶撞上官的条件,不能判罪。”

    “你!你!”张杭隐被清平说的话都说不出来,无怪乎这个家伙这么自信此案必能昭雪,又有巧舌又有事实证据,她怕什么。

    “张大人,其实该要论证的都已经论证完了,草民不过是来点个头、摇个头,走个过场的。请原谅草民的莽撞,草民只是想告诉在座诸位,草民和严家没有叛国,不是靠着几张嘴说来的,也不是靠百姓们的同理心赢来的,那是事实,不以任何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事实。是实际的结果和接连因果的正确逻辑组成的,而不是你我的几句话。”

    张杭隐听到这话又是一愣,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怎么会有这样天真死板的人?她竟然还是个天才?哪门子天才?竟然能有这样的天才!张杭隐说不过清平,却也不想认清平的道理,又要给自己一个台阶下,正当他苦恼的时候,丘围说道:“张大人,家父当年也是就着知道的事情做出的论断,是为国情、为百姓考虑,故而多有隐情。既然有不白的真相,自然要揭开,方能彰显我朝法制严明。”

    “温公子的意思是?”张杭隐顺着丘围的话问道。

    “请张大人派人逐一核查证据的真实性,若真实不虚,家父也会为当年的失误认错的。”丘围说道。

    清平和路弗言盯着丘围,路弗言满眼的怒火:只是认错吗?温际当年可是踩在严家阖家上下的尸首上平步青云的,仅仅是认个错吗?清平则满眼的讥讽:原来你是温际的儿子,那帮着温际也无可厚非,只不过这丘围怎么不呆在温际身边呢?

    “张大人,依照朝廷律法,任意屠杀在朝官员者,轻则入牢狱,重则杀头。严家上下皆被诛杀,轻或重,大人心中需要有个论断。”清平说道。

    “清平,本官才是本案的主审!你莫要在堂上指手画脚的!”张杭隐之前还可怜清平,现在是讨厌这个有些自大的家伙。

    路弗言赶紧揽了揽清平,示意她别在这样说话了。

    “今日暂且审到这儿,退堂!”张杭隐有些没好气地说道。

    远处的唐秉玄等人一听退堂,就赶忙盯着清平,只见官吏把清平从路弗言怀中抢走,路弗言还和清平嘱托了几句,这个时候,丘围就走过来了,唐秉玄心下一紧,想要冲过去,却被乐琴书拉住了:“干什么,要闯进去吗?”

    唐秉玄知道丘围今晨去找清平的事情,他很清楚的知道,若不是清平在刑部,只怕早就遭了丘围的“毒手”了。唐秉玄死死地盯住丘围和清平,若是丘围敢上手,他也不会放过他。

    “清平先生这么不给张大人面子吗?”丘围靠近清平问道。

    “温公子抬举草民了,草民还没有资格决定给不给一个四品官员面子。”清平显然疲惫了。

    “对了,忘记做自我介绍了,在下姓温,名晞,字叔明,家中排行第三。”丘围温柔地说道,“请先生放心,在下今日来就是替家父来的,没有别的意思。”

    “你不打算在江湖上混了?”清平对他的真实名字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丘围想要什么。

    “山高水长,这个问题的答案还远着呢。”丘围说道,“倒是你,你真不打算活了?”

    “生死有命,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不知道。”清平说道,“温公子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