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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在乎

    这不是温际第一次体会众生的七嘴八舌。

    朝堂之上的事情才发生不久,市井上就开始议论纷纷。说书的开始讲着当年长潇独自出关北,救下了一城的百姓,却被胡狄在牢中扒皮抽筋的事情;文人开始把当年支持宇文长潇的文章翻出来,其中包括《论关北》和《应和论关北》这些闪耀的流星,也有人述说着温际当年临危受命、救国救民于危难之间的不易。这些人掀起的舆论风暴席卷了整个京城。

    现在市井上观点多如牛毛,总结起来就是支持和不支持。有人说温际是冤枉的,这可能是那个叛国贼的计谋;有人说温际就是个垃圾,当年竟然对一个孩子下手;还有人却在反思:为什么一个王朝的肱股之臣会陷入这般田地,百姓们还对他落井下石?

    但是大体上都是在支持将这件事情彻查,给大家一个公道。

    温际坐在茶室里,背后是他亲笔写的一幅字:识体非相。他端着一碗普洱熟茶,品味着茶十几泡都不褪去的味道,微微皱眉。从前,他不知道清平要什么,但自从知道了清平的身份,他便知道清平压根不是冲着他来的,就算冲着他来,也只会是一场空——若是一个江湖人士,冲着他一个丞相而来,这不正好触怒了皇帝的逆鳞吗?而若是清平只是想证明自己的清白,皇帝虽然觉得丢面子,但是清平可是给皇帝已经找好了由头的:边境武器走私涉及江湖门派,清平和路弗言借着检举边境走私,帮皇帝端掉和朝廷牵连最甚的长生教;其次,清平一人的身份,牵涉多个江湖门派,给清平一个具体实在的结果,江湖自然无话可说,还短轩辕王朝一口知错就改的气,道义上矮了半截,那必然方便招安江湖上一些势力了。

    温际又泡了一泡茶,徐徐的热气如丝绢一般,袅袅升空。识体非相,便是看见相之后的体,体是出离了众生的,是无二的,是真实不虚的。只要太子和宁王的下场好,清平的下场就一定不坏。而清平为太子撕出了一条口子,就是温际这个反战派却走私武器,那你们反战的宗旨在哪?近日来,太子对于走私的核查是事无巨细,就是冲着温际来的,远益堂手里必然有实际能证明温际的证据,不然太子不会这般张狂,那么他温际涉及走私就是板上钉钉的了。只是可惜,太子身边那位有术无道,就算有道也是唯清平是“道”,一旦唯了,便会着相,一旦着相便会出离不了众生,有了二,太子还走得远吗?

    温际叫来下人,问着人可到了公堂旁听,又问现在关于太子和宁王的传言如何。下人一一回答,温际点点头,又闭上眼睛,说道:“将这本折子呈给陛下吧。”

    下人接过退了下去。

    他也该退下了,给年轻的孩子们让点位置了。

    清平在房间内醒来时,发现远处坐了一个人。她虽然睡了个好觉,但还是会被伤给疼醒,所以整个人还是迷迷糊糊的,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准备闭上眼时,那人却开口道:“醒了?”

    伤病中的清平没反应过来,那人便直接走了过来,清平本能的瞬间清醒,这才看清了那人。

    “慢点,我是不是吓着你来了?”丘围熟悉的声音掺杂着陌生的语气,他伸手要来扶起清平,却被清平躲开了。清平用锐利的眼神质疑他,丘围递过来一杯水,接着说道,“先喝杯水润润喉吧。”

    清平接过水,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接着不等丘围再说话,她运起自己残存的内力,破开穴道,开口说道:“你怎么在这?”

    丘围盯着清平:“你不怕我下毒?”

    “你出山就不是想杀我的。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找你出山?”清平说的磕磕巴巴地,她的内力已经微弱到这般田地,连强行破开穴道都快做不到了。

    “我知道的,你让我出山是为了利用我的名气来帮你办棋艺大赛。”丘围笑着看着清平,“还是为了利用我的存在,合理化和朝堂的纠葛。”

    “那你怎么想的?你背后那个人又是怎么想的?”清平眼里的光是一把剑。

    “你知道我居心不良?那唐秉玄一直在查我,也是你吩咐的?”丘围故作言他。

    “你和你背后的人这么久不联系了,还给他办事呢?”清平从未得到过任何关于丘围的消息,天罗地网是不可能查不到丘围的过往的,如果可能,那只能说明丘围和她一样,是个“假人”。

    “你对唐秉玄真的很相信啊!他没和你说过查我这件事吧?若知道,你不会像如今这样布局的。”

    “结果快出来了,我们拭目以待。”清平说道,“你偷偷进来刑部,也不怕被抓?”

    “我不会质疑那个结果,我就想质疑唐秉玄。那个在你身边却办不了事情,还总办多余的事情的男人,你为什么会选择他?”丘围看着清平白的和满头的白发一样的脸蛋,有些不服气和心疼。

    “因为不可能有别的人出现在我的选项中,你何必和我说这些?我也给不了你要的东西。”清平质问道。

    “谁说给不了啊,我要的又不是天长地久,我要的只是你。”丘围靠近清平,把清平逼到床角,“我还没碰过女人,更别说你这么个女孩子了,所以我心疼你,特别心疼,可你活不了多久了,你要是死了,你就是个符号了,这哪有你活着有用啊!”丘围抽开身子,站了起来,接着道,“我已经拿到了我想要的,结果也快出来了,我们拭目以待。”说罢,就这么潇洒地离开了。只是方才丘围那缠绵的眼神还在恶心着清平,她都准备他要是有非分之想,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也要取了他的脑袋,可是丘围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并没有再靠近她。

    丘围走到门口刚拉开门就停住了,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心里一抹悲凉。他要是早知道她的身份,他断然不会下山的,可是他现在知道了,想的却是怎么帮助她,可是她根本不需要人帮,就连她心悦的唐秉玄,跟在她身边也就是个工具,说守护、保护都算不上。丘围心里佩服这个奇女子,也羡慕唐秉玄,这天下女人不用肚子和性和男人的生产资料和钱财交换的实在是太少了,也许这才叫两情相悦吧。既然如此,我作为一个局外人,自然应当退出啊。想到这,丘围毅然决然潇洒地离开了。

    清平不明所以丘围的到来,她之前就想过丘围和她下山是不是另有所图,今日丘围的到来肯定了这个答案,可是另有所图,图的是什么?一个连天罗地网都查不出来的家伙,图的必然不是世间的俗物,况且他这么多年棋圣的身份做不了假,他另外的身份会是什么呢?清平把这些问题过了一遍脑子,随即就放下了,她管这些干什么?以温际的聪慧,他早就看出来了她不是冲着他去的,自然也就不用解决她,况且当年的事情揭开,温际就是被贬官革职,真正能弄死他的是边境的武器走私,而这件事情乃是太子在查,那清平于温际没有任何威胁。至于长生教那些,更不是清平要担心能干预到她的了。再往下说,清平一个将死之人,这些事情统统不是事儿。

    松开穴位的清平觉得很累,但她知道今天要堂审,母亲、唐秉玄和路弗言必定在场,让他们看到自己这番模样,他们必然会心焦,因此清平把自己的头发整理了一下,用简单的木簪子挽起一些头发,只是扯着伤口很痛,不一会她就放弃了。清平看着通镜里自己满头的白发,叹了一口气:原来少年白头真的会让人心痛啊!

    不一会,太医进来了,面色沉重的给清平号完脉,一言不发,倒是清平开口说了一句:“多谢医官大人,救不活便别救了。”

    太医看着这位女娃娃,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孩子,你到底对自己做过什么?”

    清平沉默着看着太医收拾东西,她突然说道:“大人,草民能麻烦您一件事吗?”

    太医眼里充满了怜爱,说道:“先生请说。”

    “劳烦大人将草民的情况悉数告知家母。”

    “就这样?”

    清平点点头。

    “请先生放心,在下会悉数告知的。”

    “多谢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