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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天意有变,猫鼠相戏

    前面闯过这些海域,言语虽多,但实则不过两刻钟的功夫,可见虚空乃是绝情地,处处是凶险,久待不得。

    “来这边,来这边。”来自心灵深处的呼唤声越来越高,慈祥又安宁,在百里语蓉的带领下,前方一道以肉眼可见的人影正静静端坐在海面上。此背影白得静止,仿佛是光,是舞台上聚光灯照耀下的一名新星。

    早前就说了,身法不能太快,只怪这一路横行无阻让两位孤胆儿放下了戒备,这一冲之势,等近在眼前时再要后悔已经来不及了。眼前这位安坐在那儿的哪是什么圣人,分明是只白鬼!瞧它额上一对长角恶狠狠,如人体貌,灰白的肌肤惨兮兮,白色的利爪凶恶恶,待得抬起眼皮时,六目相对,孤胆儿们的灵台内如是炸了锅。

    这时候才注意到,在这白鬼座下,它一只手臂正抓着一名虚空无相怪,伴随着脑海轰鸣之际,他俩吃力的运转目力才看得清楚,那只虚空无相怪的额头上正逐渐长出一对长角,五官渐渐浮出,如是那白鬼一般样貌,“同化”!接下来,这就是他俩的下场。

    那白鬼还未动手呢,就看了他俩一眼,那东方公子已临绝境,他那灵池内开了锅,脑子快被煮熟了,伴随着心灵深处的鬼哭狼嚎之音,他是两眼翻出白仁,体若筛糠,眼看要不活了。而百里语蓉却是不同,她灵池内没有任何变化,反而是心灵深处如是找到了一片净土,那种“归乡似箭”的错觉也越来越强烈。

    同一种手段,用在两人身上却是不同际遇,如此怪哉。其实还有第三个活物在场,是那额上有三颗小尖牙的娃娃,这般啼哭,想必是被那白鬼吓得不轻。一时间哭得人家恼了,那白鬼曲指一弹,这娃娃不知被吹哪里去了,命运坎坷呀。

    说来怪了,这娃娃重新落入黑海之后,附近的海浪开始暴动,此起彼伏的,仿佛在狂欢一般,似乎在等待着某样东西的出现。就在白鬼向东方公子缓缓伸出鬼爪时,一声龙吟震四野,吼的天顶放光!这才让两位孤胆儿挣脱了心灵的束缚。

    活命的机会稍纵即逝,看那百里语蓉出手飞快,她一掌震走已是奄奄一息的东方公子,希望赶来的黑灭能顺势将人接走,而她自己非是自愿留下,因为那白鬼被龙吟震开心灵那一刻早已抓住了她的手腕,但这还不足以让她惧怕,好似对方是想借力于她共同对抗灵魂深处的颤抖。

    地府冥龙呼延博,以万年之力方孕育出两颗宝珠,一黑一白,阴阳相生,它之吼声可叫生灵退避、万鬼臣服,但之前畏之如鼠的海中之怪却是在此时奋起反抗。眨眼间,聚沙成塔的三头六臂之怪再次拔地而起,这一次它是直接拔下了背上六杆召妖幡,可见对这条黑玉龙足以重视。

    两只庞然大物一开打,真似定海神针搅得东海不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就是远古凶兽之间的厮杀,而那顺手牵羊捞走婴孩的罪魁祸首就趴在龙首上不停叫阵,壮我神威,狐假虎威。

    这番较量得益于百里语蓉这边,好似是黑灭的灵魂锁定松开了,继而让那白鬼也松开了她的手腕,随有音:“前辈,为何……”

    白鬼不答,它眸中无有神志,如是一摊混水,但为何对这女子区别对待呢?却是不知,仿佛是错认对方为同类而下意识的动作。

    赶在那黑灭凶性十足,不似吴醒与白破那般喜贪嬉闹,它这踏浪不息神龙摆尾回天,直接把那凶兽的三颗脑袋扫成粉末!可凶兽无首,化身为与帝争神的“刑天”,再战再勇,好是凶残,外加这召妖幡舞动,三兄四弟、七姑八姨全都来了,这是死斗,打得这黑海的海平线好似都矮了一截。

    东方公子抱着婴孩观战,他这回是真的额头冒汗了,想着以后别再招惹那蟒山的后人,好家伙,屠天刀留下的这把神兵,太过凶残,煞气冲天,难怪敢屠天。

    战至多个回合,这黑灭善变化各种兵刃的姿态已鲜为人知,但接下来这一番动作直接把百里语蓉都惊呆了,更是说明这条不服训的黑龙真的发怒了,叫你等以多欺少。

    但见那龙首化去,巨大的身躯一瞬间缩小,楞是化出一名身环铁锁的道者,叫那些山岳般的巨怪看了想发笑,似是在说:化个小人要服软!却是在此时,百里语蓉看清楚了那家伙的动作,与那吴醒出刀的时候一模一样,她立时御动身法要去接走那被弃之后呆站在海面上的东方公子,这要是被波及进去死无葬身之地。

    但见那身环铁锁的道者把臂一扬,竟也擒来一把黑鳞闪闪的宝刀,继而刀锋过肩,恶狠狠吟来:“一斩红尘万念消,破灭苦海尸如山!”它咬出第一个字的时候那些巨怪们早已浑身颤抖,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动换不能!待刀动时,黑芒划过乱舞连华,人畜不分、六亲不认,哪似吴醒那般一刀便收,这股怒火似要屠尽生灵,誓要捣毁虚空。

    白鬼即便没参战,也受不得这种灵魂撕扯的痛苦,于是它迅速沉入黑海,好似已遁往别处界域。而百里语蓉两个就不好受了,虚空早已被斩得天地倒转,扭曲!那小小一把黑刀划出的刀芒却是把天都撕裂了,在那裂缝之中放出一条条光芒,继而空间碎裂咔擦响动不绝,无不又让黑海内惊得动弹不能的怪邪们声声高叫,很是兴奋。

    很快,暴乱让虚空洞开显出外界,这比山还要大的缺口,不乏有黑海的功劳,如今它这般汹涌而出,在外界看来,好似老天张开巨口伸出一条黑舌,正要品一品昆仑界里的美味,胜似凶兽一只。

    说来巧了,天上绝堤,下边也是浪翻不息,上下两地各有战场。下方海战远胜于那虚空血战,各种海灞横冲直撞,把海水搅得冲上九霄,更是把咸咸的海风灌入缺口,叫那百里语蓉一边窥眼,一边尖叫:“章大人!”她看见了海战中有个黑袍章鱼脑的怪物正擒着一名昏死过去的人,仔细一看那败倒者乃是一向处变不惊的“南风”;再借着身后追杀而来的关山迢递教众,她还看到远处在一只龟背上不停擂鼓调兵的红粉!更是在红粉身后的远方海域里不断有海灞鱼跃出水,显然是将将增援而来,急急动兵救驾;天哪,这里是花国的北海,海族的老巢。

    眼下看不懂这形势了,红粉不是闯入北海与那宇武海妖们争雄去了吗?为何如今战线两开,又与这虎牙口作恶的一众凶徒一并开战了呢?而南风为何在此地出现,还被捉了?可见北海战事不妙。

    思未定,更有作恶者出现了,且是虚空更深处追来高声,“这回可别错过了。”

    虚空的屏障自有神妙,但凡洞开很快就会愈合,可如今这虚空深处忽然冲来的这么一只大怪,其身躯让方才那些山丘般的巨怪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高得能顶到昆仑界的云层里。它这般双臂往洞口外一伸,那震响声仿佛能让下面战场上的喊杀声都跟着静下来,看这样子似乎是要以一人之力阻止洞口愈合、关闭,难道这虚空里的真王准备入侵昆仑界不成?这一切不得而知。若想较真,要不您上去问问它。

    思绪千回百转一掠而过,随着东方公子叫嚷着要撤!百里语蓉也收回了心神准备逃之夭夭。

    随着那洞口的愈合速度加快,越来越小,借着天光这一刻,小姑娘好似看见龟背上擂鼓那红粉正与一名头长三根尖角的海族在对话,视他们慌张的神色也是在看着高空的洞口。再而她立即掀开襁褓,果是见得婴孩手臂上有个旋涡般的胎记,而那名与红粉对话的长角兽的手臂上也有这样的印记,可是此兽如今欲登天冲来之势好似正被不少族人拉扯着。

    这样一来,百里语蓉登上黑玉龙之后已心里有了谱,想必这婴孩是从北海战场遗失到虚空来的,父母也在跟着急在找他呢。于是,她小声与那东方公子交代一声,便使出缩地成寸的身法一步小几里遁至已缩成水缸那么小的洞口前,以至于那位大怪也跟着缩小之余无暇搭理她,便就借着这个时机将那婴孩以掌力送走,希望下边督战的红粉能看见吧,毕竟是条性命。

    ……

    “咋?看什么看?是只妖怪就可以嚣张了吗?”雨林中,吴醒挺身而立,泼妇一般三问三骂一号雄男,面对大妖他不惧淫威把话嚷,唬得随行一众好汉逃去间留下叫好声,“少侠撑住”。

    话说,对峙中的那位“爷”可不跟你磨牙,一切皆在这张血盆大口之上,像是在说:爷这么霸道的气场摆在这,别家都在喊救命,就你小子胆肥不跑,嚣张!吃我一口。

    何为“登峰造极”?吴醒不动则以,动则追风难及,又唬得被赶超在后的“宵小们”哭天喊地。他跑了,谁来应付身后这阵妖风?适才不是说好的嘛:食人俸禄,忠人之事,一切险阻包在他身上,敢情吹牛的。

    高山峻岭路途陡峭,那些长坡陡得如是跳楼斗一身胆气,潮湿的环境致使泥湿土松难以奔行,而在雨林中橡木密集又阻人身法,杂草丛生韧如铁鞭绊人脚步,可谓是寸步难行。

    随着身后不断倒向这边的灌木,轰轰隆隆,预示着那阵妖风失了敌手正肆无忌惮地放开手脚已追近百丈开外,谁落在尾部是要被咬上一口的,眼看难活。而他们为了“潜逃”怎敢一路遇木则断,那等于报信通敌,永无逃生之日。

    没看个别落在最后边的急了眼,神勇般全力纵起身法,可想而知那被草垛绊个狗吃屎的姿势一定不好看。也有人把希望放到了天上,可没等他蹬上树顶,高空里白云退去,吹来黑云滚滚暗含闷雷,噼啪一声,好似林丛里竖了一根引雷针,再回首去看,好家伙,这大妖的道法已通了天,引雷斗战谁人敢惹!等上了天那是活靶子烤全鸭。

    “赵师傅,你老眼昏花把我们带进了什么鬼地方,怎会在这里遇见它?南北不分吗你?”不见首蒙面将身法奇妙,他不惜损耗体内的灵力轻声纵行,也不愿意去碰脚下的烂泥。虽然这样子比较潇洒,但时间长了可就不好受了。届时真要与大妖打起来,道力可要矮人一截。

    “你自己抬头看看太阳的方位,这里就是南边。谁知道这鬼东西会从北边摸过来。定是你们上次把它得罪狠啦,孽畜最记仇。”花袍男赵师傅逃得喘中带骂,同时他眼看这队伍里的先锋能将身手真华丽,敢情是猴变的,借着那树枝被这家伙压弯的弹力,便就在这树冠之间荡来荡去,属这人跑在最前方,“断臂的,你自号先锋猛将,如今不讲义气啊。”

    “我只管探路,没说过帮你们挡刀啊。”吴醒一个筋斗翻上树,把长袖一甩再次纵去,不给别人磨牙的机会。

    “膀子催,你那两位随行的樵夫该派个用场了。”

    “不见首,你出的什么馊主意?他俩均是木系修为,遇雷还得了。上次要不是我这根水火棍相救,老单那一身符文战甲也顶不住。”

    其实大伙嚷归嚷,肚子里跟明镜似的,前边在逃那“断臂猴”手里有本事,嘴里要“好处”!来之前的汤汤水水这人看不上眼,想要大口吃肉。可气“老单”这么勇猛之人怎会有这么脓包的弟弟,半点派不上用场。正所谓,千谋万策出一将,百般恶习兵油子。

    “好!‘九五之尊’有你一份。那农昔,你哥哥与我等前来探险是有分工的,如今看你的了。”赵师傅话音很急,一番口令下来不容反驳,害得那农昔脸色急变,这一趟甭想躺着把钱捞。

    这条工程道才是安生路,可不敢往别的方位胡乱闯,奈何吴醒为了一口“吃”的,便要回身了结一段恩怨,同时也把抱脚弟兄农昔拖下了水。这一进一退,两伙人相去甚远之际,他使出心眼,生生把一些法器捏爆,造就了一道冲天宝光,想有“重器”显圣的迹象,一时间后边不断倒塌的灌木丛立马静了下来,想必那大妖正站住身位定睛窥探,这么一看,这只“狸猫”还挺好逗的。

    随有人去草木动,沙沙作响,如是毒蛇吐信,定叫那只大狸猫把不住这饶林的响动声,兽类天生警惕,又止住一时,且看吴醒饶回身位把话唠,“农老弟呀,这回只能靠你我了,可沾不了那帮老弟兄们的光啊。”

    那大妖就在一堆倒塌的灌木堆里挠着爪子伸头来窥,凭它那鼻息喷出的浓烟就能吓得农昔趴在树根下半分不敢动,更是细声应来,“吴兄弟胆色过人,我怎会做那过河拆桥的事?不能不能。”

    吴醒这般冷笑,笑你好像不会仗着人多使坏似的。随后,他见那狸猫看出有诈要动,便急声吩咐着,“听着。早前我探得深,东边那头,这处雨林湿地走到那十里外便断,有高坡干燥地,针叶林一片,藏有罐子洞,附近灵药又被咬出不少小小的犬牙印记,想这狸猫刚过发情期。你呢给我潜过去把它家崽给绑了,届时你我前后施压可保住性命啊。”

    害人首尾难顾确实是好计谋,但母兽护子性情更凶猛,如此将这头大妖得罪死了,事后还不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农昔摇头不干。可那头大狸猫又开始推树了,形势不等人哪,紧换来吴醒一句幸灾乐祸之言,那眼中贼光乱闪,“嘿嘿,要不您受累,上去咬它,我去摸宝。”

    农昔更是不干了,那位“爷爷”光那爪掌伸开就比他高一头,上去掰个手腕简直白给。忽是“唉哟”一声吃疼叫来,是那吴醒见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猛踹得他风吹鸡蛋壳、就地葫芦滚。待他爬起来再见这人时,已是纵跃斗兽而去。没辙了,缺德归缺德,那事咬牙也得干,要不然眼下他们就藏在大妖的眼皮子底下,那家伙再把他丢下独自逃去可了不得。

    但见那猴儿挂树叫阵来,惹恼狸猫把须抖,挠死你!这阵仗,树倒去,烟硝起时,如是疯猫低眉捕光蝶舞似旋风,实是那猴精跳在它屁股后头跟着打转,“咬下腚来大本事”;忽又如瞎子来摸相,脑也晃眼也转,看不准来把树抱,“正印桃红犯桃源,准了!哈哈”;再一步熊瞎子上树把门摇,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惹来雷公怒叫声,那猴蹬腿一蹿跑了。

    雷公一叫,树倒猢狲散,人落地大喘气怎赛狸妖精气足,耍个雷球电光闪,仿若地上竖着六根引雷针,不知谁在戏弄谁。

    “慢来!江湖规矩,比拳不动刀,您若这般,待我取来兵刃与您斗个旗鼓相当。”吴醒这张赖皮脸,生是让那大妖笑动苍天雷云滚,任你取来兵刃,快快取来。瞧他不惧天象威,披上战甲把胯挺,嚣张起来举锤撞铁头,咣当一声响,“哈哈!老天待我不薄,水穴里得此宝甲不惧雷霆,正好派上用场,我不怕你了。”

    这身战甲金光闪赛比强光灯,害苦了大妖那双眼,更是叫那远处树开眼,樵夫有法窥真颜,也害苦了已逃到山坳两岸鸟飞绝那赵师兄发了雷霆大怒,“好个小贼,又盗我阵眼重宝,难怪他在水里拖拖拉拉,原来是借尿遁使坏啊。”

    “嗨呀都什么时候了?赵师傅,你那阵中有此宝甲可克制此妖何不早早取出,害得我等屎拉裤裆里,紧着屁眼跑。”不见首蒙面将大手大脚的挤来看,他一句不痛不痒的话闹得膀子催哈哈大笑。

    “放屁!那宝甲是维持水域平衡用的,失了它,要不了多久藤烂花谢,水火失调,外边的芦苇渡也会一并烧光。用它挡雷?你看你看,那小子跑了吧。”

    一碗水中影,正映出那套战甲大放毫光显个男儿雄风,恼得那狸猫偏不信邪引雷来劈,霎时间焦烟冉冉,狗屁宝甲,铁盔都开了瓢,想那人还能没事?果是大王威武更胜一筹。它笑一阵,又用爪子捅一捅那套“站死不屈”的破铜炼铁,摔个丁零当啷,惹来笑声更凶一时。

    正当隔水观战的一众好汉们叹息连连,想那天象之力非是等闲威能,此妖已小触到“玄者”之境,岂是小小人儿斗得?不敢想当初十一条汉子斗兽,若不是那一副酒肠的胖爷出手……人为财死,唏嘘一时,忽是那大妖“咿嗷”大叫,爪子舞起来连一里开外的山貌都成了“平头哥”!这般吃疼,想是峰回路转。在外怒火震得碗里水儿打卷,耳闻天外怒雷一去千百里,惊得众弟兄们脸苦如瓜眼对眼均暗骂:让你拖延一阵,打个商量好摸鱼,非是把它彻底激怒啦。

    那狸猫背上有血,这下子吃了亏,它怒来往高空纵去,一并把钉在地上的六条雷链越拉越长,圈住的范围越长越广,若被囚在这般雷场之内安有命在?可害得那吴醒又是一脚踹破虚空,嘴上还皮:“爷教您个乖!替您‘拔脓’怎还害人?好没礼数。”

    ……

    与此同时,在那东边也是热闹。雨林湿地走到断岸口,闪出两岸相对笑,树有千万种,对面却独独长着针叶林,绿了整个长坂坡,好似大地不服持剑问天,“还我婆娘”。今一声号令,谁敢不从?听天骂来:世人戾气太重、欲念太深,隔岸你家儿媳披头散发怀鬼胎,怎还敢求个天公地道?

    高空里雷鸣不绝,长坂坡对岸草叶茂钻出两个雌雄大盗,各自拿眼贼着林深处,并用心聆听对岸何时有响动。却是东方公子那双目由黄变黑,紧着言,“近北方向,好大一片乌头裂叶鸡爪果,喷毒吐雾,钻人心脉,且叫四方难辨;北偏西,好凶险!雷藤断肠伏石窟,似蛇蟒,游吐信,一口咬来肠穿肚烂;西偏南,小丘偏高,长满大片紫叶五毒草,叶似羽翼,根茎似爪似鸩,风儿过化猛禽高飞,挥豪雨降毒汁,等闲兵甲不可敌;眼下南偏东,灌木丛中千把伞,粉紫相间一品红,真似鬼娘盼雨会情郎,你我多动几步定要咬来。此阵环内五行相生,环外五行相畏,不知追入山内几多深,不知埋有机关陷阱多少重,待我命家雀飞远些,探些路径以便事后抉择。”

    话音落,百里语蓉愁眉不展在那树冠中藏得更深了,因那风儿过,眼前送来一道人影纵跃无声,落地无息,在那草木从中划过间胜似山中老精怪,藏头露尾蒙面巾,更瘆人!这处小天阵,离了工程道皆是黄泉路,想必此人不慎惊扰了埋在山中的暗雷机关,正做溃逃;此人的出现也意味着吴醒所言不虚,他们身后有尾巴,戏个猫鼠。

    想南边流云动,雷公叫骂不绝,自家那不成材的哥哥凭着一身胆气、不显手段硬是把那大妖戏,小女子也要学个当仁不让!她拔剑这一刻,却是东方公子阻来,“誒誒,姐姐不必这么卖力吧?擒住此人恐怕会打草惊蛇呀。”

    “正是为了打草惊蛇,惊一惊那‘大妖’。想我哥哥已与那只大妖斗开天地,对岸针叶林里却迟迟不见动静,想必那‘马脸’胆小靠不住,难以形成首尾施压之势。凡事留一手!那‘马脸’既不成事,那便由我们来动手,这也是我带你来此的目的。如今既让这蒙面人撞进来,不如戏上一戏。”说着,他俩发觉树冠摇拽的动静过大,想这阵“西南风”正由缓转急,没一时便听得小丘那边有大量的沙沙异响,于是,百里语蓉剑动时以眼神示意东方公子前去挡上一挡,以便给她留足拿人的时间。

    由于吴醒在南边闹出的动静,雷公叫骂之际惊扰了山中机关,才把这位慌不择路的蒙面人赶出草木丛。事又因他溃逃之际好似不晓各处机关要义,一路上那是“招蜂引蝶”,哪里精彩他偏往哪里踩,真个叫醒了“山神爷爷”。为避免被内环五行毒物波及,这才是百里语蓉不顾暴露行踪而执意要动手主要的原因。

    山中机关几多重?内环五行相生,外环五行相畏,不知追入山内几多深。这般恶水本相倒是与那蒙面人所使的掌法颇为相似。草木拨开脚步疾无声,这突然的袭击让人心发一紧,面对女子傲剑穿胸来,他不仅不退不避,反是立地弓步携双掌游离画个球,再而白云出袖往前推,那慢悠悠的掌力所至之处,落叶纷飞,草木摇拽,无风胜似有风。待再见那女子时已是“巧鸟被风戏,再整冲霄翼”。紧接着,他不愿让那女子顺势落下九剑,于是猛跺了一脚,太极门开立地显圣,阴阳双鱼画个圆极,舞个太极起手式。

    正是这一脚的变化,让那被恶鹰围剿的东方公子不顾分心之危紧追来一言,“姐姐速退!那是道门绝学‘八卦游龙掌’,千万别被双鱼拉入内景十六门,有死无生。”他有心前去助战,奈何这些叶似羽翼的紫叶五毒草被西南风划过之后已化猛禽高飞,斗起勇来,挥豪雨降毒汁,等闲兵甲不可敌,好个毒物。

    那边说得险象环生,以至于已落入太极门的小女子不得不舞个燕翻身而退,奈何迟了!

    但见那蒙面人微微转动手腕,继而翻开掌心,掀开外景八门,变化出野草疯长状是荆条来封路,这么一排排打鬼鞭荡来,可不将个美人儿抽得闷哼连连。太极门化无为有,尽管高空里沙兵持抢恶狠狠遁来,但那巽位风起之地,那蒙面人推来这一掌显然不愿放过那名无故作恶的小女子。

    这番交手,忽是被突然杀出的“程咬金”败了兴致,听闻那一阵狂风大作,呜咽之际又听闻救驾而来的东方公子惊出言,“嗨呀,不好!这厮鼠辈面巾盖过头,蒙着心眼显能耐,他早前那一掌推翻了……哇!天光被收,姐姐,你我快快合力出手……”

    惊声未绝,眼下,但见那南偏东就近处,灌木丛中千把伞,紫粉相间一品红,真似鬼娘盼雨会情郎,随有太极门外游碧空,清凉伞外有微雨,似鸩叶鹰正高飞,曲曲扬扬攀天门,好似天外真仙架雾来贺,封绝天地,将那擅入者格杀勿论。

    在场的都知道那毒雾沾不得,可那持伞游碧空的牡丹藤更是难以应付,它们眼下还没杀来,是要织出个天罗地网,再一口将人咬死。趁着天光已灭,地笼难支,脱逃的机会只有一次,不等百里语蓉法决成型,那东方公子已率先张开沙尘暴,两者欲要故技重施,任冰封之力闯出一条活路。

    冰雪化作的飓风固然强劲,甚至吹得天顶微微放入一丝光线,但要闯出一片天地必要经过眼前强敌。

    耳闻那撕裂的风声,雪花极目茫茫,蒙面人这般眼中带笑地压低马步,连带双臂也缓缓按下,仿佛那掌心里按住的是蠢蠢欲动的滚滚江海,他制止的不是风,而是针对那雪的肆虐。凭他那双笑眼,好似在笑话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敢在他面前摆弄五行合力之变化。风雪迎面肆虐而来的这一刻,看他煞有其事地并指成剑,在那坎门中挑出一粒无水之源。

    听闻那阴沉的笑声荡来,再见那厮曲指弹出水珠向飓风袭来,致使还在洋洋得意的东方公子脸色大变,仿佛被人戏耍了一般,“糟糕,他识我道宝奥妙,姐姐速撤出……”话音未落,那飓风有如被拔了电门的风扇,再蹦跶不了几圈已慢慢地盖上了一层冰霜,凝成冰雕,唯留下两位孤胆儿那惊恐的神色定在那儿。

    仅凭一滴水珠入暴风雪,如此轻而易举便拿住这两人,高兴如蒙面人款步行来,随有言,“水凝冰,冰凝水,只要我水势比你强,纵使‘异雪’也敢化。哈哈……听闻蓬莱仙岛三十六洞牛鼻子,一生孤傲,老了老了却叫个不堪重用的弃徒儿拐走仙家道宝,名节尽失,哈哈......如今‘土行舍利’再不用跟着你蒙羞啦!”

    人时不逢势,最恨老天戏耍败了这一阵春风得意马蹄疾。蒙面人哪曾想到,早前那一掌只顾显个本事,将东南方那一片老灌木推倒,不仅叫醒了一众毒物,也一并惹了对岸针叶林那一张黑脸。

    如今对岸那边乱剑升空齐遁来,两岸汇合好似虎鲨张开巨口突然跃出水面,誓要将闯入者一口咬死。原来这两岸本就是机关陷阱,难怪对岸独独长着针叶林,好似巨兽口中的尖牙利齿。

    对岸那一阵幼崽的啼哭声终于适时的响起,仿佛是因某人的良心过意不去,咬牙把事给办成了。可紧追来的这么一串糙汉的骂娘声又是怎么一回事呢?也许该是被天上的雷给吓的。

    “妈耶!农爷我就不该折回来,以后谁接这种活儿谁他么是龟孙儿。缺德鬼,农爷我这一趟回去是要加钱的,加钱!”骂到最后,农昔逃的那德性那是咬牙切齿的恨。眼看天上一瞬间暗了下来,阴云中闪雷滚滚,比适才那一阵还要可怕,再差几寸就该把脑壳压碎喽!这抄人后路的活怕是要玩出个断子绝孙,他是吓得裤子都要掉了,哪还管顾得上早前被他捆绑在树根下的三头小兽。眼下跑的话再快也快不过天上那一道雷,眼看命休矣,唯有施展独门绝学“躲字决”方能活命,目标直指“罐子洞”。

    如今这人在前头跑,魂在身后追的境遇,造孽了,农昔这是被自己的聪明手段给作的。他机灵啊,知道拿幼崽要挟,待那大妖回巢定是逃脱不得,于是乎弄了手段堵住人口鼻,并将幼崽捆绑在树根下,待他逃远些再把这颗“炮仗”点着,一切齐活。可偏偏就是因为之前太过紧张,走的时候忘了把那块塞人口鼻的“布”松动松动,便就坏了整个布局。没看他之前都逃出几里地了,一看手段不灵,本该退去,却又是因南边那一阵雷突然不响了,想必是吴醒那缺德鬼暂且遁去,以示他这边速速动手,如若绑去的幼崽再不叫唤,南边那场比斗会再不做纠缠,届时他连“滚出小天阵”的机会都没有了,毕竟谁知道赵师兄等人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还得有待那缺德鬼前来接应才行。他这会儿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了,真是被人掐着脖子,一口气进出不得。

    去而复返也并不能立时把大妖引来,其实整件事情坏就坏在对岸那蒙面人“瞎得滋”,那一阵掌风生是把“两岸”的机关给打通了。针叶林本就是一把剑,两岸闭合犹如巨兽撕咬,要不然那大狸猫怎会把老巢布在这里呀。当时,树化天剑飞走了,幼崽们的绳索也松动了,凭着爪子怎么着也能把那块塞在嘴里的布给扒拉开,这就把摸回来的农昔给害了,凡人面对怒雷吧。

    说起来蒙面人这边的情况也不好过,本就被伞奴、叶鹰围成了铁桶,眼下牡丹藤怪得了飞来的天剑,这满是“图钉”的铁球一瞬间朝圆心剧烈收缩,那是带毒带刺,擦破点皮怕是要立时毒发身亡。

    在场的没有人比被冰封住的两位孤胆儿更害怕的了,他们是动不得一分、还不了一招半式,怕这些混合的毒性,非是灵丹能解。幸亏那蒙面人贪财欲取走“道宝舍利”,以至于两伙人并在一起,想要活命他就必须连两位孤胆儿一同保下。

    “八卦游龙掌”不愧是道门绝学,那阴阳双鱼推开道门,展出内景十六门。说这套绝学神奇,不如说它心狠手辣。道这一门最难悟,掰开了、揉碎了让你瞧,也难窥得其真。眼下那些将人逼到绝路的毒物就是个榜样,眨眼间,一个个无火自焚、被风撕裂、淹的淹死、旱的旱死,均是站定在那儿睁睛而亡,呈现出滔天的不甘之意。这可让那百里语蓉脸色难看学了个乖,今后莫在凭着任性胡乱学来他人伎俩,叫你斗狠不愿全力施展。

    道法启,满是图钉围做的铁桶已然瞬间瓦解,以至于蒙面人这般阴笑回首来,是要告诉你两孤胆儿还不速速跪地叫爷!可从头顶掠过的这一道巨大的黑影,外带那震翻山海的怒吼,又似在说:有我老天顽儿在,敢叫天下人儿莫得意。不自觉的又让人自发一瘆,这里以“小天阵”命名,仿佛老天爷在这里是醒着的,耍弄起人来报应不爽。

    趁着蒙面人愣神这一瞬间,百里语蓉纵起缩地成寸的身法,她带着东方公子一步跨去几里地,再回首时,也没听到喊打喊杀的,想是那厮也惧那大妖,唯风儿中留下劫后余生之感慨,“姐姐这剑法退步得厉害,险些遭了难。早前若是遇着这‘内景十六门’,你我若被景中怪相‘燃起意念’,试问自己怎能斗得过自己那无穷大的欲望……”

    母兽护子,遇了亲近者都敢嘶牙咧嘴,何况这些胆大包天之徒。在那远方,两岸鸟飞绝的深谷之地,众好汉眼看那阵怒雷带着滚滚黑云眨眼间朝这边闪来,不等赵师兄搬动机关,其他人都急了眼齐声喊来,“快快快,那孽畜失了理智,撞上它就是个死。”

    “赵师傅且慢!你看,正西方山林摇拽不定,想是那断臂的,等等他。”说着,不见首蒙面将一把按住赵师兄不让启动机关,他这般仗义可能会害了所有人的性命,那发了狂的凶兽谁人敢敌?待受不住众人那冷眼如刀,于是乎解释一番,“那家伙身手不见得高明,但手段阴险,又有一身胆气,较之‘老单’有过之而无不及,后程那一段路还需要用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