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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一石惊起千层浪

    青天碧油油,有云无霞,立一牌楼高举,脚下却是雾渐稀,退了色一般,少了些许神秘,不乏因那雾里伸出诸多黑绳似蛇败了仙家门威。它们似将巨汉捆了欲对簿公堂,又似巨汉立不住借它稳一稳身形,让人见了禁不住多番联想。

    瞧那四脚牌楼,柱上盘龙雕天宫,统共三十三座扶摇直上九万里。碧宝盖,其上一砖一瓦落着七十二重宝殿,好似吞金移兽威赫赫。金钟撞动,曲悠扬,却不见仙翁来贺,仿若鬼城一座。

    楼上楼,天外天,这就是南天门后一重天!可惜这座天兵巨将似醉翁,摇摇欲坠失了往日金光万道,一重天外无有滚滚红霓,怎配得上仙家地界。

    酒鬼笑这不可一世的巨将如今趴了窝,想是肩上重担终有一日难承其重。更是知晓此门非昔日天门,但要说它假,却又实实在在立在那,时刻提醒着众人:我十万天兵能征善战,各家天王手段非凡;敢欺我门威者,自有天条治罪。

    兴许是触景生情,回想起一些糟心之事,致使那酒鬼冷哼一声,并踏迷雾朝着门大步摇去,明摆着要上门找些晦气,自又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你笑到何时,咱们走着瞧。”

    南天门下影长长,乃是一条通天河!它是河也不是;是云亦非云,乃是一方界,“恶善乱世”。想要登上一重天,得由乌龙爬云渡孽情,苦海无边,若斩不断,永世沉沦;而恶善界有主,伤了他,可叫世人登天无门,也叫神人入地无路。

    云起时,潮水急,风浪涌,孤舟渐觉稀,冷冷清清。适才闯来,酒鬼狂饮已醉了七八分,而今架龙舟破浪已是醉得不清,晃晃摇摇比那风还浪,直叫三千烦恼丝随风高扬,畅笑间如我酒爷又回来了。

    按理说他是来打人的,醉成这样不应该呀。明知那一重天上各家天王的罪孽一股脑全塞在这条通天河里,原越是大善者堕入其中更是凶恶,性情孑然相反,颠倒黑白,那更该需要擅入者有一身硬骨头,一双擂破山河的铁拳,为何还要这样醉生梦死?他是心里苦啊。回想如今这一身伤皆拜此地所赐,是个伤心地,如今旧人回还岂能不痛饮千百杯。

    这条道已是熟门熟路,随着酒意渐浓,云雾拨去,眼前豁然开朗,好个闹市凡尘。一进来没让嗡嗡响响的杂音给恼了,却是被秀楼上美娘柔音所引,“唉哟大爷,您许久未来与杏娘相会,可叫奴家好生寂寞。上来呀,您快上来呀。”

    楼上手绢香飘飘,如是把人三魂勾。一排美人柔声贺,婀娜身姿乖又巧,直叫人七魄已去空意想,把不住那声声咽咽,小鹿蹄踏。等有人摇指邻山金光闪,高声戏谑来:“迎春楼头牌大本事,杏娘一叫春,观音娘娘多不忍,赶个早朝送子来啦。”

    市井中,淫笑声轰然炸响,多是糙汉,也不乏浪女故作矜持又持扇掩面,娇滴滴的挠着他人心肝。

    这些还算是客气的,瞧这人挤人的街面上,一时间香风四溢,无不叫他人侧目连连,天哪,来了个更骚的。原来是恒娘子又酿一坛争风吃醋,弄一副娇儿面容,被猎户气汹汹、骂咧咧扯走,身后不乏有樵夫追来,相互间挣挣扯扯、扯扯挣挣,互述忠肠,就看谁家能把娘子迎,谁也不大顾忌他人的指指点点,家风拿上街来败,着实不要脸。都说鱼与渔夫的故事颇为美妙,如今这猎户与樵夫之间的争风也别有一番滋味。

    有人戏言:“男儿三妻四妾是常事。恒娘子美若娇娥,常年早起吴家勤,晚来后庭花!如此这般,你何不将那两名痴汉一同收了去,以免你等三天两头逮到街上吃飞醋,害得我等苦苦相思而不得。”

    满堂笑言之中也有那酒鬼,他是欣赏得来,那恒娘子姿色过人,挣扯之间凸显出的婀娜不免让人上下打量一遍又一遍,心念恶言多一遍:“娘子应悔偷灵药,而今夜夜心来是恶果。守又守不住德性,还将个樵夫拉下马,着实罪过罪过。”

    乱世中三教九流遍地走,在这四外喊声又是人挤人的场面里,有个挑担的不开眼趁乱撞上了那酒鬼。霎时间,反是被人扣住手腕,连担在肩上的筐都丢了,继而急听闻那关节咔咔作响立时要坏了一门手艺,他是惨嚎不已,立即又引来一众笑目。

    “李靖啊李靖,想那金銮宝殿上何等耀武扬威,如今落得个贩夫走街串巷,还学了这么一门手艺,不比某人强。”酒鬼拿了人说笑间,有意地伸出手来做个偷拿的手势,一应的拳打脚踢的就招呼上了,“去,前面带路,等进了观音寺,洒家要听一听你小子如何磕头谢罪。”

    “你既识我,还敢动我?”贩夫一身粗布,刚被踹个跌跌撞撞往地上扑了一脸灰,未及爬起又叫身后那拳头赶着,如是被当做个牲口,皮鞭吆吆。

    一路挤着人过去,这条街上均是好汉多,哪个凭名声唬人?直叫那陋屋酒馆外,一条马腿桌上搁,来人脚踩长条凳,转来好汉一条有戏言,“六指空空扁担李,一向是走卒,如今学狗刨,果是多面手。”他一面骂,一面见那狗呲牙要来咬人,便率先抢言再戏一戏对面两位门神,“我说增长、广目,你家玄女请来问问,地上那厮收不收啊?但凡给点银钱,赤脚我立马给你办了。”

    “啊?要吃人?塌鼻嘴厚的,你你不得好死。”贩夫有些怕了这伙人,别到了如桌上那条马腿一般被人扔进锅里下了酒,他颤着就要回身逃去,却又撞了酒鬼这堵墙,冷不丁腿软跪来讨个饶。

    一应的,那酒鬼的目光也在往桌上那条马腿打去,心瞧那汉子笑咧咧,暗道马星君时运不济让人卸了一条腿,赞你赤脚大仙好本事。俗话说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这三腿的马儿得会蹦,多稀奇。

    “扁担李,你可不兴走。”广目这条大汉指骂一声,教得地上那厮爬着来求饶,“行了行了,别嚎了。你那一身膻肉省得坏了大爷一锅汤。不过嘛,昨天看你筐里挑着个刚诞下的婴孩,长得还乖,我家玄女记挂得很哪。今儿个怎么没啦?躲我们是吧?”

    一听这话,酒鬼那脸色就不好看了,他这眼神闪烁之急,可是怎么看不出气愤之意?多是慌乱之色。同时,也不知是否在忌惮李靖平日里所做的勾当,他这样怪异的神色摆在那儿,多少让人以为是劫了买卖或者娃儿被割肉下了酒,从而不愿在人前透露此事。这样一来,棺已落盖,谁也不愿继续打听里头的细节,毕竟他这家伙脖环上的九颗骷髅乌闪闪,看上去就不好惹。

    附近谁人不知啊,扁担李挑扁担,但凡他出门,两筐空空要谨防,不仅窥那囊中钱,还喜贪小儿郎。李天王啊李天王,看不出来呀,你是天上管人,下界贩人,有本事。

    正值观音寺大开慈悲之门,街上人潮流窜得急,那酒鬼也不想耽搁,差派了边上小厮切两斤马肉尝尝鲜,捧捧场,这就踹着人继续上路。他这沿街一路观瞧,也拿捏不清楚“善恶界”里那管事的主扮个什么“善”面貌,但凡遇上,哼哼。

    观音山上观音寺,寺里有尊观音像,古来相传送子观音多灵验,故而向来香火鼎盛。每逢初一十五来往朝拜者络绎不绝,也不知这些为非作歹的一群人进寺庙求个什么,兴许只为一睹佛家真容,谁让它俏啊。

    寺庙门外香火鼎盛,一柱青烟寄相思,等排开众人,酒鬼如拎小鸡一般擒着扁担李,两人高低刚迈步进门,瞧观音像前一众屁股向门者均被踹得满堂爬,搞不好还以为是那抢亲队,害得人人咬牙不敢言,人人不甘被争先。原来是有亵渎神灵者,轰赶众生,好生张狂,他来求子,却求到了神像的身子上去了。

    瞧这脸蛋润又白,瞧那黛眉素又媚,观那身姿细柳腰,其中有人脸泛红,可也有人神勇愣是上手摸。瞧此人那销魂之神态,腰似水蛇扭动间还口念“好过瘾好过瘾”!一时犯了众怒,齐整整指指点点。

    同时,也使得酒鬼半眯眼怒视神台,这样咬牙切齿,不只恨意难平,怕是要将寺庙掀了盖。不过,要说动手为时尚早,他是来给人下套的,此时还不能打上神台,只又左右寻摸,估计在找那解签的老方丈,看一看这厮是不是个善面,别害得打错了人。

    四下里各人躲得远,均是不敢惹那张狂,道个平日里的蛮横。“哎呀大哥您怎么还在这里,家嫂眼看就要生了,你你你……”

    外边进来,里边迎,大汉跳来嗓门高,未出言,先将那个挡路的老汉推个满地滚。可怜月老牵红绳,往年谁人不夸个好?如今被人欺上门来。世间事说不准,有时报应不爽,它说来就来。说到被欺,还应了那一句“恶人还须恶人磨”!被声称大哥者听了来人之意,那是脸色直冒绿光,气不匀,拳头都捏得咔擦响。

    就是那一句“娃儿落地,可能不随您的姓,兴许家嫂被那四弟欺了去”!这顶帽子扣的,天塌了呀,可让围观者们捂着肚皮憋个笑,谁也不敢高声喊出一句公道!只道那观音娘娘多灵验,说送子今日就办,就是多了顶帽子没盖严。

    “二弟莫慌,兴许是谣言呢。俗话说人与妖有别。你且随我回府一探,如若那襁褓里包的是一把火,那贱人她……”

    一入善恶界忠奸分明,它有自己的规矩,那就是“没规矩”。

    当时,酒鬼眼看闹事的引不来“道德底线”,又见那两位怒气冲冲要走,当听得那位咬出“贱人”二字,他怒来便顺势而为,一应爆吼一声将那观音神像打了个粉碎,“秃驴邪性!”

    这等行径怎能不叫住他人脚步,只可惜没能勾来那一界之主。熟不知,平日里观音娘娘多显灵,时不时还能在寺庙里显圣,在人前露上一面,如今酒鬼这一拳可谓是万恶之源,大家都没得看了,哪能不骂,言辞之激烈,比之亵渎更加厉害。可也有人叫好的。

    “打得好!”那位大哥将迈出门外的脚步收了回来,他看上这陌生人有股子性格,那捣毁的不只是一尊石像,而是本地的信仰,比之他适才的行为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发欣赏,便要前来相邀,“这位大兄弟有气概,我欣赏。今日正好我儿出生,不如随我回府吃席庆贺庆贺。”

    有了这位大恶人开路,哪个还敢张嘴?谁不知那两位是恶人府出来的,特别是四位高堂行事之狠辣,好汉街上敢惹上门的人屈指可数。

    至于酒鬼作何打算呢?他来寺庙寻善不成,估摸着该换个地界找找,兴许那厮败坏的家风里会有转机。反正世上不公之事多得很,转着转着,不愁找不着那好管闲事的,届时一旦闹起来,隔着十里外都能听得见。

    进了府,喧闹渐稀,总算能好好地闲庭信步一番,可一路进了府内,到了产房前也不见个下人出来帮帮手,难不成是因分娩不顺,都给招呼了去?隔着闭严了的纸窗,瞧那屋里头的人影,走马灯似的晃。

    这喜当爹可不容易熬过去,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干脆来回转圈走。

    至于酒鬼这名外人可就怪了,也没人招呼一声,他自当是团空气,只立在那愣愣出神地打量着这院中的一砖一瓦,也不知心里作何打算,难不成就此要犯事,诱一诱善恶之主?那罪过可大。

    没多大一会儿,忽闻笑声一串串,这可让那位大哥定不住神,方寸大乱,“生啦!”可惜人心乱来多误事,那些笑声是从院墙外传来的,并非来自产房内传出的喜讯。仅一时他便察觉到不对劲,未待发怒,却有小厮奔来院中禀报,“主公,不好啦!那几家恶人府的人拎着大包小包挤进了前院,自道来贺喜。我等不迎,他们便自顾自的摆上了酒席,正在前院大吃大喝呢。”

    “大胆。是谁放他们进来的?”

    “是我!”

    应声寻去,正好看见院墙外转来一位拄着拐杖的老汉,自家里的高堂。他们未及请安,刚巧迎上那一声婴儿啼哭,直让众人笑声荡荡,笑出了一身冷汗。待得那位大哥指来嚷嚷:“哈,老三!你好能争先,那是我儿,却让你这位叔叔先抱了去,哈哈……还快快抱来我看。”

    原来,老汉应声时,从院墙外一同出来的还有一名汉子抱着男婴。而今,那位大哥抱着娃也让那位“二弟”上前瞧瞧,总算是瓜熟蒂落有个交代了,而后两人那笑容透着个心照不宣,可此时院外笑声再起风浪,惹来大哥不悦,“爹,外面……”

    “平日里老四多妄为,领着家将们闯出了一片天地,也惹来了别家眼红。”说话间,老汉有意用拐杖敲了敲地板,暗自示意如今这小镇不太平了,“没看出来吗?挑这个日子来,他们是来抖威风的。”

    “哼笑话。这些臭鱼烂虾哪个是四弟的对手?阻得了我一家独大?”提及自家兄弟,那位大哥笑做趾高气扬,又问,“老三,四弟呢?”

    往常这家伙嘴挺快的,如今却见那老三支支吾吾,二哥脸色也不好看了,直教训道:“老三啊老三,你平日里与四弟最紧密,怎就没让他收一收性子?这样的大喜之日,他还敢在外晃荡。还不找去?”

    “呃,大哥二哥别动气嘛。早起时我就没见过四弟……”

    “不用争了。是我差派那小子出外办事去了。”老汉看出老三有意无意的往他这边瞟,干脆就出来打个马虎眼,眼下外面一道来的那伙人才是正事。

    很快,一家人抱着男婴来往于酒席之间。

    这镇子不大,通南北商业要道,东西高岭多宗门。附近的势力都依附“裁决门”,镇子里的世家也不例外,全是一个主子。管人管事用的多是强硬手段,谁若不服,只管打压下去。只可惜小小恶人府里困了一窝龙虎,家业也日异做大,两虎相争终有一日会掰一掰手腕的,特别是“裁决门”外还有高山青睐,更是要碰一碰了。

    酒席期间,酒鬼一进来便看见满天神将做满了席位,好生了得。矛盾也在此时发生。

    那位大哥原本不愿接待,应付应付便了事,哪知这伙人吃空了带来的酒坛就嚷嚷着,谁人不知他府里一律禁酒,家中族小谁若沾上一滴不得好死,一切皆因那“四弟”而起。他原本压着火呢,奈何讲理讲不赢,真不能失了礼数,可家里是一坛酒都无,干脆摘了酒鬼挂在腰间的葫芦往酒桌上抛去,并出言:“既然大伙高兴,索性叫你们喝个痛快。葫芦里装个酒海,到时候你们可别认熊。”

    此物乃酒鬼心爱之物,一向不离身,上次大柱偷去耍,差些没让他把天打破了,这次被个陌生人取走却是不拦,不知又做何意,也不见落座,陪站一旁。

    酒自然是好酒,搏来一片欢声笑语,在那互推杯盏间,有人话不防人还高声不已,“嘿哟,哥几个是没看见,适才我往那产房中窥,他家娘子在床上娇哼的那样,啧啧啧别提多美了,比这杯中酒还要美上百倍,害得我老人家一时把持不住打了个冷颤。”

    “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原来你这家伙借个尿遁就这般痛快?想是为时不晚,我得去那产房爽一爽。”

    “我也去。”

    好几个人交头接耳的要行动,一时间话音落到那位弄儿为乐的大哥耳中,急叫他转望那位三弟问来,“老三,你家嫂她还在产房?”

    “大哥,该不是双胞胎吧?”老二一听就乐了,连连向大哥贺喜。

    “二二哥言之有理,恭喜大哥。”老三的眼神明显有些闪烁,好像心里总藏着事似的,这一次他不敢看家父那脸色,只顺着话装了个埋头贺喜。

    这连声贺落在那位大哥心中又急出满面冷汗,他这般神态,也让那位老二惊醒一时,是啊,多一个娃就多一分风险,可别真出了问题。继而,他两人齐齐向家父投去了询问的眼神,是想知道产房内的情况。

    “你两眼巴巴地看着我干嘛?好像老夫进得去似的。”

    “那岳父岳母他们都在……”

    在场的还有其母,扯回了两个儿子急去的身影,“雅兰是他们的骨肉,有什么看不得的?”

    此一时,不远处有人端着酒杯贺喜来,“嘿,您这儿子长得胖乎乎瓷实得很,可我怎么看着有些面善哪,好像好像昨儿个……”他话落半截却不出声了,害得别人以为是在故意吊人胃口,哪知却是真噎着了,那双手死命抓着脖子不比即将淹死的人差半分,继而口如喷泉,喷的全是血,很快便一命呜呼了。

    这场面冷下来没有几秒钟,多人忽急声叫唤,好比叫魂一般,真把好些个咒死当场,“不好!酒中有毒。”

    当得外面剧烈的争吵声中,夹杂了尖锐的抽刀声,明惶惶,酒鬼却是毫不理会外人指来的刀锋,他只立在那儿看着杯中酒,仿佛早就知道杯中暗含致命的獠牙。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待要刀光剑影时,更是听闻有人指着屋顶惊呼,自打颤不已,“蛇,蛇……”

    那蛇比房梁还粗,这倒竖的瞳孔满满的恶意,游过屋顶时压得瓦片如雨点打落,它冷眼盯着人,却不立即咬人,更加瘆人。

    “糟啦!是劳家老四,这畜生现形六亲不认的,他们想害死我等。众兄弟速速杀出去。”终于有了一呼百应的理由,多家恶人府来的客人举刀便攻,可不管你府中纵来的家将有多少,只要能逃得一人,立马能搬来大股人马营救。

    “混账。这大喜之日,谁让他饮酒的?”大哥本性虽恶,但也懂理。适才他还不知那人为何无故暴毙而亡,原来是这在外贪杯回来的四弟弄的法术。

    岂料,二高堂齐声应来,“是我!”

    “爹!娘!你们这是?”三个儿子的呼声更是整齐划一,显然看不懂这里面的用意。

    “今日我孙儿诞辰,齐聚来各家首脑,且让我儿好生招待各位,以便为明年祭日留个念想。”老汉一字一句说出,念得在场的无不脸色转色。

    一时间,杀声四起,多有人责骂,“劳家公,你好大的胆子敢窝里反,裁决门不会放过你们的。”

    “云再高,高不过天。困得住我一家龙虎吗?尽管让他们放马过来。”

    至此再无喊骂,血染沙尘一时,又有惊变。刀光剑影来去拼杀,是因那伙恶势力中有人从后院遁来,好似抢了一名婴孩,众人只闻得那啼哭声震得瓦片连颤,妖声妖气。

    场面只冷下一时,又起惊浪,是那位大哥裹着恶风直扑产房,一并恶狠狠骂来,“贱人……”

    一应的,不知吞了多少人的蛇妖也在此时怒吼起来,一发暴躁,连自家爹娘手中的小鼓都不灵验了,也是直扑产房……

    整个过程之中,酒鬼冷眼旁观自立在风中凌乱,还左右寻摸着些什么。没多大功夫之后,不出意料的,流云散去,只见金身闪闪。

    “你时常回来,是因眷恋,何苦放不下?如此下去,酒再多也是人自欺。”

    “你演得也不像,丑态百出。只又不知在这恶善界里你又是哪般样貌,善情史?”酒鬼冷眼盯着流云卷动,他眼中之意也在鄙夷里头那善面貌的中年人也是在自欺欺人,“阔别多年,还当洒家被你那一掌震死了吧?如今又扮个什么苦态?”

    “苦态?你指的是这些黑蛇吗?”诧异间,中年人指向满天黑绳,似乎晴空已裂,缝缝补补的,没了一点威仪,“这门后有些不得了的东西,你可愿看看?”

    “少拿话来唬洒家。别以为你装个奄奄一息就能让洒家饶了你,照打不误。”

    “是饶了你自己。当年你机缘福厚,竟有幸得见恶善本真,连老生都很妒忌。熟知你贪得无厌……”

    “呸!一张破图,看得洒家脑瓜子叫疼,你却当宝?为此还要四海内通缉洒家?好好好,你这样教,洒家偏不随你的意。”酒鬼一抖肩膀,浑身龙骨叫响,一应八部天龙游走,“看在你劫数难逃,洒家要让你死个明白,谁让你仇家如此多,叫个蒙面怪这样记恨。拿命来。”

    “谁?”一听此言惊坐起,中年人睁开了始终紧闭的双目,那神采说不出的迷幻,一应将目光投向云海远端,未及看清逐鹿山庄,那酒鬼的铁拳已经捣来。

    ……

    忽然间,崖峰座下南天牌楼轰然炸响,未及摇三摇,便轰然倒地,激起漫天烟尘。这场惊变致使峻岭上方的双子塔立即闪动宝光,道门咿嗷响,未及他人行出,已有人恭候在外,“辛苦各长老为仙庄千年基业不辞辛劳,南陵子在此拜谢各位。”

    “修道者一旦入定,百年只当小憩,何况五十载悟道,其乐融融。”为首一人行出不见笑貌,率先与守护者摇拜施礼,“天灾已无力回天,而天门基石断不能再有闪失,命弟子们速探上仙下落。”

    命令下达间,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急匆匆寻望山脚下,见得一片废墟,均是焦急面容,叹那千年基业毁于一旦。一个个又唉声叹气,又责怪自己五十年来不够卖力,敌不过那天象自毁之力,将九百年修来的宏图大业给葬送了。

    同时,远处堂屋内正做闲聊的三个家伙一听外面这阵炸响声,无不惊得全体起立,还未奔出门外看个究竟,却是已有人率先闪了进来,来人竟是庄主上官云。

    “爷爷!”小年轻最先反应过来,他这就要拜,却被搀住,急又问来,“爷爷,外面出了什么状况?”

    “不要多问。”上官云眉头紧锁,脸上无不写满了丧气,均是冲着那云大小姐而来,“唉,小丫头,你爷爷真是优柔寡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今执法长老团由沉眠中复苏,再也阻挡不住天象之力,我也拖不得了。正名,你速领着云小姐离庄而去。”

    这样一来,恐怕计划有变,两小又是知情者,无不是忧心忡忡,正满堂乱蹿收拾细软,什么金贵拿什么,看这架势要逃荒。

    至于陆不平的处境就有些难了,好在上官云那眼神不似要继续问罪的意思,可他心里多有不安,如今走了失义气、留下多不测,正暗骂那酒鬼:“你这厮醉汉真能惹祸。你杀个人,怎连庄都炸了,事后怎么逃哦?”

    正当这时,门外又堵来一人,是适才守护双子塔的南陵子神色慌乱,“庄主,快让正名走。大长老发现‘补天阵’之事,正领着人往这里来,即刻便到。”

    事态急转直下,暂避风头已是刻不容缓,云丫头三人一跑,大长老领着人前后脚便到,其神色之愤怒,谱写着荒者千年前的戏言:“欲称仙,鸟兽惊。”如今虽未应验,但在上官先那里早已炸开了锅。

    很快,堂屋里挤进来的人影不少,一个个不是善面貌,多是恨铁不成钢之意,其中为首一人发话:“先儿还不过来领罪?”

    “师尊我……”来的均是长辈,上官先欲行礼,话未完。

    忽然间有人按耐不住,直纵起身形出手擒来,“废什么话,擒了再说。”

    无奈之下,上官先只好应手接招。两人对掌之下,只闻听他倒步连连的踩踏声,孰强孰弱高下立见。奈何对方咄咄逼人,并不讲理,一连滑动掌影,如是翻动云海,眨眼间十掌二十掌贴面而来。

    打斗期间,两人满堂纵影,而为首者徐徐道来,“上次念你初犯,事后悔改,还于你庄主一职,如今又管理不力……”

    “徒儿没有……”上官云怎么说也是一庄之主,打着打着来了脾气,便全力打出几拳,可惜只逼得这位师叔抖了抖肩将劲力卸去,又化惊云步赶着指力点来,这金刚指力封人五大神藏,一旦中招疲软筋麻,更别提反抗了。

    “还敢狡辩?”与为首者一同立于堂屋高位的一众人中,有人回身将长条案上的水晶匣取来,并扬着给场中斗武的上官先看看,“那这是什么?他为什么而死?这就是你身为庄主管理不力的态度吗?当年你……”

    那边欲掀起陈年往事,细数罪过,却遭为首者阻拦,毕竟他还是比较顾忌师徒情分的,“先儿,你师叔所使招数是否既熟悉又陌生?不错,我等沉眠于双子塔助上仙稳固南天门,彼此之间心意想通,这些年也琢磨出了仙家真言本意。如若当年你不是误入歧途,而是随我等一同聆听道义,凭你的资质在庄中早已无敌手。唉!”

    上次一别已过去五十载,在场的师叔们那眼睛可雪亮得紧,看得出来这位庄主五十年来在修行上毫无长进,仅仅与人交手几十招已是渐渐势弱,这绝不是他故意谦让而为。一时间,不免多有奚落声,指指点点。

    可怜堂堂逐鹿山庄之主,于武学、于名声上败得如此草率,熟又知短短五十多年以来,他三次被逼化去毕生修为转修它法,才落得如今技不如人的地步。

    一提到仙家手段,仙家理念,上官先如是发了狂,不是笑他手段不佳吗?那就让在场的好好瞧瞧。他不是御灵士,天眼未显,却能借来天地造化,凝气成兵,指哪打哪;与人角力,斗杀间道力不歇。锵锵撞响中,斗得那位师叔脸色一沉,其神色由最开始的冷冽渐渐地转为了怜惜。

    熟不知,那位师叔与为首者是一伙的,他们与其他人不同,不管那场天灾无力回天,还是补天阵之事,只能算是这位徒儿失职而已,构不上太大的罪过。原先只想给众长老一个交代,平一平民愤,敲打敲打那不成器的徒儿便是。哪知这徒儿天性高傲受不得委屈,竟又弃了庄中绝学,反修回这歪邪手段,真是记吃不记打,忘了当年所受责骂,事又如何丢了庄主一职。而今让众长老再见此一幕,即便他俩有心相护,却已无力回天。

    “逆徒还不收手!”

    “大长老,你也无需太过动气,他已误入歧途再难回还。”适才拿了水晶匣那位长老再次扬起此物让大伙好好看看,“只怪日思夜睹这只‘断手’也叫不回他一颗痴心,守不住一丝底线,枉费我等几十年来的一番心意。而今,他不仅越了底线,连家规都不顾了。且不管补天阵事大事小,他这般执迷不悟与‘荒’为伍,那就怪不得我等大义灭亲。”

    话说回来,对于这“补天阵”证帝问道,云老之所以不愿在虎牙口会议上提及“退兵之法”,其中事关“荒者道场”不假,最重要的是他与上官先私下铸起的“补天阵”也立在其中,而逐鹿山庄的家规之中就严禁这一条,如若传扬开来,这些执法长老团一定会极力反对,届时谁都得吃瓜落。

    修道者与天搏力,破玄阶证帝是必经之路,为何家规中要严禁这一条呢?那就要提及千年前那一战了,实在说来话长。

    那么,明知家规严厉,上官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一时间让众执法长老们久久不能言语,看不明白这一切。

    眼看场中斗战由激烈渐渐转为缓和之势,那两人多有些谦让起来,在场的谁看不出来其中猫腻,其中就有人奔来与大长老细言,“师兄,您别忘了荒的另一样手段,‘同化’!”

    此言简约,却是掷地有声,无不让人以为上官先已被荒者的邪念侵浊太深,已不是人也,从而怀疑他的身份。一应的,大长老也取出了“金击子”,一并招手叫住底下的比试,“先儿,你过来。”

    哪知上官先不从,他转身极速遁走,熟不知这一去,意味着自身已反出山庄,有如当初发往四方禁受罚的一众精锐一般。他临走时深深地回望自家师尊师叔们,心里清楚他们指不定多么责骂自己,可他不悔。早先,岂又看不出来适才师叔出手擒来,是自家师尊送出的一番心意,可他不能就此囫囵过去。因为他有自己的理念,自己的想法,这一去,一定能探听天意,毕竟“补天阵”难再打造,也只有安在这里,才能理清困扰了六十年的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