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荒凉之坟（四）
夭若轮站在血枫下，身旁，一个青年男子自树后走出。
“您好，虽然您只是孩童外貌，但也当得起一声先生。”
夭若轮指间夹着一片飘落的红叶，细细摩挲着。
“说吧，将若轮带进这方幻境，意欲何为？”
青年男子挂上一抹笑容，“先生真是爽直，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名昌黎，复姓九黎。”
昌黎拾起被潮湿的泥土沾染的残叶，在手掌中轻轻碾碎，夭若轮看着他。
“将先祖化身的落叶碾碎，可是有点不敬先祖的意味。”
昌黎闻言，却是笑道：“先祖若是知道有后生前来，也只会感到欣慰罢了。”
说着，昌黎低下头，眉眼间凝结着刻骨的仇怨与悲凉。
“毕竟，能在仇族数千年的追杀下存活于世的，大多也像这落叶般飘零了。”
夭若轮抬起头，看着这落叶不止的红枫，在死去的千年间看着自家的子孙如这凋败的黄叶般一点点消失，这可能是胜利者不经意间所赐下的最耻辱的诅咒。
落叶尚可待春回，但死去的族人只会慢慢地将这已经殷红的叶，渲染得更加妖染。
“先生，不知您对我族这千年的命运，有何看法？”
昌黎举头仰望，他询问夭若轮，也是在质问着天道，为什么，同为普天下的生灵，九黎一族为什么只能在仇敌的繁华下无家可归？
何止是他们九黎一族，这天下又有多少生灵，在人族的刀剑下化为时间的尘埃？
就连历史上，也只会记载胜利者的伟大。
夭若轮沉默着，昌黎见他不语，继续说道：“先生涉世未深，回答不出，我也不怪，先生可有兴趣，听听败族的复仇？”
夭若轮此时伸出手，抚摸着红枫狰狞的躯干，远处，天穹黯淡，星光依次亮起，在荒古的岁月里，陪伴着他们。
“冀州，本是上古我族兵败之处，我先祖葬身于此，也许是为了羞辱，也许是出于现实考量，那位胜利者将我族先祖的尸骸埋葬于此以镇地脉。”
昌黎看着夭若轮，脸上的笑容逐渐癫狂。
“两族相斗，胜者王，败者寇，我族既是败者，对胜利者的羞辱，即使愤怒，也不至于世代为敌。但直到我族的命数出现异象时，我族才明白，原来，那是镇厌之法！”
深藏于血脉的仇恨在此刻爆发，昌黎原本俊秀的面孔在此刻扭曲成难以言状的模样。
“将我族先祖的尸骸用作断绝我族血脉的屠刀，让我族自此绝迹，这已不是简单的臣服与压迫了，而是打算将我族绝灭！”
夭若轮看向脚下，在血红的泥土中，繁杂的纹路盘庚交错，像是古树刺入大地的脉络。
隐约可见，在红枫之下，狰狞的魔物在不甘地咆哮。
六蹄，牛首，铁额铜角，那就是蚩尤，或者说，是被镇厌了千年的残魂，循着血脉，亲手扼杀自己的子孙。
只是这大阵，像是缺了一角，并没有圆满的意味。
“所以说，你打算以此为基，将原本用于镇厌你族的大阵，反作用于人族，以冀州为阵眼，破坏九州气运。”
昌黎对夭若轮道破他的想法并不出奇，他明白，眼前这位，是他成事的关键所在。
“没错，但先生也明白，此等乱天之举，一介残族如何能够完成，所以，您方是启动它的人！”
夭若轮反倒笑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可能是九黎最后的血裔的昌黎，为什么会觉得夭若轮他会是启动大阵的人？
突然，昌黎抽出一把环首刀，在自己的脖颈处抹过。
夭若轮看着昌黎倒下，在先祖的化身下慢慢化作枯骨。
一丝血气渗入泥土，大阵在这一刻圆满了，当九黎全族彻底绝灭时。
昌黎，确实是九黎最后的血裔了。
阵眼中心，那硕大的残魂爆发出绝望的哀嚎，祂在反抗，却激发了大阵的镇压。
磨盘自地下升起，缓缓转动，这无尽的岁月中，祂的灵魂就这么一点点被磨灭。
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残魂任由磨盘将之磨灭，只剩下一丝血气，汇入了阵眼。
刹那间，红枫凋零，却又在一瞬间繁华夺目。
在这荒烂的时间里孤独了不知多久的它，在这一刻，绽放了最后的灿烂，即使血腥，依旧绝美。
夭若轮没有阻止，九黎一族筹备了千年的复仇，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更何况，这是人族自己招来的劫数。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事情？
夭若轮很是苦恼。
诡异的道纹自罗刹鬼面袍上蔓延开，在身后交织成威武的鬼面，夭若轮伸出手，红丝如盛花般从手心处蔓出，刺入红枫内。
帝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夭若轮身旁，摇着一把秋景扇。
“真是可笑，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天道的痕迹，所以打算让你来启动，以此逃避天道制裁和阻止吗？”
红丝在大阵中贪婪地汲取着蚩尤残魂的力量，束缚住大阵的基路，从而限制大阵的运转。
“只是啊，我只能暂时让大阵停滞，这阵已经以数百万九黎族人的血气勾连了天地，我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破除。”
夭若轮看着红枫逐渐枯萎，却知道在不远的将来，祂会带着对这个世界无边的憎恨而盛放。
他也不想阻止，这是人族自己的运数，过，或者不过，全看人族自己。
至于他，到那个时候，也许已经可以超脱了也说不定。
夭若轮在绣儿面前是个稚童，但除了绣儿，没有谁敢真正认为夭若轮真的只有稚童的心智。
哪怕是帝鬼，也是如此。
“好了，帝鬼先生，我们该走了。”
夭若轮回身，身旁空间扭曲，这片幻境已经失去了主人，夭若轮只是有一个走的念头，它便已经承受不住了。
离开时，帝鬼回头遥望。
在一轮如血的残阳下，枯死的枫树向天空狰狞地伸出自己的枝干。
那是一个远古的族群面对这个世界无声的控诉。
这确实是一个荒凉的坟场，也许将埋葬更多无辜的冤魂，他们将承受先祖荣光散去后仇人的罪罚。
但身为胜利者的后代，真的无辜吗？
“您好，虽然您只是孩童外貌，但也当得起一声先生。”
夭若轮指间夹着一片飘落的红叶，细细摩挲着。
“说吧，将若轮带进这方幻境，意欲何为？”
青年男子挂上一抹笑容，“先生真是爽直，先自我介绍一下，本名昌黎，复姓九黎。”
昌黎拾起被潮湿的泥土沾染的残叶，在手掌中轻轻碾碎，夭若轮看着他。
“将先祖化身的落叶碾碎，可是有点不敬先祖的意味。”
昌黎闻言，却是笑道：“先祖若是知道有后生前来，也只会感到欣慰罢了。”
说着，昌黎低下头，眉眼间凝结着刻骨的仇怨与悲凉。
“毕竟，能在仇族数千年的追杀下存活于世的，大多也像这落叶般飘零了。”
夭若轮抬起头，看着这落叶不止的红枫，在死去的千年间看着自家的子孙如这凋败的黄叶般一点点消失，这可能是胜利者不经意间所赐下的最耻辱的诅咒。
落叶尚可待春回，但死去的族人只会慢慢地将这已经殷红的叶，渲染得更加妖染。
“先生，不知您对我族这千年的命运，有何看法？”
昌黎举头仰望，他询问夭若轮，也是在质问着天道，为什么，同为普天下的生灵，九黎一族为什么只能在仇敌的繁华下无家可归？
何止是他们九黎一族，这天下又有多少生灵，在人族的刀剑下化为时间的尘埃？
就连历史上，也只会记载胜利者的伟大。
夭若轮沉默着，昌黎见他不语，继续说道：“先生涉世未深，回答不出，我也不怪，先生可有兴趣，听听败族的复仇？”
夭若轮此时伸出手，抚摸着红枫狰狞的躯干，远处，天穹黯淡，星光依次亮起，在荒古的岁月里，陪伴着他们。
“冀州，本是上古我族兵败之处，我先祖葬身于此，也许是为了羞辱，也许是出于现实考量，那位胜利者将我族先祖的尸骸埋葬于此以镇地脉。”
昌黎看着夭若轮，脸上的笑容逐渐癫狂。
“两族相斗，胜者王，败者寇，我族既是败者，对胜利者的羞辱，即使愤怒，也不至于世代为敌。但直到我族的命数出现异象时，我族才明白，原来，那是镇厌之法！”
深藏于血脉的仇恨在此刻爆发，昌黎原本俊秀的面孔在此刻扭曲成难以言状的模样。
“将我族先祖的尸骸用作断绝我族血脉的屠刀，让我族自此绝迹，这已不是简单的臣服与压迫了，而是打算将我族绝灭！”
夭若轮看向脚下，在血红的泥土中，繁杂的纹路盘庚交错，像是古树刺入大地的脉络。
隐约可见，在红枫之下，狰狞的魔物在不甘地咆哮。
六蹄，牛首，铁额铜角，那就是蚩尤，或者说，是被镇厌了千年的残魂，循着血脉，亲手扼杀自己的子孙。
只是这大阵，像是缺了一角，并没有圆满的意味。
“所以说，你打算以此为基，将原本用于镇厌你族的大阵，反作用于人族，以冀州为阵眼，破坏九州气运。”
昌黎对夭若轮道破他的想法并不出奇，他明白，眼前这位，是他成事的关键所在。
“没错，但先生也明白，此等乱天之举，一介残族如何能够完成，所以，您方是启动它的人！”
夭若轮反倒笑了，他不明白眼前这个可能是九黎最后的血裔的昌黎，为什么会觉得夭若轮他会是启动大阵的人？
突然，昌黎抽出一把环首刀，在自己的脖颈处抹过。
夭若轮看着昌黎倒下，在先祖的化身下慢慢化作枯骨。
一丝血气渗入泥土，大阵在这一刻圆满了，当九黎全族彻底绝灭时。
昌黎，确实是九黎最后的血裔了。
阵眼中心，那硕大的残魂爆发出绝望的哀嚎，祂在反抗，却激发了大阵的镇压。
磨盘自地下升起，缓缓转动，这无尽的岁月中，祂的灵魂就这么一点点被磨灭。
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
残魂任由磨盘将之磨灭，只剩下一丝血气，汇入了阵眼。
刹那间，红枫凋零，却又在一瞬间繁华夺目。
在这荒烂的时间里孤独了不知多久的它，在这一刻，绽放了最后的灿烂，即使血腥，依旧绝美。
夭若轮没有阻止，九黎一族筹备了千年的复仇，不是那么容易化解的。更何况，这是人族自己招来的劫数。
明明只是个小孩子，为什么要承受这种事情？
夭若轮很是苦恼。
诡异的道纹自罗刹鬼面袍上蔓延开，在身后交织成威武的鬼面，夭若轮伸出手，红丝如盛花般从手心处蔓出，刺入红枫内。
帝鬼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夭若轮身旁，摇着一把秋景扇。
“真是可笑，因为在你身上看到了天道的痕迹，所以打算让你来启动，以此逃避天道制裁和阻止吗？”
红丝在大阵中贪婪地汲取着蚩尤残魂的力量，束缚住大阵的基路，从而限制大阵的运转。
“只是啊，我只能暂时让大阵停滞，这阵已经以数百万九黎族人的血气勾连了天地，我现在的实力，还无法破除。”
夭若轮看着红枫逐渐枯萎，却知道在不远的将来，祂会带着对这个世界无边的憎恨而盛放。
他也不想阻止，这是人族自己的运数，过，或者不过，全看人族自己。
至于他，到那个时候，也许已经可以超脱了也说不定。
夭若轮在绣儿面前是个稚童，但除了绣儿，没有谁敢真正认为夭若轮真的只有稚童的心智。
哪怕是帝鬼，也是如此。
“好了，帝鬼先生，我们该走了。”
夭若轮回身，身旁空间扭曲，这片幻境已经失去了主人，夭若轮只是有一个走的念头，它便已经承受不住了。
离开时，帝鬼回头遥望。
在一轮如血的残阳下，枯死的枫树向天空狰狞地伸出自己的枝干。
那是一个远古的族群面对这个世界无声的控诉。
这确实是一个荒凉的坟场，也许将埋葬更多无辜的冤魂，他们将承受先祖荣光散去后仇人的罪罚。
但身为胜利者的后代，真的无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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