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蒹葭
在寻欢坊坐得有些久了。听着外间咿咿呀呀的声音，阿史那云心中惴惴。“楚剑，他们什么时候才能找来？”
“我已沿途留下记号，应该是快了。”
阿史那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啊——”
楚剑猛然将她丢出窗外。
“楚剑——”
又在楼下接住她。阿史那云挣扎着，“你干什么呀，炫耀你的武功吗。要是比骑射你真不一定比我好。”
楚剑抱着她上马。
“你想干嘛！”
楚剑没有回答，打马奔驰离开。
“楚剑！”阿史那云咬了楚剑一口，血腥味弥漫口腔，但手上的力道并未松减半分，“楚剑，我是突厥的公主！”
跑出城外马儿停了下来，“你不是想回草原吗，我带你回去可好？”
“草原？”阿史那云的眼睛亮了起来又慢慢熄灭了，“我回不去了。我是突厥的公主，我带着使命来到周国，即便身死也不能回去，如果莫名其妙的丢了，两国必然开战，像今日的刺杀，不就是有人不希望突厥与周国联姻结盟吗？而且我还有阿娘和弟弟，他们能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就只有我了。楚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阿史那云，我是突厥的公主，是阿娘的女儿，是弟弟的姐姐。我有我的责任。我要向你道歉，我为我的行为给你带来的困扰道歉。”
“阿史那云，你不仅仅是公主，是女儿，是姐姐，还是你自己！你真的不回去？我可以带你离开。”楚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
阿史那云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抛弃一切就简简单单的和楚剑一起仗剑走天涯，但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她还有她的责任。
“不回了，我的前路在长安。”阿史那云苦笑。
“你别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丑死了。”楚剑摸阿史那云的脸。
阿史那云退后一步。她比以前任何一刻都无比清楚自己是突厥的公主是弟弟的姐姐。
楚剑明白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带走她的。
楚剑闷闷的说：“我以为你是希望我带你走的。”
“不，我是喜欢你，但比喜欢你更重要的是我的责任。今日你有心带我离开，我感谢你，谢谢你尝试让我脱离这深渊。你告诉我，我还是我自己，我将一辈子感激你，你是我在深渊中看见的唯一一点光亮。”阿史那云正色行礼。
楚剑没有说话，捡起一块石头掷向远方。
夜晚静悄悄，只有马儿的呼吸声。
“我送你回去。”
阿史那云走在前面，楚剑牵着马走在她的身后。一路上她都不曾回头。
与大部队汇合后，使臣道歉并说明这些刺客并不是简单的杀手，是齐国派来的，他们已经上书周王。
“这还需要去查，天底下还会有谁不希望看到周国与突厥联姻。蠢货。”
使者低头称是。
“明明早就通知你们齐国人要设伏，杀手一来就自己乱了阵脚。”
众将领诺诺，齐国人在山谷设伏，他们即便是知道，那条路也是非走不可，无法避免。
“我累了，不留你们了。”阿史那云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公主早些安歇，在下就先退下了。”
使者恭敬退下。
“公主，你没事吧？”通嘎支起身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没事，你的伤怎么样？”阿史那云让通嘎靠在自己的身上。
“皮肉伤，不碍事。”
“那里是皮肉伤，那可是重弩，纵是没有伤及要害，还是流了那么多的血。你疼不疼啊？周国人真没用。”阿史那云心疼的说，“我会给阿父写信的。”
“公主我真的没事，不疼的。你和楚剑奔了出去，有没有……”通嘎摇摇头。
“没有，我对不起他。他真心想带我回草原，我竟然还曾肖想他。从今以后，我会把我对他的喜欢藏在心中。”
若说以前阿史那云对楚剑心中还有些隐秘的心愿，在经过今日这一遭以后这份喜欢化成了更加的爱慕与敬重。
“公主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原本通嘎不希望阿史那云和楚剑在一起但现在，阿史那云说不与他在一起了，通嘎只觉得心中既气愤又难过。
“那只是对我而言，对他只是祸根。好了不说了，我累了，明天还要赶路，你也早点休息吧。对了，我们的人可有伤亡？”
“重伤了一个，受伤的加我一共七个。”
“嗯。我知道了。你先睡，我去看看。”阿史那云扶通嘎睡下，去探望受伤的人。
重伤之人哀叫声不止，阿史那云问医者情况如何。
医者摇头，伤者的肠子流了出来，腿也伤了，神仙也难救。
“要是没救了，就给她一个痛快。”
“我想活，我要活……”伤者断断续续的说。
阿史那云俯下身，轻声问：“你可还有什么牵挂？”
“女儿……”
旁边的人凑上前说：“她叫速哥，听说有一个女儿被前魏掳走了。”
阿史那云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女儿。”
她点头，一旁的人抽出匕首将速哥摸了脖子。
“那不，她是和我一起来的，现在还没到长安，你找人把她送回草原。受了伤的人还能走吗？”
“公主，都是小伤不碍事。”
阿史那云点点头对众人说：“好，你们缺什么就和那不说。”
另一边随国公将楚剑叫到自己的房中。
“你在想什么！”随国公压低声音吼道，“你是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楚剑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希望你离那个公主远一点。算我求你了。”
“父亲，楚剑是真心喜欢公主。”楚剑正色道。既然阿史那云喜欢他，他对阿史那云也有不一样的心思，不如软香在怀，做一对佳侣。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公主是什么身份。她玩弄了你顶多是一笔风流艳史，你呢！你会被千夫所指，你会遗臭万年。”随国公低低的说。
“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吗。楚剑不在意这些。”
“你……”随国公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妻子萧好是他心中一块抹不去的疤。忘不了，碰不得。
“楚剑姓楚，若有一日万劫不复，不会牵连到随国公府的。”
“你给我滚，我不准你再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里！”
“楚剑告辞，随国公早些休息吧。”
楚剑独自一人在野地里喝酒回想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萧好，乃是梁国昭明太子之女，当年侯景之乱萧好深受重伤流落野外被孟忠所救，两人一见倾心，再见成亲。萧好因伤及头脑，失去记忆，孟忠也是个鳏夫，两人在边城匆匆成婚。
适时孟忠被西魏派去先是助梁平叛，后西魏侵占梁国国土，促使梁国分裂，萧好也在此时恢复记忆，身怀六甲的她直接闯入军营质问孟忠，孟忠只以为是妇人撒泼打闹令他颜面尽失，一气之下写下休书。
萧好师兄楚衡也寻到她将她带回茅山。后来她生下楚剑，将之托付给了楚衡后回到西梁做公主。等打完仗孟忠后悔想追回萧好时已经没了踪影，便再也找寻不到了。
而楚剑在一年前受母亲的遗命来到孟家。孟忠对于这个孩子既喜爱有愧疚，但念及他母亲的身份，又询问了楚剑本人的意愿之后，让他以门客的名义留在孟府。
第二天队伍如期启程，阿史那云四望没有见到楚剑，心道一声也好，他已经给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惨杂质，愿与天下为敌的真心。
阿史那云心情极好，唱起了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飘荡在山谷中。
通嘎听不懂，只觉得这样的公主很美很遥远。
队伍中有人跟着唱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见队伍中的应和声阿史那云对通嘎说：“夫子真的没有骗我，只用学一本诗，就可以走遍中原了。”
站在树顶的楚剑和着歌声喝了一口酒。
马车轱辘轱辘，离长安越来越近。是夜，阿史那云做了噩梦猛然醒来，她梦见弟弟浑身都是血，一声声苦苦的呼唤姐姐。
发现床边有一人影。
“谁？”阿史那云压着声音问。
“是我。”
“楚剑，你不是走了吗？”
“我一直跟着你们，我听见你唱的《蒹葭》，很动人。我也想给你唱歌。”
“我不听，请你离开。”阿史那云别过头，“通嘎——”
楚剑忧伤的望着阿史那云，虽然室内矇昧但阿史那云还是看见了，狠心低下头“通嘎——”
“既然你不想见我，我就先走了。”
“公主，怎么了？”通嘎鞋子都没穿跑上前。
阿史那云再抬头，室内已无楚剑，来无影去无踪。
“通嘎，我即高兴又后悔。”阿史那云抱住通嘎。
“公主，别怕。我和你一起睡。”通嘎轻拍阿史那云的背。
“我已沿途留下记号，应该是快了。”
阿史那云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啊——”
楚剑猛然将她丢出窗外。
“楚剑——”
又在楼下接住她。阿史那云挣扎着，“你干什么呀，炫耀你的武功吗。要是比骑射你真不一定比我好。”
楚剑抱着她上马。
“你想干嘛！”
楚剑没有回答，打马奔驰离开。
“楚剑！”阿史那云咬了楚剑一口，血腥味弥漫口腔，但手上的力道并未松减半分，“楚剑，我是突厥的公主！”
跑出城外马儿停了下来，“你不是想回草原吗，我带你回去可好？”
“草原？”阿史那云的眼睛亮了起来又慢慢熄灭了，“我回不去了。我是突厥的公主，我带着使命来到周国，即便身死也不能回去，如果莫名其妙的丢了，两国必然开战，像今日的刺杀，不就是有人不希望突厥与周国联姻结盟吗？而且我还有阿娘和弟弟，他们能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就只有我了。楚剑，你别这样看着我。我是阿史那云，我是突厥的公主，是阿娘的女儿，是弟弟的姐姐。我有我的责任。我要向你道歉，我为我的行为给你带来的困扰道歉。”
“阿史那云，你不仅仅是公主，是女儿，是姐姐，还是你自己！你真的不回去？我可以带你离开。”楚剑的声音带着莫名的蛊惑。
阿史那云有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抛弃一切就简简单单的和楚剑一起仗剑走天涯，但从来没有一刻如现在这般清醒，她还有她的责任。
“不回了，我的前路在长安。”阿史那云苦笑。
“你别笑，笑不出来就不要笑，丑死了。”楚剑摸阿史那云的脸。
阿史那云退后一步。她比以前任何一刻都无比清楚自己是突厥的公主是弟弟的姐姐。
楚剑明白了，无论如何他是不能带走她的。
楚剑闷闷的说：“我以为你是希望我带你走的。”
“不，我是喜欢你，但比喜欢你更重要的是我的责任。今日你有心带我离开，我感谢你，谢谢你尝试让我脱离这深渊。你告诉我，我还是我自己，我将一辈子感激你，你是我在深渊中看见的唯一一点光亮。”阿史那云正色行礼。
楚剑没有说话，捡起一块石头掷向远方。
夜晚静悄悄，只有马儿的呼吸声。
“我送你回去。”
阿史那云走在前面，楚剑牵着马走在她的身后。一路上她都不曾回头。
与大部队汇合后，使臣道歉并说明这些刺客并不是简单的杀手，是齐国派来的，他们已经上书周王。
“这还需要去查，天底下还会有谁不希望看到周国与突厥联姻。蠢货。”
使者低头称是。
“明明早就通知你们齐国人要设伏，杀手一来就自己乱了阵脚。”
众将领诺诺，齐国人在山谷设伏，他们即便是知道，那条路也是非走不可，无法避免。
“我累了，不留你们了。”阿史那云闭上眼睛，不再多说。
“公主早些安歇，在下就先退下了。”
使者恭敬退下。
“公主，你没事吧？”通嘎支起身体。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我没事，你的伤怎么样？”阿史那云让通嘎靠在自己的身上。
“皮肉伤，不碍事。”
“那里是皮肉伤，那可是重弩，纵是没有伤及要害，还是流了那么多的血。你疼不疼啊？周国人真没用。”阿史那云心疼的说，“我会给阿父写信的。”
“公主我真的没事，不疼的。你和楚剑奔了出去，有没有……”通嘎摇摇头。
“没有，我对不起他。他真心想带我回草原，我竟然还曾肖想他。从今以后，我会把我对他的喜欢藏在心中。”
若说以前阿史那云对楚剑心中还有些隐秘的心愿，在经过今日这一遭以后这份喜欢化成了更加的爱慕与敬重。
“公主喜欢他是他的福气。”原本通嘎不希望阿史那云和楚剑在一起但现在，阿史那云说不与他在一起了，通嘎只觉得心中既气愤又难过。
“那只是对我而言，对他只是祸根。好了不说了，我累了，明天还要赶路，你也早点休息吧。对了，我们的人可有伤亡？”
“重伤了一个，受伤的加我一共七个。”
“嗯。我知道了。你先睡，我去看看。”阿史那云扶通嘎睡下，去探望受伤的人。
重伤之人哀叫声不止，阿史那云问医者情况如何。
医者摇头，伤者的肠子流了出来，腿也伤了，神仙也难救。
“要是没救了，就给她一个痛快。”
“我想活，我要活……”伤者断断续续的说。
阿史那云俯下身，轻声问：“你可还有什么牵挂？”
“女儿……”
旁边的人凑上前说：“她叫速哥，听说有一个女儿被前魏掳走了。”
阿史那云握住她的手，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你的女儿。”
她点头，一旁的人抽出匕首将速哥摸了脖子。
“那不，她是和我一起来的，现在还没到长安，你找人把她送回草原。受了伤的人还能走吗？”
“公主，都是小伤不碍事。”
阿史那云点点头对众人说：“好，你们缺什么就和那不说。”
另一边随国公将楚剑叫到自己的房中。
“你在想什么！”随国公压低声音吼道，“你是想让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楚剑不知道父亲在说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希望你离那个公主远一点。算我求你了。”
“父亲，楚剑是真心喜欢公主。”楚剑正色道。既然阿史那云喜欢他，他对阿史那云也有不一样的心思，不如软香在怀，做一对佳侣。
“胡闹，你是什么身份，公主是什么身份。她玩弄了你顶多是一笔风流艳史，你呢！你会被千夫所指，你会遗臭万年。”随国公低低的说。
“就像是我的母亲一样吗。楚剑不在意这些。”
“你……”随国公气得说不出话来。他的妻子萧好是他心中一块抹不去的疤。忘不了，碰不得。
“楚剑姓楚，若有一日万劫不复，不会牵连到随国公府的。”
“你给我滚，我不准你再出现在迎亲的队伍里！”
“楚剑告辞，随国公早些休息吧。”
楚剑独自一人在野地里喝酒回想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萧好，乃是梁国昭明太子之女，当年侯景之乱萧好深受重伤流落野外被孟忠所救，两人一见倾心，再见成亲。萧好因伤及头脑，失去记忆，孟忠也是个鳏夫，两人在边城匆匆成婚。
适时孟忠被西魏派去先是助梁平叛，后西魏侵占梁国国土，促使梁国分裂，萧好也在此时恢复记忆，身怀六甲的她直接闯入军营质问孟忠，孟忠只以为是妇人撒泼打闹令他颜面尽失，一气之下写下休书。
萧好师兄楚衡也寻到她将她带回茅山。后来她生下楚剑，将之托付给了楚衡后回到西梁做公主。等打完仗孟忠后悔想追回萧好时已经没了踪影，便再也找寻不到了。
而楚剑在一年前受母亲的遗命来到孟家。孟忠对于这个孩子既喜爱有愧疚，但念及他母亲的身份，又询问了楚剑本人的意愿之后，让他以门客的名义留在孟府。
第二天队伍如期启程，阿史那云四望没有见到楚剑，心道一声也好，他已经给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不惨杂质，愿与天下为敌的真心。
阿史那云心情极好，唱起了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歌声飘荡在山谷中。
通嘎听不懂，只觉得这样的公主很美很遥远。
队伍中有人跟着唱了起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听见队伍中的应和声阿史那云对通嘎说：“夫子真的没有骗我，只用学一本诗，就可以走遍中原了。”
站在树顶的楚剑和着歌声喝了一口酒。
马车轱辘轱辘，离长安越来越近。是夜，阿史那云做了噩梦猛然醒来，她梦见弟弟浑身都是血，一声声苦苦的呼唤姐姐。
发现床边有一人影。
“谁？”阿史那云压着声音问。
“是我。”
“楚剑，你不是走了吗？”
“我一直跟着你们，我听见你唱的《蒹葭》，很动人。我也想给你唱歌。”
“我不听，请你离开。”阿史那云别过头，“通嘎——”
楚剑忧伤的望着阿史那云，虽然室内矇昧但阿史那云还是看见了，狠心低下头“通嘎——”
“既然你不想见我，我就先走了。”
“公主，怎么了？”通嘎鞋子都没穿跑上前。
阿史那云再抬头，室内已无楚剑，来无影去无踪。
“通嘎，我即高兴又后悔。”阿史那云抱住通嘎。
“公主，别怕。我和你一起睡。”通嘎轻拍阿史那云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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