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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结果

    红彤彤的太阳从东方升起,阴云向后退却。一切都结束了。

    世子跪在大殿外,垂着头,头发一缕一缕的垂到胸前。鲜血顺着铠甲滴下,他的膝盖下是一片血坑。宣室殿中,烛火不甚明亮,阴影中周王静静地坐在龙椅上,远远的望着他的江山,也望着他的孩子。

    发生的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同样也那么的陌生。他篡了西魏皇帝的帝位,现在他的好儿子,一脉相承的要篡他的位。他一生中最骄傲的无非两样,大权与后辈,现在这一切如同上天给他扇了一巴掌。

    周王已经在这里坐了一夜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他站了起来,走出大殿。灰白的天空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走到自己孩子的身前,平静的问:“为什么?”

    一切都是留给他的,为什么如此急不可耐。

    世子仰起头说:“我不能眼看着自己的妻子去死。”

    “那你就可以弑父!”周王一巴掌拍到世子的头上,世子倒在地上的血坑中。

    口鼻都是血,宇文宏的面容看起来骇人万分。

    宇文宏将口中的血腥吐在地上,直勾勾的看着周王说:“我对不起您,但我不后悔,如果连自己的妻子都无法保全,我活着也无甚意义。”

    “废物!”他亲自教养二十多年的孩子现在竟然对他说没了一个女人活着无甚意义。

    宇文宏笑,笑得太急扯动身上的伤口渗出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没有一颗爱心。你根本不明白爱一个人,和被一个人爱着是怎样的滋味!在你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算计,所有的感情都被裹挟利益。”

    周王气急,半晌说不出话来。

    “请父王开恩。”几个皇子为世子相求。

    宇文护也扶着宇文泰说:“宏弟只是太重感情了。”

    “重感情,为了夫妻之情全然不顾父子之情!”

    世子说:“您说我不顾父子之情,那您又何尝顾念?您明明知道和娘是我一生所爱,您还要杀她全家,逼死她和我的儿女!都是您逼我的!我宁可这样和爱的人一起死去,也不要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苟活于世。这些是你从来不会明白的,因为你从来都没有全心全意的爱过一个人!”

    周王大笑转身,笑声凄厉如被人捏住的小鸟,“好好好,朕成全你!你就和她双宿双飞吧。”

    “世子之位,实为国本,苟非其人,不可虚立。自古储副,或有不才,长恶不悛,仍令守器,皆由情溺宠爱,失于至理,致使宗社倾亡,苍生涂地。王世子宏,耽情溺爱,昵近小人,犯上作乱,罔顾人伦。宏及其男女列土者,并可废为庶人,逐出长安,终生不得还朝,以安生民之心——”大监宣读诏书。

    “草民叩谢大王恩典。”世子叩首。

    “大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山呼。

    周王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宇文护的身上,终于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陛下,陛下。”宇文护感受到周王的头垂到自己的身上,“太医,传太医。”

    周王病了,躺在床上。一生叱咤风云的周王就那么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

    宇文觉从内殿退了出来。

    宇文护说:“一切都在计划中。”

    宇文觉说:“父皇还是偏爱世子啊,逼宫的重罪竟然只是贬为庶人。”

    “公子的意思是?”

    “斩草还要除根。一个都不能放过。”安国公说完剧烈的咳嗽起来

    “我知道了。公子还是要保重身体,虽说到了七月,夜里还是要注意保暖。”

    宇文觉制止了宇文护的话,“我知道了,我还没有登上那个位置,怎能轻易的死。你去安排吧。”

    宇文宏被宇文邕送回东宫,只见妻子及儿女跪在宫前。一家人见面嚎啕大哭。

    “大哥,现在不是叙话之时。小弟曾在同州任职,略有薄产。大哥先去此处避一避吧。待父王气消了,你也就回来了。”

    “多谢阿邕了,只是回长安,今生怕是不能够了。这次犯下弥天大错,我死不足惜。父王法外施恩已是皇恩浩荡。往后大哥不在,你多看顾些父皇。他已经老了,看起来是越来越古怪,其实是越来越寂寞了。”

    “哥哥,我知道了。”宇文邕还是说出了心中的想法,“大哥这次真的太过分了。”

    宇文宏说:“我以前是世子,未来的周王。你觉得周王是什么?天下人都觉得周王威风八面,无所不能。如果我要当周王的代价是失去和娘与儿女,那我做周王又有什么意义,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罢了。”

    “难道天下苍生和父王在大哥的心中就不重要吗?”

    “阿邕,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你那么崇高的志向,大哥只是一个普通人,只想过自己平凡的日子。却因为是父亲的嫡长子,被裹挟着向前走。现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大哥也能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大哥,你今日对父王说的话实在让他太受伤了。”

    宇文宏冷笑,“受伤?这天底下最不会因为感情受伤的就是他了。魏王和你我母亲的境遇难道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宇文邕默然,宇文宏之母乃是周王发妻,身死不过十日,便另娶新妇。而他的母亲与周王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却认识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盼望中消磨了日月。

    “大哥我舍不得你。”

    “阿邕,不要难过,已经是很好的结局了。我也没想过失败以后还能和自己的家人在一起。”

    宇文宏继续说:“你一定要好好的活着,还有你的妻子,即使你不爱她,也要好好待她。这是作为男人的责任。三弟身体不好,你多照看他些。”

    宇文邕流下眼泪,“我知道的,你放心。你身上还有伤,我让人送你去吧。”

    “不必了,今日你我兄弟就此别过吧。”

    宇文宏回头再望了一眼高高的宫阙,不再留恋,打马启程,车轮滚滚向前。

    宇文邕在马车后行礼送别。

    马车内传来低低的哭声。

    “和娘,对不起了。”

    “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在一起就好。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益州,你的故乡。我以前就想过如果我不是什么世子,我们就去一个你喜欢的地方隐居,一辈子粗茶淡饭,简简单单的多好。”

    “都听你的。”

    “我是公主,我要回东宫!”尖锐的声音响起,“你别捂我的嘴——唔——”

    “和娘,让她说吧。”

    “都是因为你,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当世子,怎么会像这样,害了一家人!”

    耳光声响起。

    阿宁不可置信的看着于和娘说:“你竟然打我,都是因为你们!要不是你爹谋反,我爹怎么会谋反,都是你的错。”

    “姐姐,你别哭了。”弟弟抓姐姐的衣角。

    “都是你们害了我。”

    “阿宁,是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伤害了所有人。”宇文宏停下马车,仰天说。

    和娘将女儿丢出马车,宇文宏赶紧去接。

    “你给我滚,我不要你这样的女儿!”

    “和娘,阿宁年纪还小,不懂事,你别生气了。”宇文宏蹲下掸阿宁裙子上的灰尘,却被一把推开。伤口崩裂,血流了出来。

    “我是公主,我不要你们。”阿宁哭着说。

    于和娘生气的吼:“阿文,驾车,走!”

    “和娘……”

    “我说驾车走,你不走我走!”于和娘抱着儿子生气的说。

    “我才不稀罕和你们走,你别假惺惺了,要不是你,我现在怎么可能像这样!”

    于和娘说:“好,你有种,你给我滚。我就当这辈子没生过你!”

    宇文宏慢慢起身,“阿宁,既然你想留在这里,我们也就不勉强你了。这里有一些钱,你好好收着。以后阿爹阿娘不在你的身边,照顾好自己。”

    “阿文,走!”

    宇文宏坐上马车,驾车离开了。留下一个十岁的女儿和滚滚灰尘。

    宇文宁向着来的方向走了一段距离,还是没有马车追来,放声大哭。

    阿史那云也知道了这场宫变的结果,没有赢家。周王失去了自己的儿子,世子没了自己。许多人因此白白丧命。

    “你们家关系好吗?”阿史那云问楚剑。

    “挺好的,我兄弟都还挺喜欢我的。你呢?”

    “当然好啦,我的母亲是柔然的公主,是突厥的可敦。我的兄弟姐妹可喜欢我了,尤其是我的弟弟。”

    “我带你去个地方。”楚剑拉起阿史那云就走。

    楚剑笑着看阿史那云开心的在草场纵马,这是他无意只见发现的一处草场。

    “楚剑,我爱死你了。我好像回到了草原。哇哦——”阿史那云的声音从远方传来。

    “你慢点。”楚剑喊道,打马追上。

    阿史那云清脆的笑声回荡在草场。

    “楚剑,我的弟弟要做大可汗,我必须要帮他。”阿史那云躺在草地上望着漫天的星斗说。

    “好。”

    “本来我是可以逃避这场婚姻的,但纵使我千般不愿我还是来了。我要做弟弟的依靠。”

    “我知道。”

    “你知道?”阿史那云侧过头笑着看楚剑说,“其实最开始的时候,我只把你当作一个玩物,虽然喜欢你,但我并不会因为你放弃我的计划。”

    楚剑摸了摸阿史那云的脸。

    “这你也知道。你为什么还要喜欢我?”

    “喜欢一个人是没有理由的,我是什么时候喜欢你的呢?我也不知道,或许是你纵使害怕也要让我先走的时候,或许是你手持银刀杀出一条血路的时候,也或许是你在夕阳下跑马的时候……”

    “楚剑,你真肤浅。”阿史那云笑。

    “公主难道就不肤浅了吗?”

    阿史那云将手覆在楚剑的脸上,“是,我承认,我就喜欢你的皮囊。”

    “如果有一天,楚剑不再是楚剑,公主还能认出我吗?”

    “你别这样看着我,我要在你的眼神里淹死了。如果你能认出我,我相信我一定能认出你。”

    “公主的甜言蜜语说得真好听,不知道有和几人说过。”

    阿史那云搂住楚剑,说“只和你,不对,还有弟弟说过。哎呀,别小气嘛。弟弟那时看了中原的话本子,就变得神神叨叨的,总是害怕被人夺舍了,天天缠着我问能不能认出他。”

    “令弟真是有趣,我一想到牛犊一样的弟弟在你身上撒娇的样子就想笑。”

    阿史那云听出话里不对,“你见过我弟弟。”

    “见过啊,我爹去你们王帐提亲,我又不是随行人员,就没进王帐,在草原游荡。你们那天烤的肉太香了,我没忍住就作了回梁上君子。”

    阿史那云猛然起身,拍打楚剑,“好啊,原来是你,那天我给我弟弟烤肉之后就去拿酒,没想到回来之后肉都没有了。只看见完好的鹿尸放在那里,还以为是我精神不济记错了。”

    “原来是你的烤的肉啊,那我可有口福了。白拿你的东西不太好我就还了你一整头鹿。”

    “好吃吧,我弟弟最喜欢吃我烤的肉了。找个时间我们去打猎吧,我给你烤肉吃。”

    “好。”阿史那云的话楚剑无有不应。

    天色渐渐暗了,漫天的繁星一闪一闪的。

    阿史那云说:“真好,和你在一起连蚊子都没有。”

    “可能是因为我剑术太好了吧,剑气外泄,方圆十里蚊子都不敢近身。”

    “真的吗?这么厉害。但我看话本子上不是说剑气内敛才是高人吗。”

    “是也不是,收放自如才是真正的高手。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秒杀一切敌人。你觉得我身上有剑气吗?”楚剑高深的说。

    “有,我见你第一面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大侠。”

    “真的吗,我一直以为别人看我就是一个浪荡子。”

    “当然是真的。”阿史那云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这么傻让我骗你都于心不忍。”楚剑把腰间的香包解下放到阿史那云的手中,“是因为这个。”

    “这是香包。楚剑你骗我!”阿史那云捶打楚剑。

    楚剑抓住阿史那云的双手,“只要你和我呆在一起,就不会有蚊子的。”

    阿史那云抽出手,起身,娇嗔:“我要回去了,通嘎这会儿肯定在等我。”

    楚剑支起身体,“好,我送你。别不开心了,我过两天送你一个新的。”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