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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就这么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不其然,请客吃酒是假,有事拜托是真。

    张敬德虽说只是清明司的一个小档头,可手底下除了十多号小吏,还有三号四号两大义庄归他管辖。

    一般来说,清明司的不管缉私拿盗,只需要顾好自己辖区内的一应殡尸事宜就能拿到不菲的薪水。

    可是现如今,他手下两大殡尸人,一个前些日子死了,所幸有宋巳前身顶了上来,一个昨日又死于非命。

    昨日把尸体送往清明司衙门之后,他特地向上官请示要求分配一名殡尸人,谁料被喷了个狗血淋头。

    没有殡尸人镇着,辖区里没几日就会出乱子。

    百般无奈之余,昨日给人留下极深刻印象的宋巳就成了他现在的唯一救星。

    在这年月,人命贱,不值钱,按说殡尸人并不难找。

    可谁料到京都最近格外不太平,各个坊市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不明身份的人太多,清明司不能收也不敢收,殡尸人这才断了档。

    张敬德许是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人,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请求,说完之后,粗豪的络腮胡都遮不住他一脸的通红。

    “可以的,以后凡是需要收殓的,直接送到我这来就好。”

    张敬德皱着眉头,一脸纠结,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才好。

    毕竟,帮人殓尸可是个要命的活,他的请求无异于给宋巳的黄泉之旅增加了N多条捷径。

    ?

    猛地抬起头,他要确认宋巳不是在开玩笑。

    殓尸人虽说吃的是公家饭,要按规矩办事,可是规矩无外乎人情,像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壮烈的职业,是有自己的自由权的。

    每天的任务只有一具,收殓完成,接下来哪怕是皇帝下令,他都可以直接拒绝。

    确定宋巳不是在开玩笑,这汉子不知道怎么表达,一坛子酒哐哐哐的灌进了喉咙。

    宋巳一脸无奈的把酒杯一丢,得,可以白嫖的酒没了。

    消了心结,酒劲立刻就上头了,感谢的话还没说几句,哐当一声倒在了桌子上。

    宋巳站起身,喊来小二,指了指张敬德,“再给我来一坛子烧刀子带走,他醒了结账。”

    酒馆外,太阳已经大高,宋巳提着酒,哼着随意编的小曲,“好人也曾长命,祸害不曾千年。”

    酒桌上酣睡的张敬德,一身的金线,格外耀眼。

    ——

    今夜,打更人的竹梆声格外响亮,义庄外叫门的声音都遮盖不住。

    搓搓脸,从棺材里爬出来,开门接客。

    两张冷榻上各躺着一具男尸,正是昨日的四号殓尸人和跪着死去的男人。

    穿针引线,舞锤弄凿,忙活了大半夜,四号的后脑勺终于物归原主。

    倘若四号可以交流,宋巳一定会要求四号好好鉴赏一下他特意按照纹路修饰出的花边。

    走马灯熟练的跑了起来,就像是看了一个烂片,他的一生没有给宋巳的心带来一丁点涟漪。

    作为一个鳏夫,四号的前半生着实无趣,浑浑噩噩了一辈子,到老为了生计,不得已做了殓尸人。

    别人做殓尸人做的胆战心惊,他倒好,不但不怕,还一点不讲究职业道德。

    月初发了薪俸,就在酒楼大吃大喝,再寻个暗娼掩门解决一下生理需求,如此这般三五天,薪俸花个精光。

    不过不怕,经济不就讲究个开源节流,节流他不会,开源他熟悉。

    等没钱了就回义庄,陈烨在棺材里摸些金银细软出来改善生活。

    也就是没被人发现,不然要么被家属打死,要么被送官判他一个斩立决。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到鬼。

    这般豪奢的花销,终于还是让人给盯上了,盯上他的是谁呢,正是如今躺在他身旁的尸友,京城赌档名人,泼皮牛二。

    要说这牛二,年幼时死了双亲,没人教导,偏偏挣扎着活了下来。

    到了成年就成了这一带猫厌狗嫌的无赖泼皮,欺男霸女,无恶不作。

    最爱的就是平日吊着个肩膀,不干正事,在坊市上一摇三晃,夹着一双开缝不过三分的贼眼,满大街的找人碰瓷。

    有钱了就到赌坊摸上几把大小,输的精光再出门开张。

    官府整治过好多次,可是这牛二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关久了人也皮了,没钱吃饭或是惹了对头了,就干脆寻个小官司,进去住上几日。

    这么几次下来,官府也拿他没辙。

    偏偏他还身强体壮,被人套上麻袋揍上一顿,没几日他便生龙活虎,再挨个回去寻仇,真真成了个滚刀肉。

    要么说善恶有报呢,这牛二命也该绝。

    ——

    前几日,这牛二在街头卖刀耍把式那敲了几角碎银,寻了个酒家好生吃了一顿。

    酒足饭饱之后,手心实在是痒痒,晕晕乎乎七拐八绕,去了个平日里根本不敢上门的赌档。

    这天牛二不知怎地手气大涨,一连九注,把把吃四方。

    酒劲上头,他连连高喊:“今日合该牛爷我发达。”.

    可是要知道,十赌九输,庄家要你这么赢,必定所图更大。

    果不其然,一连三把,不仅把赢得全吐了出去,还倒欠下了根本还不起的巨额赌债。

    一阵冷风吹来,牛二打了个寒颤,发昏的双眼清醒了。

    一圈人贼笑像极了他平日里走在街上看肥羊。

    “要么拿钱抵命,要么用命还钱。”牛二失魂落魄的走在回家的路上,赌档打手的呼和声犹在耳旁。

    “吭~”一个瑟缩着脖子的老头儿撞到了牛二,一块金饰落在了地上。

    定睛一看,呵,好家伙,还没入过土的明器。

    这老头正是四号义庄的殓尸人。

    要么说四号殓尸人胆子大呢,像牛二,他至多敢偷摸掏个绝户坟,还得烧香点蜡扣三扣。

    殓尸人倒好,直接在义庄里伸手就掏,也不怕邪祟取了他的命。

    ——

    跟了有几日,再不下决心,赌档就找上门了。

    牛二趁夜摸进了义庄,用掏棺材的秘密威胁老头,老头唯恐被告发,企图弄死牛二,反正义庄棺材多,随便和哪个合葬,不是有心人,没有人能发现得了。

    可是有心无力啊,一具枯骨怎么干得过牛马肌腱,咔嚓一声去了黄泉。

    牛二眼见弄死了人,慌忙逃窜,可是将走未走之际,瞥到冷榻上尸体手指一块鸽血红宝石戒。

    心说,殓尸人摸棺材都没关系,他撸个戒指,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心一横,摘了就走。

    可谁料身后传来一句,“就这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