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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安身之所

    亲爹不在家,苏然也不想追出去,免得再被谋害。

    他打算先跟这方士周旋几番,再顺点钱物就溜之大吉,至于何时再回来,必然要等苏盈海坐镇方可。

    再见多识广的方士,也是第一次见真还魂,就好比正拜着神仙,忽然神仙就跳下祭台找你互动一样惊悚。

    苏然吹灭身边蜡烛,方士像被踩尾巴的猫,惊地原地跳了起来,颤颤巍巍道:“贫士做法有……何……差池?烦请小鬼仙指点一二……”

    苏然惨笑,双手向前探:“头七还魂夜……是你喊我回来的?”

    方士陪笑:“小鬼仙儿是不是……听错了?我没……”

    楠木门被风吹地吖吖作响。

    方士头皮发麻,慢慢绕着苏然,往门旁摸去:

    “是……是他们害的你……不是我……”

    “可是你召唤我回来的……”

    “烦请……如何送小鬼仙回去?”

    “钱……往生的路要盘缠……”

    苏然那空洞的目光,精准地对上方士的钱袋子。

    “啊,啊,好说好说。”

    方士连忙把钱袋子掷过来,利用后坐力直接蹿到门旁,连滚带爬地出来。

    就在他以为自己安全时,拿到钱袋子的苏然在他后面开始狂追,俩人一路跑一路追,直到苏家门外。

    方士消失在夜色中,苏然顺理成章离开苏家,溜溜达达地离开繁荣巷,要找个稳妥的地方过夜。

    俩哥哥加上方士的钱,竟有两贯多。

    偌大的杭州城,夜夜笙歌,苏然想找个栖身之地并不难,难就难在他要待上一阵子,直到父亲从徽州买杉木回来。

    这一去一回,总要个把月。

    因原主自闭,对世事了解甚少,他往后要体面的活下去,首先就要先了解这个世界。

    回去鹅塘村,虽然稳妥,可不利于他了解苏家的动态;

    思来想去,苏然决定发挥自己优势,寻家修船作坊干点零碎的事儿,晚间给三尺稻草睡觉便成,也免得跟苏云苏逸遇上。

    盛朝如宋,城中早已打破坊市格局,无宵禁一说,夜市繁荣多样,更有至五更天接早市的街巷。

    杭城大街,夜间天堂。

    直到海蜇鲊、羊蹄肉吃地满嘴是油,苏然才找了家正街邸店,扯了个谎,付了店钱,一觉睡到天亮。

    私营的小船场大多在西湖东岸,朝岸的一边叫船坊巷,一家挨着一家,都是造船和修船的作坊。

    小作坊没有船坞,背河而建,大小船只停靠在清湖河中,西至钱塘湖(西湖),东北达钱塘江。

    苏家船场自然不在这边,而是在距离官船场不足二百仗的地方,是个有自己船坞的船场。

    虽然阴天,西湖上依然飘荡着琴瑟之声,苏然寻摆渡的舴艋舟,将他送去船场那侧。

    众多停靠修理的船只中,苏然一眼就看到小画舫“西风”,便问这家老板,可要小工。

    看西风的工艺,明显不是苏家的,甚至不是杭州的,苏然深挖脑海中的内存,断定这只船是苏州即平江府的造船风格。

    听说不要工钱只管吃住,还是个识文断字的,老板张柳立刻应了下来。

    张柳三十五岁,黝黑结实,时常不苟言笑,看上去有些令人生畏。

    说是老板,不过是有些造船、修船手艺,也是辛苦讨生活的,岸上的小房子旁还种了些早禾与波棱。

    日常,他带徒弟修船补船,诸如造船,也只能接些丈把长秧塌的活计。

    新伙计就和新兵蛋子一样,张柳的两个徒弟瞧着苏然不怀好意地笑,直到苏然从钱袋子里掏钱付船老大,俩人笑容止住。

    漏财了。

    苏然心中咯噔一下,好在周围没人,否则定要被地痞跟上。

    摆渡的船老大见苏然不认得这边的人,顺理成章地敲竹杠,借口有去无回要空跑一程,一定要苏然付双倍价钱,否则就把他扔钱塘湖里。

    苏然分明记得之前谈好的就是有去无回的价钱,这就是做地起价。

    张柳冷眼瞧着,也不替苏然说句话;

    人心本如此,苏然一边付钱,一边道:“看我好欺负是吧,我记住你了。”

    船老大笑呵呵数着铜板:“小郎,我也记住你了,下次记得还搭我船!”

    苏然出乎意料地点了点头,不趁年龄地高冷,岸上看热闹的俩学徒不禁收敛许多。

    船老大就要离开,张柳竟然跳上舴艋舟:“既然钱已经付过,我顺便去钉行一趟。”

    苏然扎紧钱袋子,暗暗感叹张柳这便宜占地真够及时。

    舴艋舟轻快,张柳喊岸上的两个徒弟带苏然四处看看,该做的活计就可以上手了。

    苏然深知,他只是杂工,不必跟学徒一样吃苦,日常只需做饭打扫、侍弄田地,张柳和徒弟忙碌时给跑跑腿、递递工具什么的,没有任何技术含量,苟且安稳。

    舴艋舟轻快,乘风远去,苏然一回头,就见张柳大徒弟赵六郎朝自己过来。

    赵六郎打量又瘦又小的苏然,居高临下道:

    “去,三寸平盖钉十二个、拐钉二十个、六寸平盖钉六个、钉锔三十六个,给我拿来。多一个我赏你一嘴巴,错一个我赐你一脚!”

    本来打算去取东西的苏然听到最后一句,转过身来哼笑:“我又不是学徒,打我作甚?”

    “我想打就打!”说着,人高马大的赵六郎挥舞着拳头吓唬。

    苏然瞥眼赵六郎,拉开钱袋子,掏出一大把叮当作响的铜板。

    风一吹来,那铜钱仿佛都嗡嗡作响,穷苦人家出身的赵六郎眼睛都看直了。

    他放下手臂哼笑道:“早做甚来着?非要我动手才肯!”

    苏然把手收回来,转而对一旁的二徒弟卢川道:“川小郎,你帮我一起打他,这钱给你。”

    苏然不用想也知道,这赵六郎定是平时也常欺辱卢川,就算平日卢川不敢还手,今天俩打一总有胜算。

    “你敢?!”赵六郎气急败坏,伸手威胁。

    “有何不敢?难道打你还得选日子?”苏然笑着:“卢川,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苏然晃着自己的钱袋子。

    卢川早就憋着一口气,好歹也是个郎君,撸起袖子就朝赵六郎过来。

    苏然和卢川虽然不如赵六郎个头儿大,可两个打一个总能占到便宜。不一会儿,俩人就把赵六郎摔在湖滩的泥里,打地他嗷嗷叫。

    这种打法,更像瓦子里的相扑,没人想到去拿榔头什么的,还算文明。

    泥地上,赵六郎颓然地坐着,其实也就十四五的年纪,越想越委屈,呜呜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