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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换个姿势

    由于龙舟用材尚好,修补之事并不难为,又有村民举着火把照亮,张柳父子以及苏然一寸一寸寻找其中需艌缝之处,不过夜半,该添补的地方就补好了。

    大伙儿疲累的去休息,苏然还对着图纸皱眉。

    闭了眼,这龙舟按照最标准的力学流线型打造的数据砰砰砰地出现在苏然脑海。只不过,多出的地方可以打磨,少的地如和补平还为未可知。

    最纠结的,还是补充材料时,必然会增加船身重量。

    “时候不早,该回去歇息了。”

    何娘子提醒,一家人又往村里走,到张家柴门前,才发现已经被牢牢锁住。

    跳是跳能跳进去的,只不过,人家锁门的意思是:不欢迎,别回来!

    张柳那个脸面小到拒绝爹娘都不会,更不会去做翻墙之事。

    何娘子叹口气,张柳神色黯然,一双儿女不知所措。

    “爹,你爹都不想你回去了,那往后咱也别回了。”张任鼓足勇气,用苏然教他的话说。

    张柳摇头,不置可否,眼泪在眼眶打转。

    张任润了润唇,继续道:“爹,你也是我爹,等我成家立业,你也会不管我死活吗?也会把我关在外面吗?”

    这话重重地戳进张柳心窝。

    张任是谁?他儿子!他命根子!他咋会不管他死活呢?

    可现实就是,这些年来,无论他做了什么,张柳的爹娘就没管过他的死活,张口钱闭口干活,不高兴就来句“骟驴”。

    哪怕将来张任入赘到换姓,他也不会这么对儿子啊!

    “走,咱有地方睡觉!”

    张柳这一次没有犹豫,牵起一双儿女的手,第一次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长大的院子。

    几人没打扰任何人,直接回伍子胥庙。

    钱塘江两岸,祭祀伍子胥的甚多:

    有的奉伍子胥镇潮之功,有的崇其招潮之能,虽所信奉不尽相同,都是按照己需而来,祭祀的诚意倒是都一样的。

    因临近端午,这里被打扫地十分整洁,忙碌片刻后,寻来的干草树枝就铺了起来;张任还有夜里摸鱼的本事,点了篝火,三五条小鱼串起来,苏然倒是高兴地不得了。

    吃了会儿,聊了会儿,关于龙舟两侧线条具体方案依旧没有定论。

    “减轻龙舟重量,弱化船侧线条……”苏然脑海中不停地翻滚可实施方案。

    依张柳,主张不做任何改变,他认为此船工艺已经很好,任何改变都是画蛇添足;

    苏然虽不同意,又没有更好的办法,俩人就僵持在这问题上。

    修补龙舟没有结果,又被爹娘锁在外头,张柳烦乱不已,先行一步回去庙里;苏然跟张任简单收拾过后,也进庙里休息。

    张柳给俩人留了烛火,苏然头挨树棍做的枕头,张任吹灭蜡烛,烛光似乎还在眼前晃悠。

    “蜡炬成灰泪始干……”苏然念叨这句,忽然就有了主意。

    次日,张柳依旧郁郁地,时不时望向家的方向;村里其余壮丁,早已组织起来,在鼓手的带领下,在陆上训练。

    苏然观看片刻后,提出改进训练方式。

    原本的坐姿,要改成单腿跪姿。

    “从前就是这样,若是改换姿势,只怕难适应。”有人不满。

    苏然笑了笑:“所以从前一直输啊!”

    因有里正撑腰,大伙儿即便质疑,也要服从,不过苏然更愿意以理服人,指着龙舟解释道:

    “每舟二十人,二十座,如若去除座椅,重量减轻十之二三……”

    后面的话他也不必说了,大伙儿全都心中有数。

    为保证桡手不因为用力而改变姿势,苏然根据每个人蹲下时候的尺寸,逐一设计了卡位,以保证前膝和后脚牢牢定位,浑身都使得上力气。

    见如此的工匠精神,大伙儿顿时觉得胜利在望,训练起来更加努力。

    里正过来时,苏然提出要些蜡。

    “需要艌缝的地方都封好了,船身线条本来也足够好,之因年久失修,有些地方需要补足、有些地方要削减。”

    里正点点头,艌缝材料也才花了不足百钱,预算还有许多剩余。

    将全村能找到的蜡全都集中起来,苏然也已经说服张柳改变船身,如今万事俱备,只差动手了。

    苏然脑海里的完美船型再次浮现,他刷刷刷地画好图,各个数据标记地干净清楚,张柳便带着儿子开始施工。

    苏然带着张婉婉融蜡,以手工在船体加蜡,由于张柳预留足够的毛茬儿,加蜡也相当顺利。

    整个龙舟,都在朝苏然脑海中那个完美流线型靠近。

    下午,这项工作就已经接近尾声,余下的就是刷漆、风干。

    吃过里正着人送来的饭后,有人风风火火跑来喊张柳。

    “二郎,快回家看看吧,你家让人砸了!”

    张柳一听,扔下手中的活计就往回跑,里正家的管家见状忙护住龙舟,嘶声裂肺地喊:“大伙儿护好龙舟,别让老张家的发疯砸龙舟……”

    苏然好奇极了。

    张家让人砸了?这定然跟张柏那二流子有关啊,抱着吃瓜的心态,他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往村里跑。

    修龙舟可是个累活,可有啥能比看热闹更解乏的?

    张家算是南荡比较蛮横的,然而,此时院子里传出的哭闹声,切切实实都是张家人发出来的。

    张柏只有条破烂的裤子挂在腰间,赤着上身,发髻散乱、双眸无光;

    哭喊的是张家女眷,尤其马氏,扯着张柏的头发要死要活。

    砸东西的两男一女,一边嚷着让张家人赔钱,一边咒骂张柏不要脸:“没钱学人家喝花酒,哪个来敢占咱富春楼的便宜!”

    不消说,大伙儿都听地明白,只是从前没听说张大郎有这个胆子,如今是撞了什么邪,做出此番,全村都闹了个白看笑话。

    见张柳几人赶回来,张柏不由分说地跑来就要揍他,幸亏看热闹的村民多,还想着龙舟修补未完,说什么也不能让人伤了他。

    大伙儿将张柏按在地上,唾骂一番。

    张柏不服气,指着张柳几个恨恨开口:“好你个二骟驴,你骗我去喝花酒,还把我的钱都偷了,害的我被人讹!”

    张柏的话,不要说村民,就连张父张母都不信,哪个有牛不喝水强按头的道理?何况张柳是个啥玩意?哪有本事骗他那聪明的兄弟?!

    不过,这都阻挡不了一家人把气撒到张柳身上。

    张父提着烧火棍朝张柳砸来,但没能得逞;随后,马氏有举起耙子,朝张任砸来。

    “有儿子了不起?!害你兄弟……”

    马氏的话让张柳心中一颤,往日那逆来顺受的麻木顷刻爆发,一下子跃起,抓住耙子杆,用力一拉,直接把马氏拽个跟头,跟那耙子一起倒在地上。

    马氏口鼻都是血,抬头刹那,如同恶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