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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灌鸡汤

    “里正”听上去是个有些权力的“官”,实际又不从朝廷领钱,管着一村或几村的户籍、催税以及劝课农桑,是个既麻烦、又容易赔上身家的差事。如有偷逃租税的,还要“里正、户长、乡书手”填纳。

    但里正肯定是一二等户担任,终究还是富户。

    大伙儿看惯里正催税时的暴躁,如今见他为一个杭州小毛头的话掉了泪,反倒有些同情和愧疚,对苏然也另眼相看了。

    村民沉默了,也没人再去追究这船造价几何。

    然而,苏然说在兴头,难得又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被迫捧场,就算为这艘船,他也要继续巴拉巴拉。

    “这扶强材,乃本地樟木,有不忘本心、富强乡里之意;而边压筋就金贵了,可是用了两条楠木!还有就是这小桡,竟然是大荔枝木……这船舵,我若是没看错,是钦州的乌婪木。”

    苏然的这番演讲,可算让大伙儿长了见识,村里这么大的孩童,见了龙舟还甩着鼻涕拍手乱叫呢!

    虽然但是,苏然有一处是乱讲的,那就是压边筋的是樟木,而非楠木,目的就是让这些村民重视起来。

    大伙儿听说其中有两条楠木,都惊讶地瞪大眼珠子,就连里正都不知如何应对。

    楠木、小郎说边压筋是楠木……哪个是边压筋啊?

    大伙儿张望这活儿,苏然已经来到众人跟前,问大家口否愿意配合张柳修龙舟。

    “修、一定要修!”里正先表态。

    有人还在犹豫,这船用了楠木啊,修起来要花多少钱啊!

    苏然看出大伙儿的困惑,道:“只需出力,无需出钱!”

    “那、那就修呗。”有人开口。

    “对,力气咱有的是……”

    “难得张家老二回来一趟。”

    大伙儿一致同意修船。苏然来到里正跟前,问:“竞渡第一,可有奖励?”

    里正点头:“有,有座银杯!”

    “那修船五百钱,你可愿意出?”

    里正咬咬牙,想着龙舟上还有两根楠木,一跺脚:“我出!”

    “好!看来大伙儿也许久没训练,今儿开始,桡手就组织起来,先用小船训练,龙舟两日内必完成修补,到时候就先行一日去龙门渡!”

    “能保证一定第一?”有人质疑。

    苏然哼笑:

    “船没问题,人家是人,咱们也是人,南荡凭什么就比旁人差?抓紧时间训练,全力以赴,虽败犹荣!如果试都不敢试,还不如当条咸鱼,哪个小娘子还愿意嫁来!”

    营养丰富的鸡汤灌下去,平静的小村登时搅起波澜。

    “我去!”

    “我也去!我家出条船!”

    “我去喊我爹,他原就是鼓手!”

    里正含泪点头,想起自己从前也苦口婆心劝说,没有效果还要遭人暗地里咒骂,原是方法没用对,如果催税也能这样该多好啊!

    大伙儿燃起斗志,尤其那些个光棍,恨不得竞渡之日早点到来,好一展身手,定能吸引小娘子们的目光……

    等张柳夫妻腰酸背痛地从田里回来时,才知道苏然替他揽下这活计。

    张柳放下工具,就连忙跑去看船,张任已经带村里几个年轻人,先行架起了船桩,只等把龙舟吊起来,仔细修补一番。

    见张柳过来,村民张罗去喊更多的人来架船,苏然碰了碰张柳:“师傅,是时候表演真正的技术了!”

    “啊?”张柳还有些懵,不过张任把滑车捧来时,他已然明白是何意。

    绳索穿过配好对的滑车,最后绕在船桩,仅仅左右各用两人,就将三丈多长的龙舟抬了起来。

    赶来帮忙的村民还没动手,就看到眼前一幕。

    他们来回来去地瞧那装置,再看被吊起的龙舟,飞奔回村:“张老二不得了!会法术!他会用法术!”

    黄昏,全村都沉浸在喜洋洋的气氛中,桡手们亲手拉动过定滑轮-动滑轮组合装置后,更觉不得第一对不起大伙儿。

    唯有张家没一个高兴的,好不容易盼回来的劳动力,可是没办法为自家干活儿了。

    如苏然所说,龙舟问题并不大,但是苏然对船头设计颇为介意——虽然可破浪,线条却过于硬朗,不利于水流过,要想减小阻力,必须把船头改成流线型。

    他和张柳研究许久,最终确定了方案,将所有问题都记下后,俩人才回去准备画图。

    里正特意派村里巡夜的弓箭手来船桩这看守,免得被邻村知道,偷偷来搞破坏。

    晚饭时,还不见张柏回来,马氏有些坐立不安,放下手里的碗筷,瞧张父张母。

    张父啪地摔下筷子:“哪个不长眼的,不知道去找找你兄弟!还真不是张家人!”

    醉卧温柔里,可还记尘世?

    吃吃呵呵耳鬓厮磨,若是没钱付,要么被毒打一顿,要么嘴甜点留下干活,总不能黑灯瞎火满山去找吧?

    苏然被允许吃的饭菜都难以下咽,他索性放下碗筷,出门溜达。

    张柳提着灯要出门时,苏然已经从外面回来,跟在里正身后。

    “你个骟驴,快去找你大哥!”张父的咒骂声穿透黑夜。

    里正一脚踢开张家破柴门,大声道:“张大郎也不是个孩童,寻他作甚?去,快给我修船去!”

    张父愣住,看清是里正后,邪笑着上前:“修船归修船,我自家的事也不能耽搁吧?他毕竟是我儿。”

    “你儿?你儿是骟驴,你又是何?”里正怒瞪圆眼,心里骂了八百遍这不知深浅的老骨头。

    他可是刚得到消息,今年端午竞渡有返乡大官坐亭观赏,若是能脱颖而出,说不能攀上关系,给自家子孙科举指点一二,那可是什么银杯都无法相比的好处!

    “呦,里正管天管地,还管得起我教训不孝子?!咱也不是一个姓啊!”张父不依不饶,免得张柳从此以后失去控制。

    里正哼笑,手一抬,指着张父鼻子骂道:“坏我大事,别说让你一亩田都留不下!”

    苏然就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思量这保护伞还挺不错啊,刚才还给了他三个鸡蛋呢,想来兼并土地也是个老手。

    张父攥起拳头,朝张柳砸去,幸而被里正拽开,张父也被娘子和儿媳们拉开。

    几人安抚张父,不得跟里正无礼,还依次给里正赔礼道歉。

    “你若再敢动二郎一家,端午一过就让你成流民!”

    里正说罢,让张柳快去修船,这边院子才安静下来。

    “呜呜呜……大郎一定是遭遇不测了……”马氏坐在地上哭嚎。

    周氏的儿子坐在她不远的地方学,张父提着鸡毛掸子朝二人过来……

    苏然知道这院子不能久留,否则一定要被迁怒,就央还在整理菜园的何氏带他们去看修船。

    几人离开后,张家迅速关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