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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回家的诱惑

    听闻苏然的难处,娇娘掩口一笑。

    “我拿捏书生啊,就好比捕蛇人拿捏蛇的七寸。”娇娘说着,兰花指拈起,脱口而出一副好词,真真让人难以忘记。

    “正巧,我那‘仙渡’才下水,船契还没到手呢,不信我请不来他。”

    苏然还有些顾虑,担心娇娘被苏家盯上,然而娇娘抬了抬眉道:“你想什么我清楚,只管放心便是。”

    这日傍晚,梅雨连绵,卢川从娇娘那回来,进门就对苏然道:“捉住了、捉住了!”

    果然不管什么,英雄也好,书生也好,都难过美人关。

    娇娘说,她只是在冯子介面前落了帕子,几句道谢的话便引他上船,三五阙词下来,就将他喝到不省人事,此时还在船上睡呢。

    苏然在他包袱里,倒是没看到旁地,只有十来张船谱,后面用料多少、板材尺寸都写地很详细。

    这些船谱苏然都未曾见过,但比起母亲从前给他看过的那些,这些就显有些过时。

    尽管这些船的名字描述成“航船”“渔船”“商船”,可苏然一眼就认出来,这些明明都是战船。

    虽然不知道这些张冠李戴的船谱有何用,一点也不耽误苏然提笔缝缝补补:这里画一笔,把一作十;那里抹一下,大桅梁短上二寸。

    一沓子船谱,就没一个靠谱的。

    冯子介醒来时,已然被五花大绑,因为聒噪,嘴也被塞住了。

    没有赵六郎作内应,苏盈海究竟回没回来还真不好判断。苏然拉张任再度来到苏家船场外面。

    苏然记忆中,他只来过船场一次,但里面的空间构造已经印在他脑海。

    整个船场分为陆场和船坞两部分。

    张任弯下腰,苏然骑了上去,俩人扒着围墙起身,苏然瞪眼睛瞧里面。

    一艘二十丈长的画舫正在建造中,工匠们忙地焦头烂额,恨不得一个人生出三头六臂,吆喝声、砸钉子的咚咚声混成一片。

    从嘈杂中的说话声中辨认,这艘千料画舫三日内就要交货,否则要大量赔款。

    张任坚持不住,苏然摔了下来,俩人就窝在墙根继续听。

    俩人都竖着耳朵,想知道是哪家如此豪横,造得起这么大一艘游船。

    “这可是侯家的画舫、推迟交货可是要……唉!”

    苏然这几日在坊间可是听了不少杭州城的事,知道这“侯家”就是“侯家正店”那个侯家,杭州城八成在卖酒都来自于侯家酒楼,同时侯家家主侯沉裕又是食饭行会长。

    苏然靠近张任,低声问:“这个侯家,是不是也是那个放高利贷的侯家。”

    张任狂点头:“没错、没错!”

    嘶——

    顿时,苏然觉得牙疼。

    他正在换牙没错,可是恁地苏家船场财大气粗,若是要赔违约金给靠放高利贷起家的侯家,怎么看都像个大陷阱。

    只怕这事跟冯子介和自己那俩不成器的哥哥都脱不了干系。

    “这船咋样了?三日后可能完工?”张任问。

    苏然摇头:“只剩下五十船工不足,七日都不见得,且违约赔偿高不可估。”

    刚刚他就看到,这船主体用柏木和杉木,但船舱内部则是珍贵的楠木,比同等力胜的游船相比,造价要高出四五倍。

    这种画舫又叫座船,本就是游览用的;而杭州官船场正在忙着修补运粮和运马的纲船,从未听过战船,想必眼下是和平年代。

    苏然愈加困惑,大家应该都没机会接触到战船图样,母亲为何有那么多战船图样呢?

    这时候,有人吵嚷着从船场出来,是刚刚辞工的工匠们。

    管家刘翅追了出来:“等等……等、等,那边出多少工钱,这边出多少……”

    “哼,早干什么来着?爷不干了!”几个工匠头也不回地离开。

    刘翅个头不矮,此时却萎靡而茫然,苏然转身躲进墙角花盆后面,刘翅一把拉过张任,呵斥他鬼鬼祟祟在这边作甚。

    好在苏然早就提起过,如果被人发现就说是熙春楼小厮来这边要苏云苏逸欠下的酒钱。

    “去苏家要!来这作甚?!懂不懂规矩!”

    张任吓地双腿发抖,忙道:“那边说家主不在,要……”

    “要什么?我们东家昨晚刚从徽州回来,现在就在船场,没空理你!滚!”

    张任长处口气,一溜烟跑了,苏然也紧随其后,一口气跑到闹事才追上他。

    “走,回去跟我认爹去。”苏然喘着粗气。

    张任摇头:“你自己去,我给你鼓气,我可不去了,吓死人了。”

    张任还是个孩子,苏然想了想便决定独自回去。

    集市中,苏然走出去五步,回头一看张任一身落寞;再走出去十步,只见张任还跟着他。

    “走嘛,跟我一起去。”

    张任摇头:“我送你过去就好,往后你别忘了我。”

    苏然心里一阵难受。

    他明白张任的意思,因为父亲是赘婿,他特别介意身份地位这种事,尤其怕别人说他攀附权贵之类的话。

    “你随我去、给我作证。万一我爹不认我,你还得护着我呢!”

    张任寻思了下,点点头:“他们不要你我要你,你教我的滑车组我还没学会呢。”

    少年的情感就是这么纯净。

    俩人再次回到苏家船场,这次可不是扒墙头蹲墙根儿了,而是大大方方站在大门口,说要见苏老板。

    苏家船场已然为侯家画舫之事乱作一团,俩人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虽说有小厮进去通传,许久也不见人来。

    苏然亦觉得准备的不够充分。

    原主对父亲的记忆甚少,苏然甚至无法判断他的性格。

    为了不至于过于突兀,苏然与张任如此交代一番。

    再次喊来人后,苏然蹲在地上,翻覆玩着一枚铜钱,就像原主从前的日常那样。

    来人瞧着苏然,又看看张任,要把两人赶走,张任忙指了指苏然,道:“可是你家的傻子四郎?”

    能留下的工匠,多是与苏家有些交情的,他左看右看苏然,虽然并不认得,但听说过他两次还魂,心中颇有芥蒂,也怕白日闹鬼,慌忙跑进去找人。

    刘翅烦躁不已,因苏盈海一次购入过多木材无处安放,正焦头烂额地跟苏盈海争辩,听闻还有这等麻烦事,更是不耐烦至极。

    “阿郎,说好只要二百杉木,出去一趟权当你散心,可你一下子买回来千根,用钱不说,现在着实无处安放啊!”直到苏然和张任跟前,刘翅还在跟苏盈海抱怨:“官木场特意遣人来笑话咱一通。”

    工匠请辞、船无法按时交付、账目赤字以及大额赔款……苏盈海这一趟回来,整个人都麻木了。

    他双眸无光地回应:“我以为这一去,春潮中或许能遇大风大浪,哪知顺风顺水……然儿虽然是个呆儿,却是唯一嫡子,如今嫡子已去,苏家的香火断了,到那边也无颜见祖宗。”

    “阿郎,你如今也才不惑之年,再续一房正室便是。然儿那是老太太舍不得,带他走了,到那边也有人照顾。”

    两人沉浸式聊着,根本没注意到苏然。

    不过苏然可不认同管家的话,人呐,还是活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