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新船入水
即便如此，苏云那眼神依旧在游鱼出听上游走，玩物丧志的具象表现，让他诠释地淋漓尽致。
苏然向张任：“张任，二哥看来喜欢这个，你愿意送他吗？”
张任委屈：“四郎是不喜我送的？这么急转赠他人？”
苏然忙摇头：“并非，我也喜欢地紧。”
“没出息！”张氏起身要走，连句客套的寒暄也没有，更别提对兴师问罪的歉意。
正巧这会儿苏盈海就进来了，他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
他面色阴沉，先把苏云骂了一通，又喝令张氏管教好儿子，否则秋闱再不中举，苏家被全杭城人耻笑，他就要用苏云以儆效尤。
苏然跑到苏盈海跟前，喃喃道：“二哥聪敏，只要肯下功夫，秋闱一定能取应！”
“好，既然四郎替你求情，就免去明心责罚，罚你去祠堂跪抄书！”
苏云差点就哭嚎出来，他只是想跟苏然拉近关系，哪知会落到如此下场！
苏云不服欲顶嘴，被张氏给瞪了回去：“还不快谢谢然儿！”
苏云抽泣着谢苏然替他求情。
待张氏和苏云离去，苏然取来宋芸做的点心，邀请苏盈海坐下喝茶。
“爹，前几日见赵六郎，他说离开船场后，去了东郊种田。”
苏盈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次罢工的一个重要环节。
“刘翅，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娇娘如何了？”
“阿郎，那娇娘本就是个风尘女子，因二郎着人打了她……骈头，对二郎就怀恨在心，暗地跟踪他几次，结果二郎三郎与冯子介一处饮酒作乐，说漏了嘴，她才知道这事的。”
苏盈海哼笑：“这么说来，咱家的事她并不关心，只是因为二郎伤人？”
“多半是如此。”刘翅仔细回忆：“也因她与四郎相识。”
苏然被哪个亲人上身之事，苏盈海还是有几分相信，听刘翅这么一说，他愈加觉得，这是冥冥中，亡人在保佑苏家。
话说回来，苏盈海问及罢工工匠那几日去处，刘翅果然也有发现，除了知道他们去了那片田插秧，甚至还知道那田的主人。
“是何人？”苏盈海问。
刘翅讪笑；“不敢说。”
“有何不敢……你是嫌我命长还是嫌自己命长？”
刘翅大概又在心中把要说的话组织一番后方才开口：“是茹娘家二哥，贺老二！”
“他？！”
苏盈海沉默，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茹娘和他那当闲汉的二哥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田产，想必是张氏这些年背着苏家攒下的。
“多少田？”
“百二十。”
苏盈海攥了攥拳头，看苏然那脸，又想起黄瑛从不曾与他离心，越发觉得张氏轻狂。
“那贺老二就是个痴汉，你寻到他将田寄名旁人——待我这边忙完，一块儿与他们算账！”
苏然暗自思量，这些日子他打听到许多前世不了解的事。
此时苏盈海说的寄名旁人，就是“诡名挟户”，也叫“诡名寄户”，是许多兼并之家常用的伎俩，即将田产改到形势户、官户名下，以佃农身份营田，可以逃避税役。
“爹，”苏然拉苏盈海衣角：“我听刘伯说账上赤字，何不将这田抵给侯伯，这样爹要为他捐船也可拖后些日子。”
侯沉裕本就是做质库起家，抵押买卖再容易不过，苏盈海瞧了眼刘翅：“就按然儿说的办！我倒要看看，侯沉裕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大呼小叫！”
贺老二懂地少，刘翅只需连哄带吓唬，再给些好处，这事就能办成。
苏然亦知，田产财物到侯沉裕手中，轻易不会吐出来，自己要么抓他个致命的把柄，要么用足够诱惑的条件裹挟，总之，不会让他在这事占到什么便宜。
晚饭过后，苏然溜溜达达往院子深处去，到祠堂后，见苏云还跪在地上抄书，便走了过去。
“你来做甚？给我滚！”
苏然不以为意，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八音盒核心，放到苏云面前，道：“二哥，这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拿走，我不要！”
“二哥，我身边的婢子小厮，可没有一个省心的，我若在我院子里给你，他们必然要说与二娘听。”
苏然态度诚恳，苏云自然也知道那些都是他母亲的人。
苏云迟疑时，苏然又摇转起那个玩物，叮叮铛铛，比下午听过的那个更加顺畅。
毕竟，苏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当看到苏然坐下来陪他时，已然放下戒心，小心地摆弄起来。
“嘿，真好听！”
外面传来脚步声。
苏然忙将那玩意藏好，苏盈海跟张氏双双进来。
“爹，二哥的腿都跪肿了，而且也抄了这么多，就饶了他吧，再说这事也是我不对。”
苏然说地楚楚可怜。
苏云以为苏然又要陷害他，只恨恨地瞪他，哪知苏盈海说苏云不思进取时，苏然也噗通一声跪下来，脖子一梗：“按理我也该受罚，我就陪二哥一起跪！”
这语气，跟苏盈海母亲如出一辙！
苏盈海一想到苏然兴许是亲娘上身，立刻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忙过来扶起苏然，嗔怪道：“你又没错，何苦作践自己？我这就让你二哥起来。”
之后一番父慈子孝，苏盈海和张氏离去后，苏然再度将那小玩意塞到苏云手中：“二哥，送你的，你别声张，这玩意可不容易做呢。”
苏云如同得了什么宝贝，满心欢喜：“自然自然，我定然用最好的漆器盒子收藏。”
苏然猜测，那日丢他入水后，苏云和苏逸将祖母留给苏然的嫁妆瓜分一空时，该也是如此欢喜。
……
新船入水，对于船主来说可是件大事。
苏盈海面子上的事总是做地如同苏家船场的船，滴水不漏。
入水前几天，就已经请道士算好日子，由主持建造这艘船的程喜，将代表五行的五彩布条扎好银钉，嵌定好船“眼睛”，再盖上块红布，谓之“封眼”。
新船下水吉日吉时。
在众人的簇拥中，侯沉裕身着白色翠竹暗纹的汉绢宽袖襕衫，满面春风。
程喜以三牲和酒祭祀过祖师爷鲁班，再祭祀顺济龙王，侯沉裕也同请来的舵工逐个祭祀，隆重而肃穆。
“吉时到——”
侯沉裕欢喜上前，揭去红布，正所谓船主“启眼”。
苏然没经历过这些，看地十分入神，张任还给他解释那船眼是乌龙木所制，传言“乌龙木是乌龙化身，行遍江海都不迷路。”
启眼同时，鞭炮齐鸣，锣鼓阵阵，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热烈的气氛。
在炮鸣和硫磺的弥漫中，三十名身强体壮、父母健全的青年汉子，推船下桩。
画舫落于滚木，徐徐下水。
此船被侯沉裕请人命名为“云亨”，意为“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苏然听旁人解释过后，忍不住笑了下。
看来，无论多有钱的人，只要是“官农工商”后三位的，就带着天然的自卑，瞧侯沉裕这身衣服，俨然是读书人装扮，而画舫这名字，也是极致的做官梦。
啧啧，虽然是什么年代说什么话，可到底无论何时，大伙儿都愿奔个“体制内”。
就连这原主的亲爹，不也是这想法吗！
苏然向张任：“张任，二哥看来喜欢这个，你愿意送他吗？”
张任委屈：“四郎是不喜我送的？这么急转赠他人？”
苏然忙摇头：“并非，我也喜欢地紧。”
“没出息！”张氏起身要走，连句客套的寒暄也没有，更别提对兴师问罪的歉意。
正巧这会儿苏盈海就进来了，他已经在门口听了一会。
他面色阴沉，先把苏云骂了一通，又喝令张氏管教好儿子，否则秋闱再不中举，苏家被全杭城人耻笑，他就要用苏云以儆效尤。
苏然跑到苏盈海跟前，喃喃道：“二哥聪敏，只要肯下功夫，秋闱一定能取应！”
“好，既然四郎替你求情，就免去明心责罚，罚你去祠堂跪抄书！”
苏云差点就哭嚎出来，他只是想跟苏然拉近关系，哪知会落到如此下场！
苏云不服欲顶嘴，被张氏给瞪了回去：“还不快谢谢然儿！”
苏云抽泣着谢苏然替他求情。
待张氏和苏云离去，苏然取来宋芸做的点心，邀请苏盈海坐下喝茶。
“爹，前几日见赵六郎，他说离开船场后，去了东郊种田。”
苏盈海这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次罢工的一个重要环节。
“刘翅，上次让你查的那个娇娘如何了？”
“阿郎，那娇娘本就是个风尘女子，因二郎着人打了她……骈头，对二郎就怀恨在心，暗地跟踪他几次，结果二郎三郎与冯子介一处饮酒作乐，说漏了嘴，她才知道这事的。”
苏盈海哼笑：“这么说来，咱家的事她并不关心，只是因为二郎伤人？”
“多半是如此。”刘翅仔细回忆：“也因她与四郎相识。”
苏然被哪个亲人上身之事，苏盈海还是有几分相信，听刘翅这么一说，他愈加觉得，这是冥冥中，亡人在保佑苏家。
话说回来，苏盈海问及罢工工匠那几日去处，刘翅果然也有发现，除了知道他们去了那片田插秧，甚至还知道那田的主人。
“是何人？”苏盈海问。
刘翅讪笑；“不敢说。”
“有何不敢……你是嫌我命长还是嫌自己命长？”
刘翅大概又在心中把要说的话组织一番后方才开口：“是茹娘家二哥，贺老二！”
“他？！”
苏盈海沉默，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
茹娘和他那当闲汉的二哥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多田产，想必是张氏这些年背着苏家攒下的。
“多少田？”
“百二十。”
苏盈海攥了攥拳头，看苏然那脸，又想起黄瑛从不曾与他离心，越发觉得张氏轻狂。
“那贺老二就是个痴汉，你寻到他将田寄名旁人——待我这边忙完，一块儿与他们算账！”
苏然暗自思量，这些日子他打听到许多前世不了解的事。
此时苏盈海说的寄名旁人，就是“诡名挟户”，也叫“诡名寄户”，是许多兼并之家常用的伎俩，即将田产改到形势户、官户名下，以佃农身份营田，可以逃避税役。
“爹，”苏然拉苏盈海衣角：“我听刘伯说账上赤字，何不将这田抵给侯伯，这样爹要为他捐船也可拖后些日子。”
侯沉裕本就是做质库起家，抵押买卖再容易不过，苏盈海瞧了眼刘翅：“就按然儿说的办！我倒要看看，侯沉裕还有什么脸面跟我大呼小叫！”
贺老二懂地少，刘翅只需连哄带吓唬，再给些好处，这事就能办成。
苏然亦知，田产财物到侯沉裕手中，轻易不会吐出来，自己要么抓他个致命的把柄，要么用足够诱惑的条件裹挟，总之，不会让他在这事占到什么便宜。
晚饭过后，苏然溜溜达达往院子深处去，到祠堂后，见苏云还跪在地上抄书，便走了过去。
“你来做甚？给我滚！”
苏然不以为意，从钱袋子里摸出一八音盒核心，放到苏云面前，道：“二哥，这是我特意给你带来的。”
“拿走，我不要！”
“二哥，我身边的婢子小厮，可没有一个省心的，我若在我院子里给你，他们必然要说与二娘听。”
苏然态度诚恳，苏云自然也知道那些都是他母亲的人。
苏云迟疑时，苏然又摇转起那个玩物，叮叮铛铛，比下午听过的那个更加顺畅。
毕竟，苏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当看到苏然坐下来陪他时，已然放下戒心，小心地摆弄起来。
“嘿，真好听！”
外面传来脚步声。
苏然忙将那玩意藏好，苏盈海跟张氏双双进来。
“爹，二哥的腿都跪肿了，而且也抄了这么多，就饶了他吧，再说这事也是我不对。”
苏然说地楚楚可怜。
苏云以为苏然又要陷害他，只恨恨地瞪他，哪知苏盈海说苏云不思进取时，苏然也噗通一声跪下来，脖子一梗：“按理我也该受罚，我就陪二哥一起跪！”
这语气，跟苏盈海母亲如出一辙！
苏盈海一想到苏然兴许是亲娘上身，立刻浑身上下都不自在，忙过来扶起苏然，嗔怪道：“你又没错，何苦作践自己？我这就让你二哥起来。”
之后一番父慈子孝，苏盈海和张氏离去后，苏然再度将那小玩意塞到苏云手中：“二哥，送你的，你别声张，这玩意可不容易做呢。”
苏云如同得了什么宝贝，满心欢喜：“自然自然，我定然用最好的漆器盒子收藏。”
苏然猜测，那日丢他入水后，苏云和苏逸将祖母留给苏然的嫁妆瓜分一空时，该也是如此欢喜。
……
新船入水，对于船主来说可是件大事。
苏盈海面子上的事总是做地如同苏家船场的船，滴水不漏。
入水前几天，就已经请道士算好日子，由主持建造这艘船的程喜，将代表五行的五彩布条扎好银钉，嵌定好船“眼睛”，再盖上块红布，谓之“封眼”。
新船下水吉日吉时。
在众人的簇拥中，侯沉裕身着白色翠竹暗纹的汉绢宽袖襕衫，满面春风。
程喜以三牲和酒祭祀过祖师爷鲁班，再祭祀顺济龙王，侯沉裕也同请来的舵工逐个祭祀，隆重而肃穆。
“吉时到——”
侯沉裕欢喜上前，揭去红布，正所谓船主“启眼”。
苏然没经历过这些，看地十分入神，张任还给他解释那船眼是乌龙木所制，传言“乌龙木是乌龙化身，行遍江海都不迷路。”
启眼同时，鞭炮齐鸣，锣鼓阵阵，里里外外都是一片热烈的气氛。
在炮鸣和硫磺的弥漫中，三十名身强体壮、父母健全的青年汉子，推船下桩。
画舫落于滚木，徐徐下水。
此船被侯沉裕请人命名为“云亨”，意为“平步青云”“官运亨通”。
苏然听旁人解释过后，忍不住笑了下。
看来，无论多有钱的人，只要是“官农工商”后三位的，就带着天然的自卑，瞧侯沉裕这身衣服，俨然是读书人装扮，而画舫这名字，也是极致的做官梦。
啧啧，虽然是什么年代说什么话，可到底无论何时，大伙儿都愿奔个“体制内”。
就连这原主的亲爹，不也是这想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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