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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欠薪

    贞与带伍昌弘临时征用了城堡里林果的寝室。

    门外,房间的主人衣装敷衍地坐在楼梯上揉眼睛,看楼道外的天才微亮,托着脑袋大有就地再睡一觉回笼的气势。

    门内,伍昌弘问贞与,那些黑社会组织的领导人们或多或少都察觉到海外势力持续退出,不对劲了。他们很多都减少了活动,有些更是开始蛰伏。往后的路他打算怎么走?是静?是动?

    “继续把战场里多余的人清干净,他们忍不了多久的,有阴谋就不吃饭了?怀疑,总是没证据,时间久了也就淡了。人世间巧合多少,阴谋阳谋又多少,我们参在其中……等他们精简精简,再让他们和政府慢慢磨。我们只要保证人员收放自如、他们磨得起来、我们不暴露就行了。在废墟里捡捡残渣扔回给政府,总有一天,他们会磨尽的,我有一生的时间陪他们耗。

    现在就是要挑起他们之间的矛盾,作出动摇首领威势的事件让他们不得不动,开了头,后续可就顺了。”

    “了解。”伍昌弘观察着贞与的表情,“是发生什么了吗?”他以前的话里从没有如今的执着,想他也不是为给日本国民谋福利。

    “哈,没什么。”

    “昨天你去找琴酒说什么了?”

    贞与目光淡淡,昨晚走时伍昌弘的车就驶过琴酒别墅附近,十有八九就是他为琴酒进学校开绿灯放行的,说不准还在宿管阿姨那告了自己的状,为琴酒鸠占鹊巢的行动铺路。

    “没什么。“

    伍昌弘抬抬下巴,叫他注意那圆得半月一样的黑眼圈,“你这气色可是把你出卖得干净。”

    “少来这多余的好奇。倒是你,帮我劝劝他赶紧从我的寝室里挪出来,一身血腥气,别把虫子老虎都引到我的学校。”贞与双手抱胸,皱眉。短短两句话说得他咬牙切齿,面上恶狠狠地盯着伍昌弘,直到其动静间浮出一丝丝心虚。

    “我可是琴酒招来放你手下的,我的主子可是琴酒。你让我站在什么立场赶他,怎么赶他。”伍昌弘苦笑两声,心说两位领导这又是要闹什么,“况且我觉得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像你说的怀疑又抓不到证据,久而久之对方就容易放松警惕,还能玩一手灯下黑。”

    “哈哈,他再待下去我的生命灯就要黑了。从小他可没少对我掏枪恐吓我,和他呆久了我心脏受不了。”贞与的视线挪到了他手上崭新的编制手绳上,“受到手绳停货的威胁,这个立场如何?”

    “你卑鄙。”伍昌弘站起身拍平西装上的衣褶,“楼上是吧,先说好我不保证一定能办到。”说完就往门口走,经过贞与身前时脚步缓了几分,贞与笑看他在扶上门把手的时候猛然回头,脸上表情奇妙得实在是令人忍俊不禁。

    “回去吧。”

    ……

    天边朝阳换夕阳,漫天的橘红色霞光美,很美,特别美。楼道拱形的木边小窗为天作裱框。贞与坐在楼道,坐在自己的寝室门口,背后不远就是房门,此刻他无依无靠。他逃了七年,躲了七年,安详的小日子过了七年,让他如今重新面对那阎王爷,他实在是没勇气去开门。

    万恶的二手烟!我好不容易逃出二手烟的魔爪这才清净了几年,我不想我的鼻子和肺被熏成腊肉!鼻炎、癌症……那群混蛋干嘛不整个小玻璃仓子待里边把自己抽死好了!贞与在心里咆哮呜咽,如果不是没有更好的借口应付外界,他干脆搬到楼下林果那去好过。身后门开锁声像是阎罗殿的判词,昭示他未来无尽的苦难。“回来了。进来。”

    此刻贞与真想回怼门内人一句: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自己如今也足有自信自称一声将,再来门外也是外。可身后是他自己的屋子,他作什么要拱手让人占了去。下定决心,一气蹦起来,拍拍屁股大步踏入门内。不出所料,大开的窗也流转不动那人命重的烟尘。

    “你要再在我家里抽烟我就把你推出去。推到朗姆,推到乌丸莲耶面前去。”贞与磨着后槽牙狠狠道。

    琴酒别有深意地瞟他一眼,把手里剩半截的烟碾在贞与昨晚污了的茶杯里。原本蛋黄一般透亮的茶水浸成了褐黑色的污水,里边浮着七只长短不一的烟头。感情他在这屋里待足一天了。

    “伍昌弘来找你了。”琴酒问。

    “嗯。”

    “要我帮忙吗?”琴酒侧过头来看贞与,只见他把那只茶杯囫囵扔进垃圾桶,新从厨房拿出一模一样的小杯子归座。贞与答道:“不用。”扭头问,“我们之间到底是谁帮谁?”

    “你觉得呢?”琴酒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等待他的答案。孩子漆黑澈亮的眼睛里倒映着屋里的摆设、窗外的风景、以及那一双幽绿的狼目。琴酒眼里不曾有过迷茫,他清楚贞与未知的景象。那也许就是自己所追求的……贞与知晓自己此刻的胡思乱想毫无意义,知道又如何,琴酒又不会告诉他。贞与躲开琴酒直来的目光,“从前只是毫无目的地活着,躲着。如今我有了追求,你欠我这么多年来的一份报酬。”

    “既然已经如此,那就继续欠着。总有一天我会还你的。”琴酒笑着倒入贞与绵软的沙发靠垫里。笑得多奸诈,简直好比人人唾弃的资本家。贞与不甘地喊道:“要加利息。”

    “呵呵。好。”琴酒的脸色隐隐有些阴沉,贞与或是被吓得或是怕他反悔、有后话,一溜烟地钻进了书房“咔咔”落锁。

    隔天,贞与出门去学堂,琴酒也紧随其后几乎贴着贞与的背跨出房门。琴酒捏着贞与的肩膀,五指紧扣,整得人生疼,立马止住了他进下楼的脚步。贞与狠刮他一记眼刀子,琴酒奸计得逞地坏笑着,开口说:“你钥匙给我一份。我帮你把那群装睡的叫起来。”

    楼道里一阵沉默,“你就想用这个打发我?”贞与闻言眉毛都快拧结在一起,话里带着怒气。

    “算利息。”琴酒像极了准备恶作剧的小孩,插手在衣兜里走过贞与身边。“算你。”贞与小声嘀咕着,回头准备锁门,忽而一只大手将他的发型揉了个稀碎。贞与好不容易梳整齐、扎正了的头发,抽丝、歪辫子,一样不落。贞与胡乱抓打着让他住手,他此时的形象堪比大街上闹喊的疯婆子。琴酒玩了好一阵才撒手。

    琴酒扭头悠然走下台阶,贞与在台阶之上气得浑身颤抖,手指晃晃悠悠地指向他的背影,嘴里牙齿打磕。直到楼梯拐角处琴酒送来的目光,戏谑的神情激得贞与直跳脚,“琴酒你混蛋你!”

    “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在这浪费时间。”话中饱含笑意,低沉的笑声放肆地传遍楼道。

    日上三杆,商场楼上,酒吧台,琴酒晃着金黄的酒液,盘算着究竟让谁去当这得罪人的倒霉鬼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