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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瑟玛的决定

    日落关隘和山脊城之间,靠近日落山脉北麓的一片区域是日落国和梅森帝国的缓冲带,双方心照不宣都不在此布兵,让这片区域成为了不法之地。

    这里遍布着黑市、酒馆、妓院和赌场,里面充满了放纵寻欢的两国士兵,寻求高额利益的商人和赏金猎人,以及试图探索未知的冒险者和前来猎奇的普通人。

    瑟玛当然听说过这里,还驻守在诺斯洛克关隘的时候,她在训练之余不时会听到那些男性士兵或骑士们大声炫耀着又赢了多少金币或是又征服了多少个妓女。

    在那些人的口中,这里有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名字——虚无之地。

    还有一句关于这里的名言流传于圣梅森帝国和日落国之间:发生在虚无之地的事,就让它留在虚无之地吧。

    瑟玛则对它所代表的一切都完全不感兴趣。在休假的时候,乌丽和其他一些女骑兵和女牧师曾怂恿她一起到这里放纵一下,被她断然拒绝了。

    乌丽回来以后对于发生在那里的事情只字未提,瑟玛也没有多问。毕竟,就算是她也知道那句名言。

    她只记得,之后接连好几天,乌丽时常一个人发着呆就忽然面色潮红,然后就要去方便,甚至都因此影响了训练。

    然而现在,就是这样一个热情明快的女孩,这个瑟玛在军中唯一的朋友,被走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男人残忍地抛尸荒野。

    瑟玛心底的恨意又猛地冒了出来。她瞪着斯尼克的背影,眼前立刻又浮现出那漫天的冰雪暴,无孔不入的冰矢和乌丽那结满了冰霜的背影。

    一股恶寒瞬间涌向了瑟玛全身的每个角落。

    她将目光转到马车上,紧盯着乌丽的重甲。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像被蛊惑了一样,对那个恶魔言听计从。

    她轻轻拍了拍纳琪亚的脖子,纳琪亚心领神会地停了下来,有些疑惑地仰头打了个响鼻。

    斯尼克听到声音也停了下来,在马背上转过身看着瑟玛,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面孔,和毫无波澜的眼神。

    瑟玛恍惚觉得,眼前这个一脸平静的男人和之前那个令人胆寒的恶魔完全是两个人,这让她更加愤怒。

    看着瑟玛一脸愤怒的表情,斯尼克瞬间就猜到了她为什么停下来。

    他不说话,瑟玛也不说话。

    两人就这样沉默着,直到纳琪亚忍受不了这长时间的尴尬和凝重,又仰头打了个响鼻。

    瑟玛俯身摸了摸纳琪亚的脖子,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昂起头,直视着斯尼克说:“我要回诺斯洛克关隘,你如果不同意,现在就可以杀了我。”说完,她调转马头,向反方向而去,将毫无防备的后背完全交给了死神。

    瑟玛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她牙关紧咬,肌肉紧绷,克制住不停颤抖的身体。

    她夹紧双腿,催促纳琪亚的步伐再快些。纳琪亚早就感受到了主人的恐惧,脚步虽然加快了但开始有些凌乱。

    斯尼克依然没有动,但是开口了:“纳琪亚,停下来,你们没有补给,还没到达关隘你们两个就都会饿死的。”他的语气一反常态,竟然不再冰冷。

    纳琪亚居然就这样听话地停了下来,这让瑟玛的愤怒更添一层。

    她几乎已经是在低吼:“纳琪亚!你竟然听他的命令?”

    纳琪亚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对不起,瑟玛,他说得对,我不想你就这样没有意义地死去。”

    瑟玛气得直接跳下马,脸色铁青地向诺斯洛克关隘的方向走去。

    她听见身后马蹄声响,一阵劲风从身边扫过。紧接着,她发现自己腾空而起,落在了斯尼克的马背上。她拼命地挣脱,挥拳打向面前的恶魔,但斯尼克用双臂紧紧地箍住了她,令她动弹不得。

    两人四目相对,一边是绝望和愤怒,一边则依然是平静和深邃。两张脸距离很近,近到斯尼克甚至能感受到瑟玛沉重而急促的喘息喷到他的脸上。

    瑟玛眼神失焦,大脑一片焦灼,无法思考,更无法引导天空之力。

    她觉得自己像是一头被人牢牢绑住的待宰羔羊,一点挣脱的余地都没有。

    她放弃了尝试,浑身紧绷的肌肉瞬间松弛了下来。她渐渐冷静,眼神也重新聚焦,看清了眼前这张距离很近的长相普通的脸。

    斯尼克在感受到瑟玛的力气消失后也松开了手臂。

    两人就这样在一匹马上相视对坐,又开始沉默。

    刚才挣扎时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如此之近,近到瑟玛能清晰地看清他的胡子,感受到他的呼吸。她的脸开始有些微微发烫。

    斯尼克把一切都看在眼里,跳下马,率先打破了沉默:“事出紧急,不得以用这种粗暴的办法,请接受我的歉意。”

    瑟玛也从马上跳了下来,没有说话。

    斯尼克继续说:“无论你答应与否,在我心中,你已经是我的徒弟了。因此,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

    瑟玛依旧没有说话。

    纳琪亚主动走了过来,用头蹭了蹭瑟玛。瑟玛则一把抱住了它,轻轻拍打抚摸她的脖颈。

    瑟玛知道,纳琪亚刚才是为了保护自己才停下了脚步,而她则因为愤怒差点连累它一起赴死。她的内心充满了自责和愧疚。

    斯尼克的声音再次响起:“总有一天你会明白,在这乱世之中,没有人是无辜的。无论你我,还是你的战友抑或我的同胞,每个人都因各自的立场背负着历史赋予我们的罪孽。

    就像那个历亚德海姆家的年轻人,在你的心里他可能是个好人,但他必须背负他祖先犯下的滔天罪孽。即使再杀十几代历亚德海姆家的人,也依然抵不上他的祖先所虐杀的游牧民。

    再比如你自己和小队其他人,你们选择进入恩赐之地收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站在了游牧民的对立面。你知道你们那近乎于明抢的收租行为,直接或间接地害死了多少游牧民吗?”

    瑟玛抬起头直视着斯尼克:“这就是你为自己滥杀无辜找的借口?”

    斯尼克的眼神毫无波澜:“你扪心自问,如果有朝一日你能打过我,你想不想杀了我为你的战友们报仇?”

    “当然想!”瑟玛恨恨地说道。

    “对于我而言也是一样。我曾亲眼目睹游牧民的祖先被历亚德海姆的祖先虐杀,也曾亲眼目睹游牧民宁愿全家挨饿也要省下来缴纳税租。我虽然活得久,但时间并没能抹掉这些仇恨。”

    瑟玛低下头,久久没有说话。当她再次抬起头时,目光中少了几许愤怒,多了几分坚毅:“我永远不会原谅你。但我会成为你的徒弟,等我能打过你之后我就会杀了你,为我的朋友报仇!”

    斯尼克没再说什么,翻身上马,继续向着虚无之地的腹地前行。

    只是这一次,瑟玛看清了,在他翻身上马的一瞬间,那张面无表情的冷峻面孔上浮现了一抹短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