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恰有郎骑竹马来 » 第三十五章 浩淼

第三十五章 浩淼

    皇帝伤情无大恙,我与司徒烈便出了乾清宫,他对我道:“本王已经和李总管打过招呼,父皇问下来他会交代事情始末,这样你愿意随徒儿回王府了吧。放心,有徒儿一口吃的自然也少不了师父。”

    我点头,颇为怀念我那一方小院,只是难免有些忧虑:“你府里头的人不会打杀我吧,我以前毕竟干了那么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那府里那么多号人一齐涌上来,我嘞个乖乖,我会被打成肉饼吧。

    “自然不会。”他揉了揉我的脑袋,“不过若有何事,徒儿一定会挡在师父身前。”

    我不满的挪开他的手道:“你怎么总对师父动手动脚?”他如今高我一头,一定是想找到些高个子的优越感。

    他的手落到半空,忽的掐住我的脸,想不到这么多年他这个陋习仍没有更正,我气得踹了他一脚,一路上他委屈得如同小媳妇一般。

    我笑着爱抚:“既是师徒,自然要有师徒的样子嘛。”

    敬王府这些年没什么大变化,日头温暖如初,林木阴翳,流水潺湲,九曲桥上乃至随处一条幽深小径仍是我所熟悉的模样。

    管事老头依旧热络的迎接他回府,只是见了我时感到迷惑,在看清我的脸后大为吃惊,当即握住了我的手:“苏姑娘可算是回来了。”

    我惊讶的看着这老儿满脸堆笑的褶子,照以往这老儿对我的偏见,不开口说要打死我已是万幸。

    一路上所有碰见的下人看着我的眼神都由漠然转为惊喜,不论侍卫家丁还是婢女俱都嘻眉笑眼,只有远处一个面无情绪低头走过,我朝那人扬了扬手没得到理会,便问徒弟:“他们怎么了?”

    司徒烈勾唇笑说:“师父看不出来,他们高兴啊。”

    这么高兴,难道是这个月管事老头老眼昏花,他们月钱多发了?

    我这么思索着,随他入了院里,我那院子原来没有名字,但此刻我不用抬头也看见挂了一块牌匾,上边提着“浩淼阁”三个大字。

    司徒烈有些不好意思:“十六岁那年的拙笔,不要笑话。”

    我摇头实话道:“很大气,多谢赐名,你怎么会想起这样的名字。浩淼,广阔宏大,乃我所好。”

    “闲来之笔罢了,不足挂齿。”

    我颌首,浩淼一词的确由来已久。

    “我这院里原来有两个小丫头,如今可还在府上?”我拨弄着院中花草,虽值春末夏初,依然长得十分茂盛,看得出来有人打理。

    “在的,只是有一个身子似乎一直不大好,徒儿有叫管事留心照料,但徒儿许久未回府,不知如何。”

    我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得徒如此,师复何求啊,我决定了,咱们来愉快的当师徒吧。”

    司徒烈轻咳了两声叫苦:“原来师父如此不厚道,只许你上下其手,不许我动手动脚,专挑我这老实人欺负。”

    这回我真让他噎的说不出话来,估计他该觉得我不但心眼忒小,而且还无理取闹。

    我指了指里头:“我先进去看一看,你有事的话先去忙着不必理会我。”

    “不要紧,徒儿在外头转一转等你,稍后要带你去个要紧的地方。”

    “嗯。”我欢脱的扣了两声门,怀琴姗姗来迟,人除了瘦一点看上去没什么大碍,一见着我先是愣了愣,随后便泪眼婆娑紧握住我的手。

    “淼淼,太好了,你还活着。”

    “放心啦,我哪里能那么随便就死了。”我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她却微微一颤欠身避过。

    这一避让,我看见榻上躺着个面无血色,精神萎靡的少女,双目紧闭。我走过去,怀琴也到我身边说:“怀书,你快看看是谁来了?”

    少女睁开眼来,形容枯槁,一派宁静,我看见她眼中闪烁的讶异和抑制不住泛起的泪花。

    我万分惊愕:“这孩子怎么瘦成这样,怀书莫哭,我回来了,你要快快好起来。”

    怀琴说:“都是从前那些粗活带累落下了病根,好在小王爷关照,看过许多大夫,现在用汤药养着还好些,前些年才真叫人心惊呢。”

    当初才许诺不叫她们跟我受苦,现在这番境地,我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淼淼,我替你理理发吧。”怀琴说。

    我看看自己披头散发的模样的确有些不成体统,于是坐在镜台前与她搭话:“我走的这些年有没有人为难你们?比如说那些嬷嬷什么的。”那帮老婆子当年可是我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她摇头摇的飞快,我却还是看见身后身躯微微的颤栗,她动作轻柔,从头梳到尾,很快替我盘了个发髻,我再要问她,她说:“淼淼稍稍等我,我去你房中取簪钗来。”

    人看上去很是正常,似乎是我多想了。

    说是簪钗,但还有许多我没见过的饰样,我已看的头昏眼花:“你看什么合适就行,这些东西我看不来。”山中数年如一日的素白,我一时还不习惯这些鲜艳的色彩。

    她挑拣了几样替我一一别好,分外衬托这身绚丽宫服,我忽然觉得自己由山野莽夫一下变成了闺阁小姐,这年头果然是人靠衣装。

    “从前淼淼就很漂亮呢,现在果然也不一般。”

    我捏了捏她的小脸:“真会说话,你也不差呀。”

    我与两人又叙了些话,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起身道:“这么多年没回来,这府里头还有个旧友没去看望,晚间我再来看你们。”

    我出了浩淼阁,要找那家伙却一点也不容易,先是不知他叫什么名吧,无从问起,再有他是何职位,也不清楚,但那衣着与府中护院相似。

    我在大门口又碰见他,这人却扭头就走,忒不够意思。

    于是我找他叙旧的心思便没了,途中我问说司徒烈人在书房,便去找他。我趴在窗口偷望有了些时候,见他端坐正在描绘丹青,依稀可辨是个女子模样,莫非徒弟有了相好?

    我正愁怎么个打扰法,恰碰上送茶的侍婢,我接过托盘道:“这个给我哈,谢谢。”

    她便躬身退下。

    我入内将茶添上,虽只是个大概,凑近了看果真是个女子。

    “无事了,你下去吧。”司徒烈还把我当做添茶侍女,专心绘卷,不曾抬头。

    我托腮凝望,偏偏不走,他终于忍不住来打量我,把自己吓了一跳,:“你几时来的?”

    我无可奈何道:“为师早来了好吧,是你醉心画卷上的女子,将师父我这个老人家视作无物,悲哉悲哉。”

    “你怎么如此打扮?”他不提旁事,只是蹙眉。

    “先前不是让你弄碎发冠了么,披头散发不成体统,好在我家怀琴手巧,还能看吧?”我瞧他有些痴愣,在原地打转了一圈,笑问他:“为师好看吗?哈哈哈哈。”司徒烈话还未答,脸先红了起来,我大笑。

    这反应还真是可爱,如此禁不起调笑,以后岂不是白白任人欺负?

    “不是你说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我看你似乎更着急这幅画,这么着吧,那地方改日去也成,你就当我没来过。”我存心揶揄。

    “不必,我工笔拙劣,现在看来,这幅画无其半分神韵,我不要了。”他说罢来牵我的手,“还是正事要紧,咱们走吧。”

    我仍旧握着他那微凉的掌心,一路相随,并未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