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迷 » 女频频道 » 恰有郎骑竹马来 » 第九十六章 分飞

第九十六章 分飞

    地牢。

    逼仄的黑屋里,四目相对,我毫不犹豫狠狠地扼住穆淮安的咽喉:“放我出去!”

    “你为何……”她的面中闪过片刻惊惶,但到底是一国未来储君,气度在那里,并没有太失态。

    “为何?鸳鸯蛊本就是霸道剧毒,这些毒物对我来说形如虚设,看清地上那堆残缺不全的尸体了吗,那是咬了我的毒物加上吞食它们的毒物的尸体。”

    “可你方才明明还不能动弹不能言语……”

    “这就要问你们了。”我挟着她站了起来,脚步还有些虚软,打开牢门,这里原来还是私狱,刑具齐全,却并无狱卒。

    我钳着她一步步踏出,就在此时,锐器划破我腕上的皮肉,她也借机逃脱钳制。

    “看来是我低估了你,早知道你那张小嘴这么能说会道,我应该给你下点哑药。”眼见她将匕首上的血珠注入瓷瓶中,顿起袅袅乌烟。

    看来她是准备对付我了,我心知那不是好东西,立刻转身逃开。地牢中黑压压一片,我迎面撞上了一堵墙,痛呼之后发现无路可退。

    便听那黑雾中有些窸窸窣窣的响动,一下子就有锐物咬穿了我的皮肉,我伸手去挥,摸到了凉丝丝的纹路,定眼瞧看,那是一只小小的虫,眨眼间不见了。

    紧接着第二次啃咬,女羌公主清冽的声音才从不远处传来:“苏淼淼,既然你不怕毒,那怕不怕噬心而死?”

    “为什么非要和我作对?”我疼得冷汗连连。

    “瞧瞧你说的,放心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你还有大用处,这么点小伤势,最多多放你点血而已。”

    身上的伤确实不值一提,不过我能感觉腿部肿胀,足下虚软,我可能跑不动了。

    扎入血肉的异物猛地抽离,一双手托住了我的身体,我紧紧的握住那丝温暖,终于还是感到了失望,他身上没有迦南香味,这双手不是那个人的温度。

    “你怎么样?”池沥的声音急促,“我带你离开这里。”

    “你怎么知道此处?”

    “喂,你没事吧?”我听见身后有弱弱的声音传出,仔细分辨,竟是穆淮静。

    “我不要紧。”

    “对不起啊,我皇姐此举,恐怕是为了我,我们女羌皇室成人礼上都得准备好蛊虫,我又不善此道……”她咬唇没再说说下去,分外惭愧。

    “别说废话,先收拾这个女人,你们再慢慢叙旧。”池沥说。

    “小心些,她不好对付。”我捂着伤口,有些意外,也有些担忧。

    “静儿,为了一个男人你竟糊涂至此!”黑暗中穆淮安冷着脸微怒。

    我虚靠在池沥身上,他指尖绿光过处,小虫碎成数段,穆淮安满是震惊,但她没有就此罢手。

    “好手段。”她轻笑一声,执笛吹奏,地牢中毒物涌动,“看看是你快,还是这些东西更快!”

    池沥却吹了一阵狂风,将地上之物,一个不留全部刮走。

    “识相的快滚,否则这只小虫,就是你的下场。”池沥本就对穆淮静的纠缠不胜厌烦,如今对着这张相似的脸,自然也没什么好气。

    “口气不小。”穆淮安还想伸手从陶罐中掏出什么,被池沥掌风击落,直到她再也够不到自己的陶罐,穆淮安脸色一变。

    池沥那一掌将要落下,穆淮静拉住他哀求:“不要,放过我皇姐吧。”

    池沥瞧她一眼,眸中一片嗜杀血色。

    “我这就带我皇姐离开,以后不会再烦你,你不要生气。”她眸中水色氤氲,马上就要哭出来。

    她对于池沥,并非只是皮囊上的执着,她众星捧月许久,酷爱那样冷漠疏离的男子,他如此的与众不同。

    池沥点了点头。

    我终于放心的昏睡过去,醒的时候已经在一辆马车上,苏珏静静地安睡,身旁是池沥紧锁的目光。

    “别乱动,你的伤很重。”他的关怀带着颤音。

    “我们去哪里?”我躺在他腿上,华服血迹斑斑。

    “我们回神霄宗,再拖下去你会死的。”

    “带我去找司徒烈。”我淡淡的说。

    “你还想着他?若不是他,你根本不会陷入如此境地。你可知多少官员施压,背地里都喊你妖后,蜀王造反竟是得了他们的支持。你可知道苏焉弑君,你也在九族之中,没错,他是很爱你,可是他的江山不需要这样的专宠,他不是寻常人,是一国之君!”

    “好歹让我与他道个别,放心吧,为了苏珏,我不能死。”我觉得说话都感觉费劲。

    马车回了敬王府,一路无言。

    池沥叹了口气说:“他说想回这里看看,就在这里停下吧,说完就回来。”他还是拗不过我。

    我下了马车,许是在黑暗中待了太久,那日的天光一直很刺目。

    司徒烈似乎知道我要离去,只与我相拥,小心翼翼的站在逆光处,柔声地问:“可不可以不要走?”

    我不知他几时已经这样卑微,摸着他的脸傻笑道:“陛下的江山已经很美,不再不需要我点缀。”

    “可是我需要你……”他哭了出来。

    其实有很久,大概从他坐上那个位置开始,我就再也不能称呼他的名姓,不是不愿,而是不妥。自他成为帝王那一刻起,就不只是要照顾我一人的情绪。

    他在风声中静默很久。

    “你是皇帝了,以后我不在别老哭哭唧唧的,太难看了。”我摸摸他的头,正是这张脸,这个人,我心甘情愿押上了自己的一生。

    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他既心怀天下,我不该成为他的阻碍。

    美人,从来只是江山的附属。

    “我累了,想回宗门好好休息,你既当了皇帝就要对天下负责,来年我再来看你。”我笑着抱过他后忽的转身,纵然难舍,纵然痛心,可头不曾回。

    山光水色秀美,被那一瞬夺眶的热泪淹没。

    “不管再久,我会等你……”顿了顿,他说,“我会把所有的人与事安排妥当,我会等你回来,永远。”

    司徒烈只见那人身上着皇后的绣金凤袍,污血染过双颊染红衣袍,狼狈不堪,却依旧是笔挺的脊背,她的足尖碾过皑皑白雪,步履坚定。

    有些话他从没说过,他想说给她听,可是他知道他不该留下她,神霄宗比这乌烟瘴气的朝廷安全许多,届时整顿朝纲肃清朝堂,再迎回她再好不过。

    他知道她伤得重,他看见她衣袍间若有似无的血迹,也看见她泛白的唇瓣轻颤,非要留下她,只能是害了她。

    但是她有没有想过再回头看看他,他想,如果她肯再看他一眼的话,他那些压抑的不舍便要喷薄而出,他会随她而去,为她舍弃天下,可惜她到最后也没有回头。

    满天飘雪渐渐模糊了视线,喉间堆叠的言辞她再不能耳闻,他一直想说点什么,可是不知为何开不了口,直至远处风中翻飞的衣袂终于失去了色彩,司徒烈的口中尝到了咸酸的滋味,他不知自己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他怕从今往后再不会有人嗤笑他爱哭鼻子,再不会有素娟擦拭他的珠泪。

    他的帝位安稳,他得到了当初想要的,他应该高兴,可是凄号的寒风,掩饰不住他涌上心头的落寞。

    他突然想起自己最初是为什么想要得到这天下,不想看她忧愁的面容,为了奉上所有她想要的,可今时今日违背了他的初衷。

    欢喜为她,愤怒因她,爱恨也随她。他赢了附属的天下,输了一个最想要的她,何其可笑。

    远处的小黄门见他孤身一人失魂落魄走来,小心翼翼道:“陛下,娘娘……”

    “回宫。”大荣内乱未平,他强作镇定,却在寒风中听见自己的哭腔夹杂呜呜风声,一时间分外悲凉。

    写到分别这里感慨万千啊,有人的话吱个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