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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红色易拉罐

    周知,我想你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不重要,只要你在我身边就好。

    “老板,你们这边有没有喝剩下的红色易拉罐,我们是对面的学校的学生,做作业需要用到这个?”唐言拉着老粥在门口的小吃店挨家挨户地的找。眼看着结课的日子越来越近,材料还没找到,唐言开始着急起来。

    “你就是给自己找事情,让自己不痛快,明明可以简单的选另一个方案,就这么拧巴,非要选这个,现在只有两个下场,第一我们喝可乐喝死,第二你过不了方案。”老粥拿着刚刚在小吃店里,老板拿出来的唯一的几个易拉罐。

    陆陆续续跑遍了门口的小吃店,零零碎碎只拿了10几个易拉罐,拎着袋子往教室走去。

    唐言趴在冰冷的课桌上,想着去哪里找点易拉罐来,闻玺看着唐言蔫蔫的问了老粥发生了什么事,老粥远远的拿头指了指扔在教室后面的易拉罐。

    “有必要这么认真的作业嘛,毫无意义,再好的成绩出了社会还是要打工的。”周知懒懒的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站起来。

    真的是个纨绔子弟,不食人间烟火,当时的唐言是真的这么觉得的,但是若干年之后,回想起来,觉得倒是有一二分道理,选择要重于努力吧。

    次日清晨,天还没亮,临近圣诞节,校园里的圣诞氛围已经悄悄蔓延,这个圣诞和往年一样的暗淡无光,闻玺带着一夜无眠的黑眼圈鬼鬼祟祟的从上铺爬下来,因为少踩了一个台阶,把对床的室友吵醒。

    “这么早起来干嘛?”他迷糊糊的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睡眼朦胧的看着周知吃痛的在地上乱转。

    “出去转转。”闻玺披上厚厚的风衣外套。

    5点的校园空荡荡的连个人都没有,整个校园笼在冬日的萧肃里,叶子从枝干掉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干在寒风中心安理得,水泥地都褪了色夹在夹缝中的草皮蔫蔫的灰色,楼下的超市刚开门,陆陆续续的在搬货,闻玺裹紧身上的衣服,走出校门,打了一辆出租车。

    “叮铃铃~”

    “喂~宝贝,起来上课了。”

    !!!男人的声音?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老粥和唐言几乎是同一时间从床上探出了头,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声音从鱼儿的帘子里传出,随后声音被关小,你侬我侬的打情骂俏在帘内被隔绝起来。

    鱼儿拉开帘子的时候,被三张放大的脸吓了一大跳,这三个人就这么紧挨着站在凳子上趴在床边,她慢悠悠的从床上下来,老粥从身后抽出一个衣架,把她按在楼梯上,

    “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哪来的男人?”

    鱼儿倒也并不扭捏,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给她们。

    ???!!!这人怎么这么眼熟?

    “这是我们的军训教官。”唐言看完照片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鱼儿。

    “对啊,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了。”鱼儿不急不慢的把头发挽起来。

    军训永远是青春的主旋律,如果哪一个青春剧没有军训那注定就不是正章,猎猎作响的肉体,白衬衫,黏在脸颊的汗,迷彩服,蝉鸣不止的夏天,教官,骄阳背面的操场,这几个镜头组合,怎么样都不算俗套。

    唐言回想起这个教官,高高的,五官线条凌厉,寸头,穿上军装满满的性张力,当初不是我们学院的女生都会路过我们的队伍,来偷拍他。

    如果说整个军训我们对他印象深刻的话,那么他印象最深刻的应该是鱼儿,唐言站在鱼儿的后一排,每每在站军姿环节,她都能有100个理由扭来扭去。

    “王雨,这是向左转吗?你的左边在哪里。”

    “教官,左边就是左边啊。”

    “王雨,说话的时候要打报告知道吗?”

    “报告教官,我鞋子里进了沙子。”

    ”王雨,站直,你看看你和边上的人的水平线是不是在同一条?”

    “报告教官,我的帽子掉了。”

    “帽子掉了也不许动。”

    “报告教官,我没动。”

    每天的军训堪比一场脱口秀,我们就坐在前排瓜子爆米花。

    第11天军训的时候,忽而风云突变,黑云遮山,白浪滔天,教官组织大家到操场边上的雨棚躲雨,大家作鸟兽状四散开来,鱼儿因为受了一点脚力,被远远落下,着急往前赶,被花坛边上的一根枯木划到了脚,摔了一跤,唐言回头看的时候,没看到鱼儿,拨开人群,看她狼狈的坐在地上。

    雨开始落下,唐言冲过去扶起一瘸一拐的鱼儿在干净处坐下。

    “王雨,摔了,人没事吧。”教官看到鱼儿抱着脚吱哇乱叫,着急的走过来。

    “报告教官,下午的军训我参加不了了。我脚受伤了,要去医院。”鱼儿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教官,指了指自己的脚。

    “嗯,确实严重,再不去医院就要愈合了。”教官蹲下,拉起鱼儿的裤脚,看着一条细细的血痕。

    唐言在边上忍不住笑出声,细细打量这一对活宝。

    教官看起来年纪并不大,应该比她们大不了多少,单眼皮睫毛很长,皮肤在长期的太阳直射下泛着微微的黑,鼻梁很高,一嘴的东北口音。他扶着鱼儿的脚,按了一个地方,确认骨头是否被伤到。

    夏季的雨总是草草一场,看着势头小了下来,隔壁的教官开始组织,班长找了半天没找到教官,先让他们原地排队等候。

    唐言站在雨幕的边缘,天色稍暗,看着紧密参差的线急速的往下坠,大颗大颗的水珠狠狠地砸在水泥地上,被扯开好块,溅起来落在迷彩鞋上,主席台边上的椅子被笼在水雾里,隐隐的透出一点点红,像是一个怪兽一双猩红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你,口水顺着那张血盆大口滴在你的皮肤上,粘液湿哒哒的腥臭。

    远远地在水雾里有黑黑个人影,逆着雨走来,再走近一点发现是教官。

    教官走到鱼儿身边站定,从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里面是碘酒和创口贴。

    “王雨,上完药,下午继续训练。”

    15天的军训在吵吵闹闹里草草收尾。

    最后一天送别教官的时候,一个班级的人围坐在操场上等待教官,班长买了一本留言本,要每一个人写上送别祝词。

    本子传到唐言手上的时候,唐言不知道要写点什么,往前翻了翻,大概都是祝福,思虑良久在本子上留下“须知少时凌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句话有多重。

    写完递给身边的鱼儿,鱼儿眼睛都没抬,举着镜子在抹口红,

    “这么白痴的事情,真的会有人干,我才不写。”话音刚落,拿起本子在上面留下一个红色的唇印,在边上留下签名“女明星只签名,不写祝福。”

    “。。。。fine,你开心就好。”唐言语塞。

    把手里的留言册交给教官的时候,教官拨开人群去队里集合,刚起身就撞上鱼儿。

    “王雨,以后没人骂你了,你还分得清左右吗”教官黑黑的双眸盯着鱼儿,似笑非笑。

    “你管呢。”鱼儿翻了个白眼。

    “所以。。。你讲这么多,你是怎么加上教官的联系方式的。”鸡妈趴在食堂的窗口把餐盒拿出来。

    “我怎么会去加,是他来加我的好吧。”

    “好啊,我说呢,你最近不对劲,什么时候好的也不和我们说,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老粥一边把鸡蛋饼往嘴里塞,另一只手重重的拍在鱼儿肩上。

    “昨天晚上刚谈的恋爱好吧,第一天热乎的你们第一个知道,再说了你自己。。。。”鱼儿话音没落下,唐言在桌子底下捏了捏她的手,并且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包子,示意她闭嘴。

    鱼儿识趣的耸了耸肩,一行人吃完早饭,往教室走去。

    刚到教室门迎面撞上急匆匆的闻玺,闻玺带着巨大的黑眼圈和鸡妈撞了个满怀。

    “昨天通宵了?”鸡妈盯着闻玺的黑眼圈

    “周知刚收完处分,你还敢出去?勇士啊”老粥打趣道“c,你是钻下水道出去了吧,身上什么味道?”

    闻玺没回应踩着铃声进入教室。

    雕塑课临近尾声,到了操作的阶段,老张布置了任务,简单的巡视了一圈就走了,给大家自由发挥的时间。

    唐言看着角落的10几个易拉罐,打算出去碰碰运气。

    绕过教学楼,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楼边有一根银杏树,黄叶落得稀稀拉拉没剩多少,阳光穿过枝脉透出冷冷的黄,落在皮肤上,能听到每一个皮肤细胞打开的声音,贪婪的吸收这为数不多的暖。

    闻玺站在树的对面,看着这个女孩眯着眼仰着头在树下,阳光穿过她干净的皮肤,身上有一圈淡淡的光晕,拿起相机按下快门。

    “咔嚓”

    唐言听到响声,寻声望去,看到闻玺站在一处阴影里举着相机,看到她回头一脸错愕,顿了一顿对她招手。

    走近些,闻玺抓住唐言的手腕“带你去个地方”。

    唐言想挣脱,奈何对方跑的太快,就这么死死地被抓住。

    穿过两个阶梯教室,停在一处教室前,唐言被推着往前走。

    打开教室门,黑漆漆的一片,唐言下意识往后退,后脑勺撞在少年的下巴。一股热气从耳边袭来,

    “别怕”闻玺拉开窗帘,瞬间阳光倾泻,流进落地窗,

    教室中间整整齐齐的码着一排一排的红色易拉罐,唐言一脸惊喜。

    “你哪来的?”

    “不告诉你,厉不厉害?

    “厉害!”

    唐言开心的围着易拉罐打转,看着这些罐子在阳光的折射下泛着刺眼的光。

    那时候谁都不知道,青春的战歌什么时候会戛然而止,少年披星戴月一腔热血也会止步不前。

    闻玺随手叫停一辆出租车,跨了上去,

    “小伙子,这么早去垃圾场干嘛,丢东西了?”司机师傅行云流水的打上表。

    “嗯,去找点东西。”

    大概10分钟后,车子弯弯绕绕来到一个垃圾场,闻玺结完账下车,刚打开车门就被巨大的臭味冲了一脸,回头司机师傅已经扬长而去,闻玺把围巾摘下围住口鼻,硬着头皮往里走。

    再肃杀的寒冬都掩不住一股黏腻又腥臭的味道,就好像腐烂在南美洲热带深林的女尸,浑身上下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气息,偌大的垃圾场没见到一个人,闻玺向里走去,只看到几辆巨大的垃圾车轰隆隆的在工作,它们把一箱一箱的垃圾往里倒,像是一只宿醉的饿兽哇啦啦的往外吐。

    “你找谁?”声音从不远处的岗亭穿过来,是一个看起来70岁的老头,带着一顶红色的针织帽,胡子花白。

    闻玺凑上去掏出一根烟递过去。

    “有没有空的易拉罐,我想买点。”

    “有啊,你干嘛用”

    “我们是隔壁学校的学生,交作业用,但是我只要红色。”

    “红色绿色的,你自己去找吧,选完来前面付钱。”老头长长吐出一口烟,用手指了指隔壁的小平房。

    小平房坐落在岗亭边上,陈旧的木门一半都是潮湿的,上面的红色油漆脱落斑驳的露出木色,推门进去一股木头腐烂,阴暗潮湿的泥土腥臭,窗边堆着一堆易拉罐,分不清颜色,上面粘着不知名的脏东西。

    闻玺硬着着头皮撸起袖子朝里翻去,心想这下是真的腌入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