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黑暗的赏赐
一个角落是无法容纳下半座城的人，这里的交通早就堵塞了。
在不长眼的城南卫士嚷嚷下，来自鹰派的恶意挑衅事件搅闹的满城皆知。
还没挤进角落去的邱寻已然听到了个大概的传言，这些消息可谓五花八门。
“听说了吗？前面出现了敌人的飞天空中的武器！”
“听说了吗？城南有陨石坠落！”
“听说了吗？城南边出现了大量尸体！”
当这些不被证实的消息被口口传颂时，整座城都注定今夜无法入眠。
“城主大人！”
城民们发现了赶来的邱寻身影，纷纷为其让路。
可人挤人的区域里没有空位可以让，即便一人让了路接下来的道路还是无比拥挤。
眼看着挤兑了十来分钟仍旧无果，邱寻决定另辟蹊径。
‘咻’
空中有道身影飞身掠过这道不算很高的城墙，依靠着栈道和檐栏闯进了哨兵窗口。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很快城下传来了高呼城主万岁的声音。
当危机来临时，邱寻俨然成了城中人的可靠屏障。
“酒味？”
邱寻注意到这不大不小的哨兵室内显眼的摆放着酒水，还算邋遢的床铺被子尚且没能叠好。
走出哨兵室后，眼前是一条内置不大不小的甬道，至多够两个人并肩走过。
当经过了几个哨兵室后一道攀登用的绳阶出现了，对于不规则的地形高低差，这无疑是非常实用的连接方式。
当邱寻在城墙内的镂空通道中走了一阵后，他顺着地势来到了地面。
这里很是喧杂，城内不断有声音涌出城外。
城南卫士们拼命着控制着人群的冲击，可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糟，现场随时都有乱套的可能。
“该死！到底谁嘴巴那么臭！”
“这些消息不是通报给马哈德大人吗？为什么会引来那么多民众？”
“你可够了吧！我们想通知韦拉札诺大人的人都还没能挤进城去就被人潮怼回来了！”
城南卫士们闲话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那些间隔在城内的民众突然乖巧安静下来，顺着民众们的目光，城南卫士们终于是注意到邱寻的到访。
“城主大人！”
有人来向邱寻打招呼，这是一个年轻人，看得出来他是贫苦出身，因为他的手臂带有锐草割破留下的伤痕，且他风吹日晒的皮肤比会保养的人要黝黑衰老一些。
“战士，发生什么了？”
“回城主！半夜天空传来了轰鸣声，我们出来查看后发现有巨大的飞行物盘旋于高空，本以为是敌袭，可敌人只是抛洒了一些东西在地面上！”
巨大的飞行物，无疑是指鹰派的飞行艇了。
“抛洒了一些什么？”
面对邱寻这个问题，年轻战士的脸色有些难看。
“请城主大人亲自前往查看。”
顺着战士的指引，邱寻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里沿途都用白灰画了分界线，一条白灰搭建起的绝对领域直通往一片暗黑花园。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发生什么了！”
城内不断有人呼喊邱寻，邱寻礼貌的回头笑了笑，并没有去答话。
随着距离城中越来越远，案发现场也趋于宁静。
那群杂草丛生之地有黑焦的棍子插在地面，犹如裹着黑油在油锅里滚了许多遍，直到皮与肉完全的脱骨。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笑脸人，邱寻皱眉与之对峙了一会。
隐没于黑夜中的暗黑脸庞并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眨眼都无法办到。
“假人？”
邱寻第一反应是何其的友善，直到他靠近这诡异的笑脸人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一个活人剥皮后勾勒出的笑脸弧线，脸庞上用挫骨刀切出高低差，以火油和生禽的皮描摹出恐怖的面部阴影。
‘呼’
邱寻深呼吸，他有所警觉的往四周窥视。
茫茫夜色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恶意，某个地方的始作俑者或许正在望着惊慌失措的自己。
这是来自内心的冲击，极为恐怖的画面令邱寻内心陷入了迟滞的漩涡中，他不再相信自己的感知力。
倘若随便换个普通人一人来到这里，自杀的概率比疯的概率会更大。
邱寻自岗萨雷斯起事，经过各种战斗，还是头一遭感受到如此罪恶的恶意。
即便是面对格雷厄姆的阴间大军时他都没有如此失态。
面对四面八方臆想的敌人，邱寻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他的感知里，四周并无他人。
理性战胜了恐惧，他缓缓低下身子去仔细观察这具尸骸。
很快，更为恐怖的一面出现了。
此人身上的一些锦绣纹路残骸有些眼熟，破旧的脏布片正是邶斯汀的产物。
这个受尽折磨死去的人，是自己人！
脑海回想，受鹰派迫害，又隶属于邶斯汀的人。
有一张小女孩的笑脸出现在邱寻心间，画面浮现，他开始呼吸有些不顺畅。
这些死者都是前几天自邶斯汀出发去投诚鹰派的人，也都是邱寻亲自放走的人！
难以置信的事实令邱寻四肢乏力，诸多情感涌上心头。
鹰派主动向北三镇倾倒了恶寒的敌意，致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只是蹲个身的功夫，邱寻眼中又多出了几句骸骨。
这些尸骸堆积在一起，错乱成一团，如麻花拧成了一个骨团。
这是一场无差别的杀戮，骨骸有老年，壮年，幼年，行罪之深，令人发指！
邱寻虽不再惧怕，可内心的惊骇还是难以言表。
临别前多看了几眼，而今就得多悲愤几眼。
无论怎样，这些人都是邶斯汀的城民，其中还有不少是上过战场的人。
“唉。”
邱寻长吁短叹，他半躬着身子注视着骸骨，犹如记下每一笔仇恨。
“诶呦！诶呦！”
远处有喘气声传来，韦拉札诺晃着身子往这边跑来。
两人打了照面，韦拉札诺注意到邱寻脸色很难看，在他细看后，韦拉札诺神色跟着有了变化。
“怎么办？”
邱寻咨询着韦拉札诺的意见，韦拉札诺皱着眉将目光望向了道路的后方。
在那里有一道微颤的身影，漆黑的夜晚掩盖着他的悲伤。
对在场的人而言，马哈德肯定是最为难受的，死在他眼前的不是昔日的战士就是街坊邻居，最起码也是子民。
场面僵住。
死人开不了口，活人没有开口。
寂静的气氛直到第四人的到来才得以打破。
康斯坦汀去十万大山附近转悠了一圈，寻织罗无果后只得回城来。
熙攘的人群将康斯坦汀带到了城南，夜色下的尸骸让他震惊了半晌。
真相坦露在每个人的内心，死者的身份也了然于胸。
“离奇的死亡会动摇军心！我们必须封锁消息！”
韦拉札诺看的很开，他总是以大局为重，康斯坦汀对此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那得看城中民众给不给面子了，当我越过城墙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突破了卫士们的防御，我想他们距离现场不远了。”
执着的民众突破了卫士的防御要来亲眼目睹真相，数以万计的民众并不是一队城防卫士能拦住的。
‘飒飒飒’
远处有火把挥舞和低沉的嗓音传来，前来探寻的人不在少数。
韦拉札诺已经提出了他的意见，可决定权始终在场上最高权利的邱寻手里。
“马哈德，你决定怎么做？”
“我们的战士...我的家人...我希望他们能回家。”
马哈德述说着挽留之情，当初送走这些人的是他，如今想迎接这些人的也是他。
“邶斯汀不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家人在邶斯汀，他们全家都往外跑出去了！”韦拉札诺斩钉截铁，“别忘了，他们是叛徒！”
‘叛徒’二字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正因为如此，韦拉札诺才对这些人不留情面，康斯坦汀也没有为他们说话。
“埋葬真相，让城里的人以为去外面过上了好日子。或许这样更令人欢喜呢？”
康斯坦汀说的委婉许多，马哈德的双眼显露出了迟钝。
“你的人能够接受他们吗？马哈德。”
邱寻还是询问着马哈德的意见，似乎马哈德说什么就算什么。
对于这样一群中途起异心跑了出去，结果流回尸骨的背叛者，城中的民众能接受几分呢？
“让城中的民众看到这一幕，只会让刚习惯和平的他们受到惊吓！万一他们失去了对战鹰派的勇气，我们将失去本可以号召起来的军队！”
马哈德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现场安静了一会，当城民的脚步声不过百来米距离时，韦拉札诺迫切的统一口径。
“目前已知：这批投诚的人屁股还没捂热就被鹰派砍了划进功名册。统一口径：敌袭！待会邱寻，康斯坦汀，你俩露一招。我们对外宣称这些尸体是敌人的！”
这番信口雌黄的论调引起了马哈德的不满，能够明显感受到马哈德的身躯猛烈颤抖。
可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大概马哈德是最为平凡卑微的人了。
即便他是城民眼中的权贵大人，可在管理层面他仍然话语权不高。
外加他最近功绩并不明显，致使他自己也不敢太多的开口。
如果邱寻给予他一次城中动员演讲的机会，兴许他能重拾对地位的信心。
很快韦拉札诺和康斯坦汀都统一了口径，唯独邱寻还注意着马哈德的无力感。
“大人，诸位大人！发生什么了！”
城民组成了很长的队伍前来窥探真相，韦拉札诺干咳两声，他踏前一步发表演讲。
“诸位，诸位城民，不必惊慌！只是一小队敌人的敌袭罢了！我们的两位至高领袖已经解决了！”
随着韦拉札诺话音落下，空气陡然躁动，有一只黑蛇压倒于黑压压的苍穹之中。
过程很突兀。
这拙劣的谎言和拙劣的演技，全靠几位领袖在城民们心中的信任度来衬托其真实性。
城民们几乎傻了眼，倒也无人表达异议。
原以为就要这样敷衍了事，马哈德终于还是决定不让昔日的同胞曝尸荒野。
“其实...”
“其实这些都是自己人的尸体。”
众人惊诧，韦拉札诺和康斯坦汀都望着邱寻，尤其是马哈德的目光完全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话头是马哈德开了口，却被邱寻抢走了话语权。
“前几日城中闹火时城中居民从南门跑了出去，他们带着敌人的招降书去投诚。可是很遗憾，他们只剩下骨头了。”
邱寻平淡的说着这番话，几乎不带私人感情。
寒夜冷风下，驻足于此寻求真相的城民们感到一股恶意袭扰心田。
“投降是无用的，城民们。敌人只把我们当作功劳册上的一个比划，放弃抵抗的人越多，敌人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的功勋就越多！”
“假设都想活命的话，战斗吧，诸位！抛弃你们内心的胡思乱想！只有战斗才能活下去，否则就会变成这番模样！”
邱寻猛然转身，那根焦炭般的手仍是抓向天空，仿佛想抓住那遥远的希望。
遍地的尸骸拷打着城民的内心，瞠目结舌的民众被迫攥紧了拳头。
他们深知邱寻的话语不是谎言，因为在他们出城前惨状已经发生了。
没有任何欺骗，只是陈述了事实。
这就是鹰派的手段，招降书也好，伪装的善意也好，全都是为了欺骗敌军故意演出来的！
一如韦拉札诺所言：这批投诚的人屁股还没捂热就被鹰派砍掉脑袋划进了功名册！
无论我们怎样做，人家都只认一条：想方设法弄死敌人！
城民们原本对死者因善意引发的同情消散的一干二净，恐惧占据了人们的内心世界。
在面临抉择自己生死的关头，是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别人死活的。
见人心受到了蛊惑，韦拉札诺向邱寻投来赞许的目光，他感慨邱寻短时间内就想到了这一招。
康斯坦汀和马哈德的目光则比较微妙，他们还在怀疑邱寻这番话是临场发挥还是蓄谋已久。
不管怎样，恐惧已经遍布城中，再无人敢温和的进入那个良夜。
睁眼闭眼，危亡时刻怕已经到来，不可怠慢！
城民们口口传颂邱寻的演讲以及眼中所看到的真相，隶属于背叛者的下场，归咎于鹰派的无耻，贪婪，诡计多端。
来的最早的是邱寻四人，走的最迟的也是邱寻四人。
城民们没给这些尸骸办葬礼，韦拉札诺亦无此意，他拍了拍袖子就要远去。
马哈德吞咽了口水，他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连开口都有些紧张。
“大人们，这些战士...”
“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邱寻拍着胸脯向马哈德保证，对此承诺马哈德还是愿意相信的。
纵使马哈德有所不舍的向尸骸们躬身行礼，可邱寻既是喊自己先走一步，那马哈德还是遵命先走了。
韦拉札诺再次拍了拍袖子后跟着马哈德一起离开了，他知道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该走了，邱寻。”
康斯坦汀邀请邱寻回府，可邱寻坚持说到做到。
“我们得先挖个坑，总不能真让人曝尸荒野。”
康斯坦汀开始感慨于他的演技，他演戏演的如此深入。
“逃兵本不该得到同情，自然也无法举办葬礼，是这个道理的，不是吗？”
邱寻双眼眺望天穹，康斯坦汀从中看出一丝厌倦，对战争的厌倦。
“不，康斯坦汀。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想过安稳的好日子。”
康斯坦汀目光流离，他静静听着邱寻的忏悔。
“是我挑起了战火，是我让一切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人人都是无辜的，唯独罪魁祸首的我不可能是无辜的。”
康斯坦汀听得真切，他见邱寻如此入戏，决定搞出点大动静让他转移注意力。
“古老的河流之主，万界的烽火巨石。轰动于世吧，莱茵！”
‘轰隆’
巨大的黑蛇落地撞出了一个大坑，临了末梢还对空气发出一阵嘶嘶声，或许它是在和邱寻打招呼。
邱寻和康斯坦汀手捧着枯骨和尸骸入葬于大坑里，这充满杂质的黑炭尸骸捧在手心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怖。
城墙某一端有轻微闪光，料想遥远的地方有人偷窥。
各个角落总有好奇之士远远偷窥，想看到一点别人不曾知晓的奇妙历险。
他们如愿以偿，亲眼见证邱寻亲自为背叛者们挖坟埋尸。
在不长眼的城南卫士嚷嚷下，来自鹰派的恶意挑衅事件搅闹的满城皆知。
还没挤进角落去的邱寻已然听到了个大概的传言，这些消息可谓五花八门。
“听说了吗？前面出现了敌人的飞天空中的武器！”
“听说了吗？城南有陨石坠落！”
“听说了吗？城南边出现了大量尸体！”
当这些不被证实的消息被口口传颂时，整座城都注定今夜无法入眠。
“城主大人！”
城民们发现了赶来的邱寻身影，纷纷为其让路。
可人挤人的区域里没有空位可以让，即便一人让了路接下来的道路还是无比拥挤。
眼看着挤兑了十来分钟仍旧无果，邱寻决定另辟蹊径。
‘咻’
空中有道身影飞身掠过这道不算很高的城墙，依靠着栈道和檐栏闯进了哨兵窗口。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身影，很快城下传来了高呼城主万岁的声音。
当危机来临时，邱寻俨然成了城中人的可靠屏障。
“酒味？”
邱寻注意到这不大不小的哨兵室内显眼的摆放着酒水，还算邋遢的床铺被子尚且没能叠好。
走出哨兵室后，眼前是一条内置不大不小的甬道，至多够两个人并肩走过。
当经过了几个哨兵室后一道攀登用的绳阶出现了，对于不规则的地形高低差，这无疑是非常实用的连接方式。
当邱寻在城墙内的镂空通道中走了一阵后，他顺着地势来到了地面。
这里很是喧杂，城内不断有声音涌出城外。
城南卫士们拼命着控制着人群的冲击，可情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糟，现场随时都有乱套的可能。
“该死！到底谁嘴巴那么臭！”
“这些消息不是通报给马哈德大人吗？为什么会引来那么多民众？”
“你可够了吧！我们想通知韦拉札诺大人的人都还没能挤进城去就被人潮怼回来了！”
城南卫士们闲话间，一道身影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那些间隔在城内的民众突然乖巧安静下来，顺着民众们的目光，城南卫士们终于是注意到邱寻的到访。
“城主大人！”
有人来向邱寻打招呼，这是一个年轻人，看得出来他是贫苦出身，因为他的手臂带有锐草割破留下的伤痕，且他风吹日晒的皮肤比会保养的人要黝黑衰老一些。
“战士，发生什么了？”
“回城主！半夜天空传来了轰鸣声，我们出来查看后发现有巨大的飞行物盘旋于高空，本以为是敌袭，可敌人只是抛洒了一些东西在地面上！”
巨大的飞行物，无疑是指鹰派的飞行艇了。
“抛洒了一些什么？”
面对邱寻这个问题，年轻战士的脸色有些难看。
“请城主大人亲自前往查看。”
顺着战士的指引，邱寻往那个方向走去。
这里沿途都用白灰画了分界线，一条白灰搭建起的绝对领域直通往一片暗黑花园。
“城主大人！”
“城主大人！发生什么了！”
城内不断有人呼喊邱寻，邱寻礼貌的回头笑了笑，并没有去答话。
随着距离城中越来越远，案发现场也趋于宁静。
那群杂草丛生之地有黑焦的棍子插在地面，犹如裹着黑油在油锅里滚了许多遍，直到皮与肉完全的脱骨。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笑脸人，邱寻皱眉与之对峙了一会。
隐没于黑夜中的暗黑脸庞并没有丝毫变化，甚至连眨眼都无法办到。
“假人？”
邱寻第一反应是何其的友善，直到他靠近这诡异的笑脸人时，他的脸色骤然大变。
这是一个活人剥皮后勾勒出的笑脸弧线，脸庞上用挫骨刀切出高低差，以火油和生禽的皮描摹出恐怖的面部阴影。
‘呼’
邱寻深呼吸，他有所警觉的往四周窥视。
茫茫夜色仿佛隐藏着无限的恶意，某个地方的始作俑者或许正在望着惊慌失措的自己。
这是来自内心的冲击，极为恐怖的画面令邱寻内心陷入了迟滞的漩涡中，他不再相信自己的感知力。
倘若随便换个普通人一人来到这里，自杀的概率比疯的概率会更大。
邱寻自岗萨雷斯起事，经过各种战斗，还是头一遭感受到如此罪恶的恶意。
即便是面对格雷厄姆的阴间大军时他都没有如此失态。
面对四面八方臆想的敌人，邱寻费了很大的功夫才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他的感知里，四周并无他人。
理性战胜了恐惧，他缓缓低下身子去仔细观察这具尸骸。
很快，更为恐怖的一面出现了。
此人身上的一些锦绣纹路残骸有些眼熟，破旧的脏布片正是邶斯汀的产物。
这个受尽折磨死去的人，是自己人！
脑海回想，受鹰派迫害，又隶属于邶斯汀的人。
有一张小女孩的笑脸出现在邱寻心间，画面浮现，他开始呼吸有些不顺畅。
这些死者都是前几天自邶斯汀出发去投诚鹰派的人，也都是邱寻亲自放走的人！
难以置信的事实令邱寻四肢乏力，诸多情感涌上心头。
鹰派主动向北三镇倾倒了恶寒的敌意，致使闻者伤心见者落泪。
只是蹲个身的功夫，邱寻眼中又多出了几句骸骨。
这些尸骸堆积在一起，错乱成一团，如麻花拧成了一个骨团。
这是一场无差别的杀戮，骨骸有老年，壮年，幼年，行罪之深，令人发指！
邱寻虽不再惧怕，可内心的惊骇还是难以言表。
临别前多看了几眼，而今就得多悲愤几眼。
无论怎样，这些人都是邶斯汀的城民，其中还有不少是上过战场的人。
“唉。”
邱寻长吁短叹，他半躬着身子注视着骸骨，犹如记下每一笔仇恨。
“诶呦！诶呦！”
远处有喘气声传来，韦拉札诺晃着身子往这边跑来。
两人打了照面，韦拉札诺注意到邱寻脸色很难看，在他细看后，韦拉札诺神色跟着有了变化。
“怎么办？”
邱寻咨询着韦拉札诺的意见，韦拉札诺皱着眉将目光望向了道路的后方。
在那里有一道微颤的身影，漆黑的夜晚掩盖着他的悲伤。
对在场的人而言，马哈德肯定是最为难受的，死在他眼前的不是昔日的战士就是街坊邻居，最起码也是子民。
场面僵住。
死人开不了口，活人没有开口。
寂静的气氛直到第四人的到来才得以打破。
康斯坦汀去十万大山附近转悠了一圈，寻织罗无果后只得回城来。
熙攘的人群将康斯坦汀带到了城南，夜色下的尸骸让他震惊了半晌。
真相坦露在每个人的内心，死者的身份也了然于胸。
“离奇的死亡会动摇军心！我们必须封锁消息！”
韦拉札诺看的很开，他总是以大局为重，康斯坦汀对此露出了无奈的微笑。
“那得看城中民众给不给面子了，当我越过城墙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突破了卫士们的防御，我想他们距离现场不远了。”
执着的民众突破了卫士的防御要来亲眼目睹真相，数以万计的民众并不是一队城防卫士能拦住的。
‘飒飒飒’
远处有火把挥舞和低沉的嗓音传来，前来探寻的人不在少数。
韦拉札诺已经提出了他的意见，可决定权始终在场上最高权利的邱寻手里。
“马哈德，你决定怎么做？”
“我们的战士...我的家人...我希望他们能回家。”
马哈德述说着挽留之情，当初送走这些人的是他，如今想迎接这些人的也是他。
“邶斯汀不是他们的家！他们没有家人在邶斯汀，他们全家都往外跑出去了！”韦拉札诺斩钉截铁，“别忘了，他们是叛徒！”
‘叛徒’二字的冲击力是巨大的。
正因为如此，韦拉札诺才对这些人不留情面，康斯坦汀也没有为他们说话。
“埋葬真相，让城里的人以为去外面过上了好日子。或许这样更令人欢喜呢？”
康斯坦汀说的委婉许多，马哈德的双眼显露出了迟钝。
“你的人能够接受他们吗？马哈德。”
邱寻还是询问着马哈德的意见，似乎马哈德说什么就算什么。
对于这样一群中途起异心跑了出去，结果流回尸骨的背叛者，城中的民众能接受几分呢？
“让城中的民众看到这一幕，只会让刚习惯和平的他们受到惊吓！万一他们失去了对战鹰派的勇气，我们将失去本可以号召起来的军队！”
马哈德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现场安静了一会，当城民的脚步声不过百来米距离时，韦拉札诺迫切的统一口径。
“目前已知：这批投诚的人屁股还没捂热就被鹰派砍了划进功名册。统一口径：敌袭！待会邱寻，康斯坦汀，你俩露一招。我们对外宣称这些尸体是敌人的！”
这番信口雌黄的论调引起了马哈德的不满，能够明显感受到马哈德的身躯猛烈颤抖。
可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大概马哈德是最为平凡卑微的人了。
即便他是城民眼中的权贵大人，可在管理层面他仍然话语权不高。
外加他最近功绩并不明显，致使他自己也不敢太多的开口。
如果邱寻给予他一次城中动员演讲的机会，兴许他能重拾对地位的信心。
很快韦拉札诺和康斯坦汀都统一了口径，唯独邱寻还注意着马哈德的无力感。
“大人，诸位大人！发生什么了！”
城民组成了很长的队伍前来窥探真相，韦拉札诺干咳两声，他踏前一步发表演讲。
“诸位，诸位城民，不必惊慌！只是一小队敌人的敌袭罢了！我们的两位至高领袖已经解决了！”
随着韦拉札诺话音落下，空气陡然躁动，有一只黑蛇压倒于黑压压的苍穹之中。
过程很突兀。
这拙劣的谎言和拙劣的演技，全靠几位领袖在城民们心中的信任度来衬托其真实性。
城民们几乎傻了眼，倒也无人表达异议。
原以为就要这样敷衍了事，马哈德终于还是决定不让昔日的同胞曝尸荒野。
“其实...”
“其实这些都是自己人的尸体。”
众人惊诧，韦拉札诺和康斯坦汀都望着邱寻，尤其是马哈德的目光完全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话头是马哈德开了口，却被邱寻抢走了话语权。
“前几日城中闹火时城中居民从南门跑了出去，他们带着敌人的招降书去投诚。可是很遗憾，他们只剩下骨头了。”
邱寻平淡的说着这番话，几乎不带私人感情。
寒夜冷风下，驻足于此寻求真相的城民们感到一股恶意袭扰心田。
“投降是无用的，城民们。敌人只把我们当作功劳册上的一个比划，放弃抵抗的人越多，敌人不费吹灰之力获得的功勋就越多！”
“假设都想活命的话，战斗吧，诸位！抛弃你们内心的胡思乱想！只有战斗才能活下去，否则就会变成这番模样！”
邱寻猛然转身，那根焦炭般的手仍是抓向天空，仿佛想抓住那遥远的希望。
遍地的尸骸拷打着城民的内心，瞠目结舌的民众被迫攥紧了拳头。
他们深知邱寻的话语不是谎言，因为在他们出城前惨状已经发生了。
没有任何欺骗，只是陈述了事实。
这就是鹰派的手段，招降书也好，伪装的善意也好，全都是为了欺骗敌军故意演出来的！
一如韦拉札诺所言：这批投诚的人屁股还没捂热就被鹰派砍掉脑袋划进了功名册！
无论我们怎样做，人家都只认一条：想方设法弄死敌人！
城民们原本对死者因善意引发的同情消散的一干二净，恐惧占据了人们的内心世界。
在面临抉择自己生死的关头，是没人有心思去关注别人死活的。
见人心受到了蛊惑，韦拉札诺向邱寻投来赞许的目光，他感慨邱寻短时间内就想到了这一招。
康斯坦汀和马哈德的目光则比较微妙，他们还在怀疑邱寻这番话是临场发挥还是蓄谋已久。
不管怎样，恐惧已经遍布城中，再无人敢温和的进入那个良夜。
睁眼闭眼，危亡时刻怕已经到来，不可怠慢！
城民们口口传颂邱寻的演讲以及眼中所看到的真相，隶属于背叛者的下场，归咎于鹰派的无耻，贪婪，诡计多端。
来的最早的是邱寻四人，走的最迟的也是邱寻四人。
城民们没给这些尸骸办葬礼，韦拉札诺亦无此意，他拍了拍袖子就要远去。
马哈德吞咽了口水，他意识到自己人微言轻，连开口都有些紧张。
“大人们，这些战士...”
“你先回去吧。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邱寻拍着胸脯向马哈德保证，对此承诺马哈德还是愿意相信的。
纵使马哈德有所不舍的向尸骸们躬身行礼，可邱寻既是喊自己先走一步，那马哈德还是遵命先走了。
韦拉札诺再次拍了拍袖子后跟着马哈德一起离开了，他知道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该走了，邱寻。”
康斯坦汀邀请邱寻回府，可邱寻坚持说到做到。
“我们得先挖个坑，总不能真让人曝尸荒野。”
康斯坦汀开始感慨于他的演技，他演戏演的如此深入。
“逃兵本不该得到同情，自然也无法举办葬礼，是这个道理的，不是吗？”
邱寻双眼眺望天穹，康斯坦汀从中看出一丝厌倦，对战争的厌倦。
“不，康斯坦汀。他们都是无辜的，他们只想过安稳的好日子。”
康斯坦汀目光流离，他静静听着邱寻的忏悔。
“是我挑起了战火，是我让一切往这个方向发展的。人人都是无辜的，唯独罪魁祸首的我不可能是无辜的。”
康斯坦汀听得真切，他见邱寻如此入戏，决定搞出点大动静让他转移注意力。
“古老的河流之主，万界的烽火巨石。轰动于世吧，莱茵！”
‘轰隆’
巨大的黑蛇落地撞出了一个大坑，临了末梢还对空气发出一阵嘶嘶声，或许它是在和邱寻打招呼。
邱寻和康斯坦汀手捧着枯骨和尸骸入葬于大坑里，这充满杂质的黑炭尸骸捧在手心时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可怖。
城墙某一端有轻微闪光，料想遥远的地方有人偷窥。
各个角落总有好奇之士远远偷窥，想看到一点别人不曾知晓的奇妙历险。
他们如愿以偿，亲眼见证邱寻亲自为背叛者们挖坟埋尸。
转码声明：以上内容基于搜索引擎转码技术对网站内容进行转码阅读，自身不保存任何数据，请您支持正版